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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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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序南亲自开车送程愿与齐怀湘返回酒店,途中齐怀湘坚决与老师站在同一立场,全程沉默,不给那位‘傅叔叔’搭一句话。
傅序南透过后视镜见小孩儿老向外张望,贴心打开半扇窗:“天气暖和了,开窗不冷吧?”
“不冷。”齐怀湘本想笑笑,想起他推宣赢那一下,又硬生生憋回去,“谢谢啊。”
“挺礼貌。”傅序南笑笑,转而问另一人,“程先生不是第一次来吧。”
两旁路灯光影浮动,程愿脸上晦暗难明。
傅序南等了他一会儿,也将他那面窗户打开:“程先生想什么呢?”
“嗯?”程愿发丝被风吹起,“您说什么?”
齐怀湘也发觉程愿不在状态,侧身过去,小声重复说:“刚才他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哦。”程愿说,“不是,来过很多次。”
傅序南笑了一下,把车加速,两边轻风忽燥,只听他轻轻感叹:“看来这次来的最不愉快。”
程愿听清了,抬眼去看开车的男人。
恰好红灯,傅序南停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唇角一挑:“不是吗?”
程愿也笑,问他:“傅教授从教哪方面?”
傅序南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犯罪心理。”
“真巧,听闻杨律主做刑辩,二位还真是天造地设。”程愿眨眨眼。
傅序南往前看了眼红灯,见还有时间,便又回来看程愿,笑的意味深长:“宣赢看不出来,程先生也看不出来?”
程愿笑的很无辜:“什么?”
后方一声催促的喇叭响起,傅序南重新启动车子:“既然没看出来,程先生不应该不高兴。”
傅序南讲话时那颗梨涡也会若有似无地旋起,程愿侧目看他侧脸,只觉那颗梨涡远没有表面那么良善。
窗外风景在倒退,程愿把手搭在窗边,柔和的风穿梭在指缝间,攥一下空一下。
程愿按了下眼皮,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下车之后,程愿绕到主驾旁:“还得劳烦傅先生一趟。”
傅序南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你说。”
十多分钟后,傅序南站在车边,第二支烟抽到一半,程愿从酒店出来,递给他一只茶叶盒。
“什么东西?”傅序南接住。
程愿迟疑道:“是宣赢....每天都要吃的保健品。”
傅序南看过来,唇角梨涡绽放:“几顿的?”
程愿沉稳应对:“一周的。”
“啊,”傅序南掸下烟灰,“太多了。”
“什么....”程愿一顿,按下不提,“麻烦傅先生专门跑一趟了,注意安全。”
程愿说完转身要走,傅序南站直:“程愿。”
程愿愣住,自问跟傅序南初次见面,还没熟到能直呼姓名的地步。
傅序南最后抽口烟,把烟头踩灭,绕到他跟前,手下利落地打开茶叶盒。
“你干什么!”程愿阻止,“你懂不懂——”
“礼貌?”傅序南自顾自地拿出一袋看起来,正方形透明包装,里面是分装好的药品,袋子上清楚地标注着早中晚。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特别讨厌被人看穿,尤其在善解人意用的不恰当时。”傅序南只挑出一只标注为晚的药袋,装进口袋,将余下的连带茶叶盒一并塞进程愿怀里,“今晚我要是按你说的,把这些全都带走,我是无所谓,但以宣赢的....性格跟情绪,你今天晚上就别想安生了。”
一经提点,程愿手心的汗都出来了。
宣赢聪明敏锐,最重要的是他有一腔病态的敏感,很多时候他喜欢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也有许多事情他需要自己来想清楚。
换了别人说,在宣赢眼里便是僭越,他会习惯性地把这种善解人意曲解成戏耍。
就如眼下,程愿回想当时杨如晤的动作,看似关照实则充满控制欲,他猜测或许今晚甚至之后的几天,那位杨律都能用手段或者借口把宣赢留下。
一方面出于对宣赢的身体考虑,另外一方面他恪尽职守,所以他选择将药品提前送过去。
但这些妥帖的行为从宣赢的角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会恶意揣度,甚至口出恶言。
怎么?要赶我走?你程愿多厉害,能未卜先知,我怎么就不回来?
杨如晤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跟他走。
“知道了。”程愿把茶叶盒拿好,“多谢。”
“别谢。”傅序南上车,扭头对他说,“欠我一人情,记着。”
宣赢的反应果然跟傅序南预料的一样,当傅序南把那只小药袋递过来时,宣赢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程愿呢?”
海风湿软,傅序南似是一无所知:“睡觉了吧,他让我给你,叮嘱别忘了吃。”
宣赢攥紧手:“还有呢?”
“还有?”傅序南玩笑,“哪儿开的保健品,有用吗?有用的话给我推荐推荐,毕竟都是叔叔辈儿了,早吃早保养。”
宣赢挑了下眉尾,把药收好,很得体地道了声谢谢。
傅序南没待多久,药送到就走了。
周遭一下子变得很静,城市建筑群闪烁着璀璨的霓虹,杨如晤烟瘾好像很大,猩红的烟头一直在指尖闪烁。
带着点朦胧红光的烟头与璀璨的灯光夹在一起,明灭交替间,宣赢突然觉得,这座常来的城市也变得很陌生。
他渐渐有些明白,这些陌生是杨如晤带来的感觉。
他熟悉这座城,熟悉杨如晤,但不熟悉这座城里的杨如晤,也不熟悉杨如晤所在的这座城。
杨如晤抽完烟,走到宣赢身边:“坐游轮吗?”
宣赢插住裤兜,捏着那袋药品:“很晚了,应该没了吧。”
“有。”杨如晤看眼手表,“不过得跑了。”
宣赢没反应过来,便被杨如晤推住肩膀带着快步往前走。
“最后一班还有二十分钟,网上订票通道已经关闭了。”杨如晤气息很稳,“我们得快点。”
游轮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即便跑着过去,是否能赶上也有赌的成分在,宣赢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因为杨如晤把他的手腕攥在了手里,脚步越来越快。
晚上本来就有风,跑动起来风速更加明显,柔软,湿凉,宣赢莫名觉得,他们在海风与灯光的护送下,仿佛要私奔去一个无人知晓的远方。
鼻腔被酸意撞了几下,宣赢脑子清醒又很混乱,在清醒时他觉得这种浪漫谁都可以拥有,在混乱时他觉得绝对不该也不能出现在他与杨如晤身上。
最后一班游轮在杨如晤的加速奔跑下如愿赶上,轮船栽满游客缓缓启航,两岸灯火倒映在海面上随波晃动,繁华又虚无。
船上有人背着吉他在唱歌,也有三五好友举杯畅饮,姑娘们笑吟吟地举着手机在拍照,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把海浪都淹没了过去。
宣赢与杨如晤并排靠在栏杆上,二人手里各拿着一罐冰可乐,宣赢侧脸看了眼船下,海水在夜里变得漆黑、冰冷,犹如他的心脏,跳的岌岌可危。
“不舒服?”杨如晤站到他这边。
宣赢看过去,手臂搭在栏杆上,对他说:“还好。”
杨如晤不再讲话,静静地看着他,宣赢坦然回视,他们在身后的愉悦声响里,较量着谁比谁更能沉默。
突然间,一声烟花爆开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宣赢手指一下按紧了可乐罐,瓶身变形,可乐溢出来,杨如晤目光下移,拿走他手里的可乐罐。
“我还要喝。”宣赢说。
杨如晤没有归还,他先把自己的那罐喝完,然后在宣赢的注视下,仰头也将他那一罐饮尽。
“杨——”
“好了,没了。”杨如晤把空罐子放置一旁,很是为他着想地补充一句,“待会儿还要喝药,少喝点可乐。”
提起吃药,宣赢的眼神无端变得嘲讽了几分:“好啊,谢谢了。”
他的神态很反常,杨如晤推下眼镜,正待说话,宣赢转身,双手托在两腮,认认真真地看起了烟花秀。
一朵蓝色鸢尾花升向天空,宣赢惊叹一声,眼睛追随着那束烟花缓缓落寞,船上的游客也都被烟花吸引过来,一时间周围站了好多人。
随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升空,耳边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宣赢恍若未闻,身姿都没变过。
杨如晤站在他身侧,微微垂眸,片刻,他步伐后退两步,把目光放在了宣赢的侧脸上。
烟花很好看,周围人都很开心,绚烂的色彩给每个人的脸上都点缀了一层明艳的颜色,宣赢耳上的那颗红痣在所有的色彩里占据先机,妖娆地映在杨如晤的瞳孔里。
直至烟花秀结束,宣赢感慨地叹息一声,随后往旁边一瞥,顺着空荡的位置向后看了过来。
杨如晤眸光沉沉,唇角很清淡地抬了一下。
“你看什么呢?”宣赢问。
杨如晤站姿松弛,一手插兜:“在看你。”
宣赢眼睫极快地闪了一下,感觉握着栏杆的手掌在一点点变得很烫。
他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合适说,但宣赢沉迷在这双深情的眼睛里,他心脏砰砰乱跳,头脑发昏,竟下意识地随心发问:“杨如晤,你是不是——”
船身猛然一晃,几丝海水落在脸前,宣赢心脏跳的更快,下意识想要问的话戛然而止,就跟刚落寞的烟花秀似的,让人听得意犹未尽。
杨如晤忽而挑下眉,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字出口:“是。”
宣赢紧紧攥着栏杆,故作轻松,嗤道:“我话没说完呢,你是什么是。”
杨如晤神态未变,言辞也未变:“是。”
“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