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优雅圣职

1、第 1 章

　　【第一章】
　　不是一个好天气。
　　普隆德拉整个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大教堂巨大的哥特式尖顶仿佛是浮在半空之中。
　　王后大街的第三个路口往右，一条肮脏的小巷伸展着，轻飘飘黑沉沉的看不到尽头。
　　只有一道昏暗的灯光暧昧的将小巷拦腰分开，但由于光线黯淡又逢雨天，分割的界限也并不分明。
　　透出这灯光的一道狭窄的门后，是一家地下室酒吧。
　　酒吧前没有悬挂任何招牌，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标记。白天的时候往里看，就只是一个被废弃的地下室。
　　由于地段隐蔽，这酒吧经常会聚集一些奇怪的人。走私犯、没有居住证的外地人、把自己从头包到脚的人……
　　他们经常带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来到这里，或是炫耀，或是交易。据说在这里可以买到任何珍贵甚至违法的东西。

　　而紫苑现在就正坐在酒吧左边的第二张桌子边，笑容满面的和一个戴着厚厚面纱的男人说着什么。
　　紫苑跟这昏暗肮脏的屋子格格不入，跟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迥然不同。
　　那头银色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加上常常出现在唇边的温柔微笑，让他在混杂而且暗藏着危机的人群中鲜明如一束黑暗中的光。

　　“小子，据我所知你既不是骑士也不是贵族，一个小小的随仆到这里来做什么？”
　　酒吧老板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长着乱七八糟的灰色短发，脸上还有道深深的疤痕。
　　此刻他正在对一个想要走进酒吧的年轻男子冷嘲热讽。
　　“我来找人”
　　年轻的男子气势并不及酒吧老板，但语气却不卑不亢，打成平手。
　　“找人？”
　　酒吧老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头深棕色的长发用一根带子束在身后，穿一身轻便的高等侍从服，有着优美的身姿和英俊且略带稚嫩的脸庞：“
　　你家主子叫什么名字？”
　　“紫苑”
　　少年平静的回答：“
　　他不是我的主子，是我的朋友。”
　　酒吧老板疑惑的侧身，让这个男子得以走进他刚刚一直挡住的窄门。
　　这时老板才发现男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高瘦少年：“
　　等等，他又是谁？”
　　这时一边的紫苑已经起身送走了那个戴着厚厚面纱的男人，也正好看到了年轻的男子。
　　“老板老板～他是我的朋友啦～”
　　紫苑对着老板挥手，在嘈杂的酒吧中大声说：“
　　他们两个都是～～”

　　“紫苑，你不会又在卖什么危险物品吧？”
　　修一坐下来，就一脸正直的悄悄问道。
　　“啊～人家才不会卖什么危险物品呢！”
　　紫苑一脸委屈的反驳：“
　　人家是遵纪守法的纯良商人呀～～～～”
　　一个卷着衬衫袖子，面色粗暴的招待走了过来，看到紫苑时那脸上的怒火竟转成满脸笑意：“
　　带朋友过来了啊？”
　　“恩是呀～请给我一杯杜博尼甜酒～你们喝什么呢？修？”
　　“啊，我要一杯苹果白兰地就好。”
　　叫做修的年轻男子转头问身边的眼镜少年：“
　　#@$&^？”
　　“%,^$%$&*@”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小到只能让修听到的声音这么回答。
　　“他要一杯咖啡。”
　　招待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你好，我叫紫苑。”
　　紫苑笑着自我介绍：“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少年睁大了眼睛，盯着紫苑看了几秒钟，然后扭头看向身边的修。
　　“你是不是很惊讶他会说中文？”
　　修也笑起来：“
　　紫苑是个商人，他除了会说龙之城的语言之外，很多更远国家的语言他也都会啊～”
　　“不过我真的很惊讶啊～因为我一直以为龙之城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啊”
　　紫苑显出一幅好奇加八卦的样子，趴在粗糙的木头桌子上神秘兮兮的问修：“
　　你是在哪找到他的啊？”
　　“就在这个巷子口”
　　修被紫苑压迫的节节后退：“
　　当时他差点被人袭击，还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愣在那里，一脸的迷茫。赶走那些混混之后，我先用普语问了他半天，他都愣愣的没有反映。好不容易等他开口，我才发现原来他是龙之城的。”
　　“那不是很好嘛～”
　　紫苑接过招待送过来的酒和咖啡，温柔无比的对着招待笑笑，然后转头继续八卦道：“
　　说明龙之城还有其他的幸存者啊～这样一来你就不再是形单影只啦――哎呀这个酒真是好喝”
　　紫苑拿着酒杯一饮而尽，还做出回味无穷的样子。
　　“可是……”
　　修虽然经常可以看到紫苑用他那温柔优雅的脸做出这样大大咧咧的举动，但是每一次他还是要受一下刺激才能适应。
　　“可是什么啦～”
　　紫苑放下酒杯，伸手拍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的肩膀：“
　　对了你叫什么啊？”
　　“这个才是问题关键啊”
　　修烦恼的用右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左手拿起玻璃酒杯：“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至于自己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那个巷子口，到底是不是从龙之城来的，也完全一无所知。”
　　“阿列？？”
　　紫苑夸张的发出惊讶的声音，然后压低声音说：“
　　不过其实我一点也不惊讶啦～因为碰巧刚刚，我已经听过了那个传说哦”
　　“啊？什么传说？”
　　修顿时感觉到身边被一股怨气包围，黑线的放下酒杯，小心翼翼的问。
　　“就是～那个哦～～”
　　紫苑的上半身前倾，似乎想竭力现出更加骇人的气氛：“
　　刚刚那个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是这样告诉我的……”
　　修被这气氛弄的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正准备硬着头皮听下去时……
　　“别听他胡说。”
　　一个冷竣的声音突然在修的背后响起。
　　说话的人很高，有着修长的经过严格训练的身体。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穿着一身线条简单明快的深色夜行服。
　　黑色的短发随意搭在额前，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冷静的黑色眸子看不到丝毫感情。
　　“什么嘛～原来是千影～”
　　紫苑被扫了兴，直起身子靠回椅背，佯装生气的噘起嘴巴：“
　　你怎么成天往这里跑啊，不用去杀人了啊。”
　　“我来寻人。”
　　千影往前走了两步，在紫苑身边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修身边的少年，像掂量货物一般用普语一字一句的说道：“
　　褐色头发，戴着眼镜，偏瘦，说的龙之城的方言――”
　　然后换成中文说：“
　　你说句中文我听听。”
　　“……你，你好。”
　　少年被千影的气势吓住，结结巴巴的用中文这么回答。
　　“你干吗啊～”
　　刚刚还故意往边上挪了挪，表示要跟千影划清界限的紫苑这时开口了：“
　　你吓到人家了自己没感觉啊”
　　“不好意思。”
　　千影简单明了的说，用的却并不是道歉的口吻：“
　　这个人我带走了。”
　　一旁的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驳：“
　　你不能带走他！”
　　“我不能，但是兰蒂斯大人能。”
　　千影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是奉了兰蒂斯大主教的命令来找他的。”
　　“但是他是龙之城的人！”
　　修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这样愤怒起来：“
　　也许还是龙之城除我之外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龙之城的事我感到非常痛心。”
　　千影冷冷的回答，从他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任何痛心之处：“
　　但是你也清楚这一切都是扎卡尔所为，而兰蒂斯大人是在为我们大家创造幸福的世界。”
　　“我当然相信兰蒂斯大人……”
　　千影的冷漠口吻令他感到更加愤怒：“
　　但我不相信你！”
　　眼看两边的气氛已经一触即发，修大声的怒吼也引来了酒吧里一些好事者的目光。
　　“这孩子叫什么？”
　　一直坐着的紫苑突然好奇的开口发问了：“
　　兰蒂斯大人知道他叫什么吗？”
　　沉默了几秒钟，千影把之前和修对视的眼光转到了紫苑身上：“
　　韩一，他叫韩一。”

　　雨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雨势不大，但是淅淅淋淋的感觉却更加恼人。
　　从旅馆2楼房间的窗户看出去，不远处的广场安静的横在细雨之中，显得巨大而空旷。
　　疏疏落落的街灯的微光，像寂寞而惨淡的火焰，这旅馆则就像微弱火光中的墓穴。
　　“不用这么为兰蒂斯卖命吧～”
　　紫苑在窗边给千影倒咖啡：“
　　修可是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龙之城的人呢。所以起码今天晚上，你也该让他们愉快的重温下故乡的气息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千影站在他身后，双手握住紫苑的肩膀，头埋在他散发出淡淡百合香味的颈项：“
　　你关心的是龙族的宝物吧”
　　“不要胡说～”
　　紫苑笑着回应，语气中却没有一点否认的意思：“
　　你不是都说那个传说是骗人的了～”
　　轻巧的转了个身，面对着千影，一边递上那杯艾尔贝塔黑咖啡。
　　千影的手温柔的环住紫苑的腰际，下半身紧密的贴合，紫苑感觉到千影的□□正毫不留情的抵着自己的。
　　紫苑的脸跟之前在酒吧呈现的样子辨若两人，带着致命的妩媚以及历经沧桑的麻木。
　　“你符合男人的全部欲望。但却又多出了什么。”
　　千影呢喃般的说道：“
　　多么危险的美丽。”
　　“我一点也不危险～”
　　紫苑现出一种扑朔迷离的笑意：“
　　至少，我是一个连杀人都不会的纯真少年。”
　　千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而自己，早已杀过很多人。今后也将继续。
　　眼看着被夺去生命的人破碎扭曲的脸，从血管涌出溪流一样黑的血，渗入同样污秽的泥土。
　　一个常常杀人的人，必须用杀人使死亡变得可笑而渺小。
　　但死亡本身却并不是可笑而渺小的。
　　他身处危险之中，却并不是愿意成为一个危险的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融入人群，成为一个普通的男人。
　　如果必要，他甚至可以装作从未沾过鲜血，把过去的记忆全部尘封。
　　但紫苑不同。
　　紫苑没有夺去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但他却似乎生来就觉得人的生命不值一钱。
　　如果可能，他似乎愿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且会如铲掉草芥一般毫不动容。
　　紫苑并没有身处危机四伏的相互暗杀之中，但他本身却是可以致命的。
　　“每次都在他们面前装出一脸的纯真，不累么？”
　　千影低声问道，把紫苑更紧的拉向自己的怀抱。
　　“很少人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紫苑把咖啡放回身后的桌子：“
　　我活着是为了寻找快乐，他们喜欢纯真的我，于是我现出纯真的模样。因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要得到这爱，必定也要付出的。”
　　“那你难道不愿意得到我的爱吗？”
　　千影哑着嗓子恨恨的问道：“
　　为何你在我眼前就现出这样一副神色。”
　　紫苑微笑起来，却并不言语，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腰，一边在月光下寻找千影的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的照射在桌上木质的圣母像上。
　　“钱真的这样重要？”
　　千影系好衣服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紫苑依然躺在床上，银色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在日光的照耀下形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瀑布。
　　“重要。”
　　紫苑懒洋洋的回答：“
　　人要活，就需要求生的技能。就像你杀人求生一样，我赚钱求生。”
　　“如果有人给你一袋金子，那你是不是就摇着尾巴跟他走了？”
　　千影在床边坐下来，看着紫苑这么问。
　　“好复杂的问题啊～”
　　紫苑伸手撒娇似的扯千影的衣袖：“
　　不要问我这种不能预见的问题啊～”
　　“那么就不要这样复杂吧。”
　　千影完整的被紫苑那孩子气的神情感动了，他俯身吻了吻紫苑的额头：“
　　如果有人给你一袋金子，我会给你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