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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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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对杨如晤的认知,宣赢终归还是有偏差。
搬到贺家转眼已将近半月,宣赢后来才知道,杨如晤在贺家对面的小区有自己的房产,若非有事,每周五晚上才会在贺家居住一晚。
他搬来那天并非周五,或许是生怕断联多年的亲儿子给赵林雁找不痛快,特意回来探望。
怪不得换房间的时候不算特别难搞,原来那屋人家只是偶尔一住,见他那么想要,顺手成全了他。
杨如晤居住的小区宣赢也很熟悉,小区名叫玲珑阁,跟程愿是同一期,而且就在他楼上。
程愿得知后,感叹一声:“缘分。”
自从住到贺家,宣赢每日早出晚归,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要与赵林雁握手言和,所以对于赵林雁很是生疏的关心打心底不想应付。
他曾在国外读的宝石学,说来跟贺家这对后父子还真是有缘,后面他跨专业攻读文物修复,前者跟贺此勤撞了,后者又跟贺成栋撞了,只是还是稍有区别,宣赢不喜人多,有自己的工作室,就这么单干。
早些年他成立了个人珠宝品牌TianXing,设计过一系列珠宝首饰,上过各大时尚杂志,颇受圈内人喜爱,近两年却忽然沉寂下来,几乎没有作品产出,若有客户来寻,宣赢直言自己灵感枯竭,一律举荐天星其他设计师。
工作室位于寸土寸金的金海街,算得上海安市最繁华地段之一,工作室名字就是当时创立的品牌名,也是他在沈园居住的地方,就叫天星。
古朴的铜色大门在这片底商特别显眼,宣赢进去的时候有客户正在看成品,店里的几位设计师有他的同学也有刚毕业的实习生,这里面童敬舟算是里面的领头羊。
没办法,宣赢事业心几乎没有,他的挑起重任,照顾一室吃喝。
“我发现你最近来的有点勤,手里有活儿了?”童敬舟最近换了风格,以往走颓废神秘大叔范,许是腻了,把头发剪了胡子也刮了,精神倒是精神许多,就是一笑那种睁眼说瞎话的气质又来了。
宣赢摆下手:“前阵子刚弄完,歇一阵儿。”
工作室上下两层,内部空间很足,一层中央摆放成品跟原石,几个开放式办公桌就环绕在展区周围。
二楼宣赢独用,近年主做修复古董字画,碰上大货他就让人送沈园,其他的就在工作室二楼处理。
这几天因为住在贺家,宣赢有些不敢回沈园,一回去必定看见老梁,老梁扭头就能跟芳姨打报告,不出二十分钟,他妈任女士就能拎着包砸天星大门。
去贺家之前,他只跟沈休打了报告,沈园上下默认沈休同意就是全家同意,只是任女士是个护犊子极强的母亲,养了近十年的儿子,虽然不是真的要认亲妈,但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说起来也很过分。
二楼东西很杂,其中放在正中央的是一块切了一半的原石,这还是头好几年前宣赢花了重金买回来的,切开第一片是预料之内的墨玉,再往下切,宣赢眼都黑了,裂纹裂到他头皮发麻,棉絮连成了一片,值钱的地方就先前那几片,后来宣赢忍住不让再切,也不盘算着利用,就愣生生地摆在中间,说他以后再买他就是狗。
童敬舟随着他二楼,趁他不注意往他腕间那串帝王绿翡翠珠串上摸了一把:“真漂亮啊。”
宽松的三圈绕在腕间正合适,宣赢抬手避开他,笑道:“你再给我碰坏了。”
童敬舟嘁一声:“平时你乱扔着也没怕它坏,我摸一下就坏了?”
宣赢不辩驳,坐下问他:“我睡会儿,你有事?”
放下玩笑,童敬舟在他对面坐下,正色道:“之前我跟你提过,小宋想让他表弟来面试,你当时没说行不行,她最近催我了,你到底让不让?”
宣赢回想一下,有点印象。
小宋表弟叫齐怀湘,从小被父母家暴到大,没好好上过几天学,后来爹妈离婚,谁也不要他,他就着一位瘸腿的邻居学手艺。
邻居不久前因病去世,恶意竞争的对手排挤他,眼看着吃喝没了着落,小宋不忍心,说帮他寻摸寻摸。
宣赢看过齐怀湘的修复作品,很有水平,小宋最开始提的时候说的很坦白,说表弟性格有些缺陷。
若是在别处,凭齐怀湘的条件小宋提都不带提的,更不可能考虑帮他找出路,但关键宣赢很够意思,天星氛围虽然散漫,但设计与成品均有保证,所以客源很稳定,老客户带新客户,几乎源源不断。
童敬舟身兼数职,账目笔笔清晰,而宣赢不争名夺利,除去店内开销,挣多少钱都是他们自己的。
还有一点,宣赢很惜才,尤其怜惜有缺陷的人才。
“我当时不是说让他来试试吗?”宣赢问,“没说不让来啊,你看着安排呗。”
童敬舟一瞪眼:“你什么时候说了,我跟你说完你就放空了,喊半天不理我,我以为你不乐意,这次找你弄得我还挺忐忑。”
真忘了,反正总有那么几阵,他记性极其差。
“可以可以,你安排。”宣赢说,“我睡了。”
“别呀。”童敬舟探身趴桌上,“你是不是又弄混了,我手里都是设计师,他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电脑都盘不明白,就跟你干的活儿对口,你安排吧。”
宣赢闭着眼应声:“行,让他来吧。”
在天星赖了大半天,补完眠后给某只陶瓷罐上描了两笔,天一落黑,程愿按时来接他。
刚上车,程愿把手机递给他,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用口型说:“是任总。”
宣赢后背一紧,恭敬地接住手机,先是嘿嘿笑两声,乖巧地叫对面:“妈。”
“我今天不忙,下厨炖了牛尾。”任寒说,“回家吃吧。”
私自回贺家的事任寒想必已经知道,好巧不巧,赵林雁下午给他发过微信,说晚上炖小羊排吃。
宣赢摸摸鼻子,没敢拒绝:“马上回家。”
任寒满意地挂了电话。
赵林雁并非只做相夫教子的阔太太,原先在南方时她自己开着一家私房菜,口碑很好,只做预约制,一周做五天。
搬到海安后她也没让自己闲下来,在长乐街附近新开了一家私房菜,名叫朴闲栖雁,还是原来的名字,好多人慕名而来,排了好长的队,也没打破赵林雁一周只营业五天的规矩。
“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赵林雁问他,“跟朋友吃吗?”
一听她声音,宣赢总是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他按捺着脾气回道:“嗯。”
与宣赢的烦躁恰恰相反,赵林雁总是对他怀揣着一股小心翼翼,闻言柔柔地多问了一句:“朋友远吗?来家里吃吧,妈妈下厨。”
“很远,在火星。”宣赢眼都不眨地说,“我着急赶下一班的火箭,再耽误就坐不上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醇厚沉稳,随后赵林雁讷讷地啊了声,没再敢多问,叮嘱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便挂了电话。
“最近有不舒服吗?”程愿开着车问,“也没来找我,看来自己控制的不错。”
宣赢没跟任何人提及,在贺家的第一晚,他险些被渴死。
当时杨如晤不咸不淡地给他扔了句话,转身走了之后他反倒格外轻松,没别的,反正他们不爽他就爽。
“晚上我想住你那儿。”程愿看向后视镜,“行吗?”
宣赢抬眼看过去,唇角微抬:“行。”
抵达沈园,沈休今晚有应酬,提前说了不回来吃饭,父母都在,程愿很有分寸地直接去了天星。
“哟,三少爷回来了?”芳姨笑呵呵地调侃他。
宣赢连忙讨饶,走到餐厅在任寒肩上抵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出卖战友:“我哥答应的。”
“知道了。”任寒瞪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吃饭,“亏你哥三天两头给程愿打电话,你倒好,卖他卖的痛快。”
“他怎么不给我打?”宣赢啃了快牛尾骨,“程愿也没跟我说。”
沈仲青闻言笑他:“问烦了谁知道你准备怎么作,行了,吃你的饭吧。”
清炖牛尾骨,汤白肉鲜嫩,周围另摆了几盘清炒,朝夕相处了十多年,饭间氛围当然比在贺家要愉快,宣赢撑的直挺腰,任寒忍俊不禁,饭后拉着他绕园内散步。
半个多小时后,任寒见他舒缓不少,才开口放他回去,直到天星门口,任寒说:“儿子,别不开心。”
宣赢鼻尖快速地刺痛了一下,回头笑说:“这么温柔我可不习惯,您还是拿出骂二哥那劲头吧。”
任寒气的笑,让他滚回去睡觉。
钟姐好几天没见到他,拉着他左看右看一阵才肯放开他:“水放屋里了,药在抽屉里,老地方,打开就能看到。”
“谢谢钟姐。”宣赢心道还是自己家里舒服。
钟姐笑笑,抬头看了眼楼上:“程先生在你房间。”
宣赢嗯一声,转身上楼,在其他房间洗完澡,回到自己卧室就见程愿穿着他的睡衣靠在床头看书。
他们对视一眼,程愿放下了手中的书。
宣赢在某些时候充斥着一些暴力因子,很粗鲁也很蛮横。
很久之后,程愿一腿无力地搭在床边,捂着喉咙咳了几声,宣赢喝完药,刚将水杯递给程愿,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几天之前,他与杨如晤互换过联系方式,也加了微信好友。
屏幕上闪动着三个字:杨如晤。
程愿接住水杯,喝了一口:“催你回家了。”
今天周五,到了杨如晤的探亲日,与赵林雁的那通电话里,宣赢料想那声低沉的笑声必定是杨如晤。他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划开接通建。
"吃完了吗?"杨如晤问。
宣赢笑的无害,五指拢进程愿的发丝:“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