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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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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天下起了暴雨,航班延误,宣赢坐在贵宾室,眼睛里的沉郁亦如外面的天空。
出发前交代了程愿与齐怀湘不必带太多东西,缺什么到时候再买,三人一共只带了一只行李箱。
齐怀湘背着一个随身包,一路上蹦蹦跳跳,就连等待期间也难掩兴奋。
程愿察觉宣赢神色,伸手过来捏捏他手腕:“是不是闷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宣赢摇摇头,沉默半晌,他主动请教程愿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纵容,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管,但他态度又很冷淡,他是什么意思?”
总忘不了周五那天的偶遇,杨如晤矜贵雅致,对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挺好。
哪儿好?什么好?不是要生分吗?好什么好?
“你在问谁?”程愿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到什么,但同时他又把话说的很明白,“是指杨如晤吗?”
心事被人戳破,宣赢嘴上否认:“不是。”
程愿走了下神,很快温和笑笑:“那我不知道。”
“你不是学心理的吗?”宣赢问,“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程愿松开他手腕,叹息道:“这项业务我已经不做很多年了。”
这话说的怪肆意,宣赢拍下他手臂,玩笑指责他玩忽职守。
胡扯两通,注意力被转移,宣赢内心郁结散去几分,但脸色仍然低沉,程愿思索片刻,叫来齐怀湘,示意他烦烦宣赢。
这趟出来除了参加预展,更多的是游玩散心,齐怀湘拿着手机在宣赢跟前比划来比划去,一点点地跟他唠叨自己做的旅游攻略。
港城去过多次,属于闭着眼都不会迷路的那种,见齐怀湘兴致勃勃,宣赢撑起精神无情地从攻略里划掉几个不推荐去的地方。
齐怀湘还挺惋惜,说看见网上评论超好,央求宣赢能不能去一趟。
航班延误到傍晚,直到登机那刻,齐怀湘才闭上嘴巴,宣赢揉了揉耳朵,起身时往齐怀湘头上摁了一把:“聒噪。”
齐怀湘嘿嘿傻乐,甩着背包就冲了进去。
别看刚才怎么兴奋,等飞机起飞,短暂的失重感来袭,宣赢听见齐怀湘快速且小声地叫了声老师。
几人位置没有紧挨,宣赢扭头去看,见齐怀湘紧紧攥着安全带,小脸煞白,哪儿还有刚才的活泼劲儿。
“放松,一会儿就好了。”宣赢说。
齐怀湘点点头,调整呼吸,努力对他扬起一个笑脸,表示自己正在恢复。
宣赢收回目光,余光瞥见程愿正在看他,宣赢低头沉思几秒,没去回应,转头把眼睛闭上了。
飞行时间四个小时,坐上回酒店的车时齐怀湘还惊魂未定,一路行驶,等车停稳,他下车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大楼嘴巴长的更大了。
“待会儿鸟屎掉你嘴里了。”宣赢拍下他后脑勺,“把嘴闭上。”
服务生提前把行李送到了房间,进入酒店,两排服务员统一口号,亲切欢迎几人回家。
“老三,”沈纵一身浅灰西装,过来就搭上了他的肩,“欢迎回家呀。”
宣赢挺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出差,有个发布会。”沈纵解释,“走吧,沈休交代了,让我看好你。”
“我到哪儿都逃不了他的眼线。”宣赢说,“你不用管我。”
“那哪儿成啊,我指着沈休发工资呢,”沈纵玩笑道,回头吆喝,“高经理,来陪你三少爷上楼。”
宣赢来港城多次,只住柏星酒店,原因无他,老沈家的产业,楼上有间总统套,专门给他备的。
高经理是老相识,问好过后带着众人上楼。
齐怀湘在后面小声问程愿:“愿哥,这住一晚得多少钱呀,得好几千吧。”
程愿怕吓着小孩,没跟他说实话,把价格压到了尘埃里:“几百吧,宣赢有会员卡,能打折。”
齐怀湘嘁一声:“你骗傻子呢。”
程愿一笑:“啊,你知道啊。”
这间总统套宣赢住过多次,高经理安排的私人管家还是原来那位,长的很干净也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英文名叫Henry。
沈纵没有多待,等他们安排妥当,起身告辞:“我在这儿差不多要待一个月左右,有事随时叫我。”
宣赢跟他逗:“不叫你能怎么样?”
沈纵一摊手:“沈休手撕了我。”
“得了吧。”宣赢一拍他肩,又问,“你住哪儿啊。”
沈纵浪荡一乐:“家里咯。”
沈纵处处留情,哪位红颜知己给他留盏灯,哪里就是沈纵的家,宣赢挥挥手,让程愿送沈纵离开。
华灯初上时分,henry送来餐食,还十分贴心地给宣赢准备了一罐冰可乐。
宣赢端起玻璃杯心里有点好笑,内有顶级服务,外有华灯美景,本该畅饮一瓶美酒,他倒好,端着一杯可乐装模作样。
港城美食独有特色,尤其柏星酒店餐食更是精致可口,齐怀湘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宣赢见他吃的香,胃口也被带动几分,但吃了几块牛小排便觉得顶的慌,放下餐具不打算动了。
“饱了?”程愿问,“再吃点?”
宣赢摇头:“不太舒服,你们吃吧。”
宣赢没胃口的时候连水都喝不进去,这已经算是很有进步了,程愿不再多劝。
饭后几人各自回了房间,程愿与齐怀湘各住一间次卧,宣赢回到主卧,走到露台发起了呆。
港城夜景很美,近处灯火璀璨,远处海面波光粼粼。
他其实心里有点难过,没有理由的那种难过,但这些悲伤的情绪一点也不意外,他们共处过好多年。
房间里有熟悉的气息,跟天星的味道很像,估计是沈纵提前交代过,主卧的布局跟他在沈园的房间大同小异。
想起沈纵,宣赢无端地笑了一下,他挺羡慕这人,哪儿都能适应。
不过他也不差多少,处处不是家,处处都是家。
比如沈园,比如贺家,比如玲珑阁,再比如,,,医院。
这间屋子只有他自己,宣赢把袖口挽起,露出了两只手腕上的疤痕。
脑海里不期然地闪出那个男人的眼睛,有时凉薄有时从容,但是最后见的那一面,男人的眼睛像极了一把匕首,冰冷不屑。
当时在医院那晚,昏迷之下,杨如晤是否也用过这样的眼光来巡视自己。
宣赢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思维逻辑无法推测出来,若非要多想多猜,简直自寻苦恼。
夜色渐渐变得浓重,宣赢离开露台去了卫生间洗漱,因在浴缸多泡了一会儿,刚出卫生间就看到程愿在他床边坐着。
宣赢擦头发的手一顿。
程愿率先开口,主动解释:“我敲门了,你好久都没回应,我担心。”
私人助理确实尽职尽责,宣赢点头:“累,多泡了会儿,怎么了?”
程愿穿着白色浴袍,起身走到他身前,问的坦率:“我能留下来陪你吗?”
宣赢放下毛巾,笑道:“这儿就一张床。”
“我知道。”
这话说的足够明白了,宣赢忽然发觉他与程愿的关系扭曲了很多,原来作为床伴,他们各守本分,不谈情只谈欲,如今切除掉暧昧关系,人前他们是上下级,人后.....程愿既不肯当他男友,却频频私下示好。
宣赢想不通他到底想要什么,垂下手,把毛巾往凳子上一抛,直视着他问:“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若是以前,程愿必会主动亲过去,但是现在,程愿答不上来。
屋子里的气氛沉重到灯光都在发暗,宣赢给了他很多时间,程愿仍不开口,直到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安静。
屏光在床上亮起,一通来电,搅动了宣赢与程愿两个人的心神。
‘杨如晤’那三个字在不远处亮着,程愿微微侧身,意图阻拦,语气中流露着恳求:“不要接。”
宣赢皱眉,反问:“为什么不能接?”
程愿目光凄切,宣赢拿起手机,对他说:“出去。”
程愿抱住他的手臂:“宣赢,我不知道。”
震动声持续在响,宣赢沉思几秒,垂下手。
说实话,他对程愿狠不下心,这个人温柔良善,谦逊有礼,见过他的狼狈不堪,知晓他的一切习惯,并且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用身体来温暖过他那颗僵冷的心脏。
宣赢握着手机,指节都在发白:“程愿,我给过你机会,也说过喜欢你。”
程愿手指一抖,坚持着不松开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我不会影响你任何事情。”
“不一样,”宣赢重复说,“一点都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
“我知道!”程愿失态地沉声说,他看着宣赢,眼睛一点点发红,“我真的知道。”
宣赢摇头,固执且冷漠:“你不知道。”
除了以前的亲密关系,用正常的社交眼光来看,他们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宣赢知道程愿有自己的骄傲与锋芒,从来不是谁的附庸品。
只是宣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程愿脸上会露出悲伤的深情,眼睛里还夹杂着自我鄙夷的味道。
手机已经停止了震动,宣赢低头看眼手机,杨如晤没有发消息询问。
“宣赢,你不知道。”程愿放开他,也去看他的手机,“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就说出口。”
下一秒,手机又开始震动。
“所以,你只是贪恋我提供给你的安全感,但这份安全感只要有心谁都可以给你,”最后程愿从喉咙里缓缓说出一声,“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宣赢的心口被程愿的话砸的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想反驳不是的,但程愿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转眼又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他们对视片刻,等宣赢手机再次停止震动,程愿得体地笑了笑,礼貌地跟他说声打扰,便推门离开了。
很快,杨如晤的第三通电话响起,宣赢垂眼看向屏幕,手指划开了接通键:“杨如晤。”
对方久未回应,宣赢又问:“杨如晤?”
“到了吗?”男人嗓音醇厚低哑,问完又自问自答,“看来到了,声音听着都困了。”
宣赢下意识地就想打哈欠,刚张开嘴,咬牙憋回去,口气还挺冲:“就这事?”
“还有一件事。”杨如晤静了一下,像是抽了口烟,宣赢听到话筒里有轻微的呼气声,“一个人住两个人住啊?”
杨如晤这心操的未免逾越,宣赢莫名觉得好笑,非要反着说:“当然是两个人。”
宣赢的回答似乎令杨如晤不太满意,他清清嗓,重复问:“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宣赢再说:“两个人,要不让他跟你说句话。”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又是这样!宣赢一下子回想起医院偶遇,杨如晤也是如此,多番且冰冷地强迫他回答出来。
手机里传来打火机叩响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香烟燃烧声,宣赢吸了吸气,竟然觉得自己也闻到了烟味。
这丝烟气并不单一,里面隐隐还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很暖,是肌肤的热气。
“杨如晤,你刚刚没抽烟?”
“嗯。”
“那你刚才冲听筒呼什么气?”
杨如晤淡淡道:“缓解一下情绪。”
宣赢突然沉默,印象里的杨如晤永远从容镇定,何时需要用深呼吸来缓解情绪?
“宣赢,”杨如晤声音平缓了一些,还是那句问话:“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一种强烈的愤怒冲向脑海,宣赢嚷道:“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满意了吗!”
杨如晤一声轻笑:“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