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优雅圣职

3、第 3 章

　　【第三章】
　　那时他还年幼，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
　　他只是跟其他伙伴一起关在跟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接受暗杀者所必备的各种体能训练。
　　每日天还未亮就要起身，走竹竿，长跑，跳过插着刀片的绳子，在布满利刃、枪尖的狭道中拐弯抹角急速穿行，搏击，在树林里求生……
　　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
　　但是他并不觉得辛苦。
　　五岁之前他是在一间封闭的房屋度过，很多孩子被分别关在黑暗而狭小的房间，一日三餐是从一个小小的拉门塞进来。
　　拉门一开，外面的光亮就汹涌的照射进小屋，几秒钟之后拉门关闭，又恢复一片死寂的黑暗。
　　这个残忍的训练是为了让将来成为暗杀者的人忘掉一切可能保有的记忆，忘掉对孤独、黑暗的恐惧，直到最后连自己也遗忘，心中唯一的感情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仇恨。
　　这样才能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才是成为完美的杀人机器的前提。
　　刚断奶就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孩子，只有捱过这一关才能生存下去。
　　但他却不能忘记那拉门外面的光亮，支撑他活下去的不是深深的仇恨，而是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的，外面的世界。
　　所以当他终于被带到那个小岛上时，他看到其它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而那笑容的代价是被吊在树上三天三夜，以及之后的一顿毒打。
　　生活给他上的第一课是：要活下去就不能有任何情感。但这一课却并不成功。
　　当他们终于结束艰苦的体力训练之后，迎来的是实战训练。
　　首先是某天教官宣布今天没有任何训练活动，准许他们三人一组自由活动一天。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跟几个同伴还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一边吹着偶尔掠过的微风，一边享受着难得的休息。
　　可是一分钟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碰巧起身准备四处走走而躲过了攻击。
　　但那火球术却永远的夺取了另外两个同伴的生命。
　　其中一个的肚子被炸了一个大洞，双手紧紧捂住拖在外面的肠子，嘴巴张开着，眼睛不省人事的死瞪着。
　　还有一个身体被炸掉了一半，血依然在往外喷涌，很快就在他身边形成了一片红色的小溪，不远处能看到他另外半边手臂和腿的残骸。
　　亲眼看到人死，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他不愿意看到人死，他不愿意成为一个暗杀者。
　　但是他愿意活下去。
　　要活下去，埋葬死者，贪婪的活下去。
　　实战结束的夜晚，教官把剩下的人聚集在一起，对他们说：『现在你们通过的只是第一个考验。今后你们要面对的是更为残酷的人，和更为残酷的外面的世界。怜悯是太平盛事的事情，不是在以生命来冒险的时候所能讲的。你们没有资格去爱别人，也没有人值得你们去爱。』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他想问自己他能不能做到这些。
　　－能，当然能，别人也做到了。你不是第一个－
　　他知道自己为不听从生活的劝告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不愿再悖逆这命运。
　　朦胧殷红的月亮正从树梢上升起来。
　　月亮在冉冉上升，而大地却在无止尽的雨中沉落。

　　“外面还在下雨么？”
　　紫苑半夜在千影的怀里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这么问道。
　　“还在下。”
　　千影温柔的回答，一边抚摸着紫苑的长发。
　　“你一直没睡？”
　　紫苑在那温暖的胸膛上动了动，想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千影的身体摆出一种接纳般的形态，上半身靠在床头的靠垫上，视线垂下的时候正好能看到紫苑的脸。
　　“不太想睡呢。”
　　千影轻轻的回答。
　　紫苑的面容在月光下就像一朵绽放的白色花朵。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千影望着紫苑的脸，这样说道：“
　　有时候我看到你，不知道从哪里到哪里是真的，从哪里开始是假的。”
　　而紫苑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却不望向千影。
　　黑暗里隐约飘来荷兰石竹的香气。
　　千影看到紫苑的头发幽沉而光洁的披在颈背，彷佛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银色光芒。
　　两边是黑暗的河堤，而紫苑就像河堤中间那发光的，流动的，破碎的河水。
　　他曾经以为这花朵一般的男人需要温暖的臂膀，需要坚强的保护。
　　但是最后他发现他错的一塌糊涂。
　　紫苑即不小，也不弱。他需要的不是臂膀或者呵护，他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千影一直给，一直给。
　　但紫苑伸出的手中却永远有有空间接纳，永远无法填满。
　　“我不知道。”
　　紫苑的声音显出让人难过的漠不关心：“
　　我最冷漠最自私的一面你已经看到－这一部分，如果你愿意面对，那它们就是真的。”
　　“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假的那一个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千影抽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紫苑的手心。
　　“一个人常常会离开另一个人。有时候另一个离开的快一些。”
　　紫苑的手心冰而冷，没有一丝活着的人应该保有的热情和温暖：“
　　这些你比我明白。”
　　早都知道的答案不是吗？
　　不要惊讶，不要微笑，不要动感情，不要去爱人。
　　很早以前就已经学会了这些不是吗？
　　这世界不过尔尔，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生活一直教他，这想法才是对抗无依无靠的唯一武器。
　　但千影无法阻止自己的幻想：
　　是不是会有一个舒适的午后，有一所幽静的老宅里的一个不大的花园。
　　中午，南墙上爬着小小的蜥蜴，香水百合在花园里争相开放；暮霭中能听到教堂传来的钟声。
　　而当夜晚来临，紫苑和他依偎在一起，就在石制的火炉边…………
　　一种遥远的哀愁随着外面轻轻扣击窗户的雨一起悄悄的潜入了这寂静的房间。

　　太阳慢慢的升起来，树木和草地经过一夜的雨水洗礼如珍珠般闪闪发光。
　　“怎么每次你来找我就一定是下雨？”
　　紫苑站在窗前，穿一件轻飘飘的丝制睡衣，头发慵懒的散在背后，脸上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疲倦神情。
　　此刻他正面对着这千影，抬起两只手臂帮他整理穿好的衣服：“
　　是你喜欢雨呢～还是雨喜欢你啊～”
　　“但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有你帮我系扣子啊。”
　　千影笑起来，一会把紫苑的头发拢到耳后，一会把头发全部越过肩膀滑到他胸前。
　　紫苑时不时的抬手把他玩自己头发的手打开。
　　楼下不远处立着一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正盯着二楼窗口。
　　脚下一朵刚刚开放的蔷薇被他踩的粉碎。
　　良久，男人转身，柔顺的金色长发一丝丝的飘在微风之中。

　　狭窄的小巷，月光把世界分成明暗两个部分。
　　说话人的正好隐在暗处，让人看不分明：“
　　这件事凶多吉少，你要考虑好到底值不值得去冒险。”
　　“只要金钱足够，怎样的险我都可以去冒。”
　　另一个说话的人往外走一步，一身黑色的装束从黑暗过渡到亮处，彷佛给光亮的地方带来了流动的黑暗，脸上那冷冷的神色映着冷冷的月光。
　　“钱，多少都有。”
　　隐在暗处的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也往前踏出一步，脸上蒙着厚厚的黑纱：“
　　只是千影，这钱到底能不能填满你想要填满的，那爱人的欲望。”

　　天花板金壁辉煌，正中的墙上挂着英勇的金丝狮子家徽，四周的墙壁则挂着色彩艳丽的壁画。
　　靠着的墙左右对称的摆放着四件骑士铠甲。
　　地上铺着猩红色的柔软地毯，上面还精心勾勒出灰白色的暗花图案。
　　而艾略特此时正悠闲的坐在天鹅绒的王座上，翘着一只腿，品尝着一杯晶莹剔透的红葡萄酒。
　　“领主！不好了！！失火了！请领主赶快出城！！”
　　一股浓烟从石制的城墙外汹涌而入，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顾不得那么多，慌忙的冲了进来：“
　　请领主先去外面躲避！！”
　　“混帐！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艾略特站起来，把酒杯重重的往手边的小桌上一放，暗红色的葡萄酒溅到了地毯上。
　　他一边训斥侍卫，一边冷静的迈着大步往城堡外走去：“
　　烟是从外面涌进来的，着火的不是城堡内部！我倒要去看看是谁搞的鬼！”
　　就在侍卫手忙脚乱跟着艾略特往外走的时候，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够了！
　　『中间有一座主体城楼，围绕它的两侧有四座圆形塔楼。
　　而城堡内部又有地上三层，地下二层。每层均有一、二间房间。』
　　委托人的描述此刻迅速在千影的脑海里重现。 『首先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能看到有楼梯的一楼大厅。
　　从右边楼梯上去，走到头，右手边有一个房间的入口。
　　进入那个房间，在左边能看到一扇红色的大门。
　　确认门上有镶着金色和绿色的宝石………』
　　对了，就是这里！
　　时间差不多了，几乎已经能隐约听到艾略特和侍卫返回的脚步声了。
　　千影快速的原路返回，而这条路线，已经深深的刻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