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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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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赢条件反射地翻了下手机,杨如晤的日常问候消息今日还未发来,他闭上眼扯了下嘴角,交代齐怀湘累了就歇一歇,然后起身,吸了几口气后下了楼。
会客室在一层左侧,一般用来接待VIP客户,宣赢进去时杨如晤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介绍宝石的《万物》在看。
季节转换,近日天气渐暖,杨如晤一身经典的黑西裤白衬衣,打扮利落,肩宽腿长,生生挡住好大一片阳光。
宣赢坐在没被他身影遮住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如晤仍站在原地,手里的书垂下来:“中午见程愿在附近餐厅打包了些吃的。”
店里实习生敲门进来,放下两杯热茶又离开,宣赢伸手扇了下热气,问他:“找我什么事?”
杨如晤细细看了他片刻:“胖点了,脸上有些肉了,看来养的不错。”
前期探望过后,宣赢与杨如晤已有两月多未见,在日常问候的消息里宣赢不会跟杨如晤深聊,他那段时间多数处于燥期,情绪亢奋,食欲大开,经常暴饮暴食,加上药物作用,短短两月胖了二十多斤。
宣赢发觉不妙实在某个清晨,在院内散步时惊觉自己竟然走累了,上完体重器,再去看自己,觉得完全就是一只发面馒头。
随后宣赢开始严格要求自己,搬照住院时的作息进行调整,控制用餐饭量,直至出门前再上体重计,才将将轻了不到十斤。
正经算起来还是重了十来斤,不过身条看着依旧削瘦,奈何宣赢最爱胖脸,如今看着脸颊上有了些肉,少去很多病态之意。
“天天吃激素能不胖吗?”宣赢往后靠住,为减去的十斤正名,“我这还瘦了呢。”
杨如晤像是专程来跟他瞎聊天的,闻言竟上下打量他一番,语调微微上扬着笑问:“哪儿瘦了?”
宣赢忽然轻轻挑了下眉梢,唇角一勾,没讲话,端起热茶深深地闻了一下。
“此勤六月份订婚。”杨如晤在他对面坐下,“他联系不上你。”
“杨如晤,也就你有让我回消息的待遇了。”宣赢放下茶杯,“所以这趟,你是专程来替他送请帖的?”
杨如晤放下书,随意翘起长腿:“没有请帖,亲自请你。”
想起贺此勤宣赢仍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在情绪平稳期时这种单纯的愤怒却更加明显,然而林漾何其无辜,没道理为旧事折损人生中的美好时刻。
“杨如晤,你单枪匹马地过来,”宣赢倾身,手撑着下巴,“不怕我这次又给你使绊子?”
宣赢记得,过年那阵他曾试图动摇杨如晤,然而那双镜片之后的眼睛洞穿人心,不仅未能如愿,还对他笑的嘲讽。
杨如晤自是明白宣赢心思,他一如既往,面上毫不在意:“今天没打算走,晚上一起吃饭?”
宣赢反倒摇头拒绝了,他把那本万物拿起轻轻闪动:“今晚不行,我约了程愿,你排队吧。”
几月未见,宣赢眼中仍有熟悉的挑衅意味,不过许是经过调养,浮躁明显少了很多。
“发型不错。”杨如晤话锋又转。
宣赢年前的头发长些,常常遮住半截耳朵,外加冬天时他穿衣多数时间很规整,常穿卫衣,帽子一扣,大半张脸就藏在帽子里,养病期间上门探望的那次头发更长,随意散着也遮住少许面孔。
随着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宣赢衣着也不再厚重,一件烟紫色丝绸衬衣,腕间一串温润的碧色,黑发修剪的蓬松有型,那两只耳朵也俏生生地露了出来。
本该神仪明秀,偏偏一双眼睛流露着凉薄,给人一种厌世之感。
“杨如晤,我耳朵上有东西?”宣赢抬手用食指曾了下自己的耳垂。
“没有。”杨如晤起身,“周末有时间吗?”
宣赢误以为杨如晤还在问是否要一同吃饭的事情,于是点头,刚要说可以,杨如晤紧接着又说:“叔父想见你。”
宣赢嗤了一声,杨如晤补充:“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叔母也没有我,他想跟你单独聊几句。”
杨如晤办事确实滴水不漏,仰着年纪跟地位想要两方和平共处,但他长于贺家,受恩与贺家,而贺家更是待他如亲子。
某个念头不会因为情绪安定而消除,杨如晤这把可以刺痛贺家的刀,宣赢势在必得。
即便是站着,由于身高原因宣赢也需仰视杨如晤,眼下宣赢仍坐在软椅上,杨如晤居高临下的眼神愈加深邃。
宣赢自带的那种疏离感很好平衡了自身的气势,他仰着头对杨如晤笑了一下,意味无害且平淡,但这抹笑落在杨如晤眼里,可谓心机十足。
不出所料,宣赢下一句吩咐:“好啊,周末你亲自来沈园接我,也要跟我一起去见贺成栋。”
杨如晤从容地将一条手臂背在身后,问他:“我要没时间去呢?”
“你不来,我不去。”宣赢拍下自己的腿,有意要挟道,“腿么,我还可以再断一次。”
二人的眼神在空中长久地触碰着,宣赢目光笃定、执拗,杨如晤眼神在他脸颊处游离几秒,而后轻咳一声,忽地弯了下嘴角。
“笑屁。”宣赢拧眉。
杨如晤闻言不仅收敛,笑意反而逐渐扩大,在宣赢眉心拧的愈发明显后,杨如晤步伐移动,走向门口,言语似是在有意纵容,远远落下一声:“行,接你。”
宣赢没作声,默默地看杨如晤开门出去。
房门一开一合,会客室转眼只剩宣赢一人,伴随着珠宝特有的味道,室外的声响传来几秒,但是很快,所有浮于表象的东西被一点点收缩,直至完全安静下来。
窗外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宣赢藏在单面玻璃后,无声地用力呼吸。
不管前阵子怎么爽,美好的错觉始终是错觉,而且这里不是沈园,离开所熟悉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宣赢能感觉到燥期即将过去,哪怕他努力保存下燥期的舒爽来试图克制郁气,效果也不甚理想。
就如现在,他的心脏常常会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猛跳几下,剧烈到彷佛是从地上直接弹到了咽喉处,令他作呕,也令他恐惧万分。
宣赢毫不怀疑,某一天他会猝死过去。
一小时后,宣赢动了动麻木的脚腕,冷汗还未擦去,听见有人敲了下门。
童敬舟进来说:“那位杨律师买走了你设计的一条项链。”
心悸的后遗症还未褪去,宣赢想不起来任何东西,问道:“什么项链?”
童敬舟点开手机:“这条紫钻项链。”
手机屏里那条天然紫钻项链绽放着神秘的光华,宣赢记得与这条项链同系列的戒指他拿去送给了任玥。
心跳再次无规律地猛跳,宣赢推开手机,暗骂杨如晤闲操心,赵林雁的亲儿子也是珠宝设计师,贺此勤还能缺她首饰戴不成。
童敬舟走后宣赢用了很久才等心跳再次平息下来,华灯初上时分,一缕熟悉的味道缓缓袭来。
细腻,温柔。
“回家吗?”程愿蹲在他身边。
独处时宣赢大多喜欢黑暗,程愿照旧没有开灯,室内光线微弱,宣赢倾身,凑近了程愿的脸。
二人双唇近在咫尺,程愿眸光很亮,亮到宣赢的心绪又有起伏的征兆。
当被拒绝与被反驳在自我意识里形成习惯,即便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牵绊了宣赢很久,但因为驱之不散的负面心理与自我苛待,导致宣赢长期保持着一种随时抽身的状态。
相识多年,宣赢自问依赖程愿太久,只是如今这份依赖令宣赢倍感恐慌,在恐慌之余,他还明白,总有一天自己要学会取舍。
“程愿,跟了我这么久你都不要名分吗?”宣赢后撤了几分。
程愿怔愣,脸上很快又带笑温和的笑:“我们说好——”
“只谈性,不谈情。”宣赢接住他的话,“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跟你谈了。”
程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他不理解,更想不通:“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你让我很舒服。”宣赢说,“可是你不能让我一辈子舒服。”
“为什么?”程愿问。
宣赢轻笑:“这话更不像是你能问出口的了,没有为什么。”
程愿蹲在宣赢椅边愣了很久,他似乎不信,他们那么有默契,宣赢怎么会突然要终止关系。
昏暗里,程愿做出违背起初定好的规矩,他用双手捧住宣赢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面前的眼睛,然后闭上眼凑过去。
宣赢偏头避开,冷漠地推开了他的肩膀。
程愿被推坐在地下,弯到和煦的唇角僵在脸上,宣赢注视着那副身影,触摸到心中有一丝真实的歉意与难过。
以往多次,程愿在床上也曾对他露出过双眼呆滞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如同野兽,嘶吼、喘息,把性当发泄,彷佛要折磨到誓死方休。
宣赢终究眷恋程愿身上的温柔,他安静许久,低声询问:“程愿,这话我不会问第二遍,以后我们既谈性也谈爱,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回英国我陪你回。”他略作停顿,“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程愿震惊地看着他,良久无言。
“要不要!”宣赢抓住他下巴,“想清楚了再回答。”
“你喜欢我吗?”
陌生的词汇令宣赢眼中浮起迷茫,但很快迷茫消散,喜欢是一定喜欢的,于是宣赢对他点头。
程愿沉沉地笑出声:“你怎么不明白呢?你根本不喜欢我。”
宣赢未来得及再说什么,程愿按下他的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宣赢,我不愿意。”
破坏约定的交谈并未令二人大动干戈,宣赢很快接受了程愿的拒绝,他们仍像一双好友,甚至连相处的味道都没有变换很多。
程愿尽职尽责地把宣赢送回沈园,面色如常地询问他后面安排,宣赢如实告知,毕竟他们的默契不止在床上,倘若没有程愿,以宣赢目前状态,沈休也会安排其他人跟着。
目送宣赢进入天星,程愿没有立刻开车离园,因为宣赢关系,他可以随时联系沈休,行至朗月,程愿拨通了沈休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沈休在朗月书房接待了程愿,听完事情始末,他似是早有预料,端着茶水,风轻云淡地说:“程愿,你一点儿手段都没有。”
程愿既不反驳也不答话,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
沈休沉吟片刻,起身走到他身前:“让你跟着宣赢确实屈才,既然你不愿意,明天去找谭成报道,他会安排好。”
程愿忽然笑了,但意味十足苦涩:“我给您签了十年的卖身契,这才不到五年,我哪儿都不去。”
“薪水我会照常付你,英国那边的待遇也一切如旧。”沈休说,“我需要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勉强就没意思了。”
程愿依然冷静:“我不勉强,我心甘情愿。”
沈休注视着他,从这张平静温和的脸上竟没有看出丝毫异样。
“好,那你暂时做他私人助理。”沈休说。
事情落听,程愿浑身紧绷的肌肉立刻松懈了下来,应下之后与沈休告辞,走到门前,沈休再次叫住他。
周遭的空气因为那个男人冷淡的声线渐渐紧促起来,程愿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控制着自己没有夺门而出,等了很久,沈休充满玩味的话语传到耳中。
“有时间你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