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梅林喜欢雪》Spra

3、重逢

　　已经分手了，是吧？

　　面前的女人侧头看着他，眼里漫起的不知是难过，还是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悲伤，但是又有些如释重负一样。

　　池衔愣住，以至于一时没有能反应过来。或许他应该说一些什么，解释还是......什么。
　　但是他却坐在座椅上哑口无言，默不作声地将攥在口袋里的东西松开，向口袋深处推了推。
　　低头错开池珘的目光，看向车窗。

　　车窗隔住外界的嘈杂，呼吸声被环境无限放大。
　　车子已经驶离[见临]娱乐大楼，甩开跟上来的粉丝。司机坐在前排，将隔板放下，隔绝前方的视线。

　　两侧的景致没有什么特别的，雨水打在车窗上，也看不清。透过朦胧的雨幕，车外的人流来来往往，车子停停开开。
　　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没有任何目的地地在市内兜圈。

　　见他说不出话，池珘反倒觉得有些难为情，悄悄将头再次转向窗外，换了个话题：“......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顿了顿，寒暄道：“不演魔术了吗，改行当了...演员？邻居的张姨、王叔他们还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嗯，当了演员。”
　　池衔压低声音，但似乎并不打算细说。片刻，微微垂下脑袋应道：“这几年还是那样过，过得......还可以。”

　　池珘：“那天之后还在玩魔术吗？不过，现在这个工作也挺好的，工作上和以前魔术训练的时候比，会不会轻松一点？
　　“更喜欢这个工作吗？”

　　她像家里长辈问晚辈工作一样，冷不丁开口。

　　问出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怎么谈到以前，但只说个“挺好的”又显得干巴巴的。
　　这样倒有一种无话尬聊的感觉，使得空气中瞬间生出几分尴尬。
　　她只能在心底暗骂自己嘴笨。
　　想要叙旧，但又碍于关系，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像以前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

　　更何况，现在池衔也不是她的什么人，不是对象，也不是“家人”，只是关系过近的“竹马”罢了。
　　“抱歉。”她小声道歉。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池衔握住池珘的手，又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捂住她的眼睛。
　　她听见池衔低哑的声音：“不用道歉。”

　　池衔的呼吸穿过掌心，扑在她面上。
　　鼻息充盈在带着寒意的薄荷清香之中。

　　池珘充分意识到，面前这人是在打量自己，目光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一时间也就没有挣开。

　　“我不喜欢当演员......”池衔没有任何解释，声音轻到近似气音：“这三年在国外，很累，比以前还要累。”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池珘没有问出，她对面前遮住她视线的人过去的三年所知甚少。甚至对于池衔这个人也只是一知半解，她似乎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为什么三年前不告而别，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不喜欢就不做了。”
　　面前的女人轻启红唇，像以前安慰他那样，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为什么难为自己呢？”

　　池衔失笑。
　　“没事......你不懂。”

　　“你还是这样，不愿意说，憋在心里。”池珘有些难过，鬼使神差地搭上池衔的手，扶住：“三年前的事情不说，现在当普通朋友叙叙旧也不愿意说吗？”

　　池珘说着，将他的手拉下来，微微抬起头，对上池衔的目光。
　　含着灯光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清澈透明，就像小鹿的眼眸一样。透亮得像颗蓝宝石，能够看穿一个人内心的所有情绪。

　　池衔别扭地将目光撤开：“说什么，过得挺好的。”
　　“你可不像过得很好的样子。”池珘调侃道。
　　话音未落。

　　车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突然急刹。
　　“呲呀——”一声，两人来不及扶住座椅，双双向前倒去。

　　她的嘴唇蹭了上去，青年的指尖带着淡香。
　　还在用那个牌子吗？
　　护手霜。

　　池珘的印象里，隐隐约约记得那个牌子的护手霜两年前就宣布倒闭，被收购了。
　　她知道池衔恋旧，甚至也不觉得奇怪。

　　她握住池衔的手，指尖似乎触碰到一块算得上狰狞的皮肤，看不见模样。只觉得中间光滑，周围模糊，触感精心。

　　手上的伤吗？
　　没给她多想，那触感就消失在指尖。池衔把手从她手中抽离。

　　池衔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大脑还没反应过了发生了什么，掌心的柔软还历历在目。像触电一样，他将手攥紧，坐回窗边。

　　“抱歉。”池珘小声开口。
　　压下心尖上的那点心思，向车窗那边挪动半步，不做声色地将车窗降下些许。

　　凉风涌进来，给车内陡升的温度降下些许。

　　池衔看了她片刻，闷闷地，侧过头不再看过来：“没事，过得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很累很累。”
　　心底默默给自己往后退半步，他艰难地开口：“我很想你......珘姐。”

　　不知道是在回答池珘的哪句话。
　　半晌，池衔又问道：“张姨......他们身体还好吗？”

　　-

　　“哎......”
　　池珘站在餐桌前，轻轻叹气，将捏在指尖的花掷入瓶中。

　　花枝碰撞到玻璃瓶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又落入水中，闷闷的一声。那是一枝纸玫瑰，还没来得及绽开花骨朵的。

　　花朵散发着幽香，纸张材质特殊，丝绒质感的花瓣因为不注意到的碰撞，从深红色逐渐变成暗红色。无精打采地耷拉在瓶口，像是不久就要败坏掉一样。但也遮不住它本就如同宝石一般的模样。

　　临别时，池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纸。
　　手指翻飞，三下五除二，快速折成递给她的。

　　她坐在桌前，将今日要带去研究室的东西收拾起来，昨天的事情仿佛才刚刚发生。

　　-

　　“还不错，张姨身体还挺好的，最近还跟着姝晚去跳操。王叔他前段时间刚刚出院，胆子里长了个石头，疼了漫长一段时间，现在也好很多了。
　　“不回来看看吗？你离开的时候张姨还遗憾没有能去送你。”她开口问池衔。

　　池衔摇摇头：“珘姐......你帮我送点礼物吧，钱晚一点转你。”
　　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沉默片刻继续道。
　　“我就不回去了。”

　　池珘犹豫片刻，应下：“有机会也回去看看，他们还挺想念你表演的魔术，老人家年纪也大了。
　　“......那时候他们还挺照顾你的。”

　　池衔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给她转了一笔钱。也不知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

　　“师姐......？”
　　“师姐，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徐之严抱着装订成册的实验记录在池珘旁边坐下，打断她的回忆，带着些许好奇望着她。毕竟，面前这位昨天可是去和他男神女神开会的。

　　男神女神在前，他可不管这池珘师姐平时是他最恐惧的一个要点提醒千万遍、对他人严格、对自己更是严苛的女性，顶着头冒死打探。
　　心底默默拜了拜，徐之严打探地说：“怎么样，师姐，我女神是不是很好看。”

　　“少问多做事。”池珘目光重新聚焦，没有回答他。
　　徐之严撇撇嘴，也不纠缠，自顾自捞出手机，不知道是查资料还是其他什么。
　　反正现在也是午休时间，他倒是没有他师兄师姐们那么拼。

　　池珘坐直身体，拿过放在桌上的报告，打开软件开始核对数据。
　　耳畔传来热感，男人的声音过了一夜还缀在耳边。

　　“Woc！”
　　突然，徐之严发出一声不算礼貌的惊呼，身体跟着“噔”地站起来。
　　他立马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场合，所幸办公室里都是熟人，听见他这一声充满气势的脏话，从数据中抬起身子打趣。

　　池珘没有抬头，但心情似乎不错。
　　平时少有的、跟着打趣道：“发生什么事情，难道是你的1,3-戊二烯萃取出来了？
　　“......还是你的乙醇不够用了？”

　　“难道说你的报告自己完成了？”涂栗笑着调侃道。
　　放下手上刚刚收尾的事情，起身走到徐之严身边，就着他手上的手机看。

　　紧接着的，就是另一声“更为惊人”的惊呼——“哇去，真的吗？！”
　　涂栗捂住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近乎是室内的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怎么了？”池珘抬头看过去，疑惑道：“真是实验出了什么事？”

　　“不会吧。”她担心道。

　　“没有，不是......”徐之严几乎要被她绕进去，跺了跺脚拿着手机凑到她面前，指着屏幕上的字，“不是实验的事。”

　　“算了，师姐你自己看吧。”
　　“师姐你自己看看吧。”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池珘顺着他手指的内容看过去，屏幕上赫然是一条热点词条。词条前头的序号飘红，明晃晃标着一个“1”标示着词条的序号。

　　这是一个大爆的热词。
　　内容是——
　　“# 爆某男艺人夜间密会女友，车内激吻被人拍下 #”

　　池珘手一顿，点进去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顿时表情全无，瞳孔不自觉放大。
　　车内景象非常昏暗，男性的面部倒是拍得一清二楚，是池衔。女性的眼睛被他遮住，面容模糊不清。但熟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她。

　　“师姐真的和池衔......吗？”
　　涂栗在一旁小声问道。
　　她不敢明着问，但又有些好奇，只能试探道。

　　原本握住鼠标的手，陡然一松。

　　“嘭”的一声巨响，池珘一个不注意，手边的玻璃水杯被抚落在地，炸开来，洒上一地的水花。大大小小的碎片跌落一地，散开来。
　　她受惊，身体震了一下，低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水杯上还贴着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池衔就着杯子一起送给她的便签条，被她留了三年。原本黄色的纸张被时间洗刷得发白，字迹浸在水里，墨迹被晕开。

　　池珘咬咬牙，声音压在喉咙底：“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