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花落沉

4、演讲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任课老师好巧不巧是他们亲爱的教导主任。

　　得，这下整个学校最让学生闻风丧胆的两尊大佛齐聚一班。班上的同学除了方自许，都想死一死。

　　“左边第三排靠墙的男生，你给我站起来！”

　　一声怒吼，全班读书的声音瞬间熄了下去。

　　方自许捧着自己的大学物理教材，茫然抬头。

　　主任是个个子不太高的中年男子，留着点小胡须，凶神煞气的。

　　“对！就是你！站起来！”

　　方自许抠着书沿，老实起立。

　　主任走了下来，伸出手：“英语早自习你不读书，看别的倒是挺入迷，以为自己进了尖子班就高枕无忧了？东西给我交上来！”

　　方自许老师上交，就是不太舍得。他还没看完，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没收，怕要不回来。

　　主任哼的一声把书夺了过来，一看封面着实把他吓着了。

　　“高中物理你都学明白了？这就抱着本大学的在看了，真当自己是学神转世？”

　　全班同学：“……”

　　主任精辟，正是学神本神。

　　方自许微微垂头，小声回答：“高一就学明白了……”

　　不愧是做教导主任的狠人，这么点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吹胡子瞪眼。

　　“高一就全明白了？你怎么不上天呢！你叫什么名字？给我去门口站着！”

　　“方自许。”方自许老实回答。

　　“好，方……”主任拿着书的手一抖，怀疑自己耳聋了，“你叫什么？”

　　“方自许。”方自许重复了一遍。

　　主任有点沉默。学校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方自许。

　　他有点尴尬的咳了两声，板着脸：“去外面站着，这书我就还给你，下不为例。”

　　房自许把教材收好，翻出英语教材往外走，刚出门口，主任突然又来了句。

　　“哦对！放假把你那头发剪了，你一个男生留那么长头发干嘛？难不成学女生扎辫子？”

　　全班小声的笑了起来，然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的主任。”

　　说完他就快步去了走廊。

　　房自许觉得自己也可以死一死了。

　　其实也不怪教导主任没把方自许认出来，因为不止在学生那里，就连老师这边对于方自许，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高一上半期的时候，方自许在校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但由于唐琛当时看出了方自许的天赋，想让他去试一下理综的几个竞赛，便把人劝进了竞赛班。

　　之后的时间，这人基本就常住在几个竞赛班了。

　　起初唐琛还担心方自许一门心思只考竞赛，其他科的成绩会有所下滑，直到他看见对方月考和期中考那稳如老狗的分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由着对方去了。

　　四中是有光荣榜的，上面都会贴上优秀学子的照片。

　　但是方自许的没贴，因为他当时整个人一门心思铺在竞赛里，哪会去在意这些小事，所以那个光荣榜至今都还没有把他的照片给贴上去。

　　后来到了下学期开学那段时间，房自许不负众望，狠夺三个竞赛的一等奖，按理说这一次他总该两个项目。

　　哪知那段时间他家里突然出了事，应该挺严重的，颁奖典礼和期中考都没参加，直接请了长假。一直到期末最后几天才返校，期末考最后一堂提前交了卷，又匆匆忙忙走了，愣是没让大家瞧见他。

　　知道的人都以为房子需要痛失第一宝座了，结果他们还是天真了。大半年没学课程，照样门门第一！总分还硬生生甩了第二名一百多分！

　　众人对于这位神秘的学神的崇敬又更高了一层，同时也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

　　四十分钟的早自习房子许在门外已经站了三十二分钟，就在下课前的最后三分钟，他看见了一个慢悠悠走来的人影。

　　是楼渡。

　　楼渡单手插兜，一眼都没施舍给方自许，径直走到教室门口，懒懒散散的打了声“报告”。

　　全班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不少人去偷看主任的脸色……嗯，果然已经铁青一片了。

　　他们集体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敬校霸是个勇士！

　　“楼渡！才开学就迟到！你也给我滚外边去站着！”

　　约莫是才醒没多久，楼渡的头发有些乱，他往后随意撩了一把，转身直接就走了。

　　主任的脸色更难看了，胸口起伏特别大。

　　一直到铃子打响他出了教室，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方自许亲呼口气，转身回到教室，一个回头就撞上了全班的注目礼。

　　“……”

　　明舟笑眯眯的走上来，攀上他的肩膀：“牛逼啊同桌，竟然敢在咱们学校著名的疯狗主任面前如此高调，在下佩服。”

　　方自许比明舟略高，被勾得被迫微弯下腰。

　　“也……也没那么夸张。”

　　也就是看了个物理而已。

　　“漏漏漏！同桌你不懂。”明舟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晃了晃，“敢公然挑战疯狗的权威，那可是四中多少学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夸张了，真的。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萧茗看着没人的空位，脸上没什么情绪收回眼，自顾自开始讲课。

　　下课临走前，她补了句：“方自许，来我办公室一趟。”

　　等到了教师办公室，萧茗从桌上抽出一张演讲稿递给方自许。

　　“这次开学没赶上周一，开学典礼就挪到了下周。校长那边亲自发话，这次由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推不了。”

　　最后三个字直接把房自许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我和唐琛老师谈到过，你不用紧张，以你的能力，以后会面临的场面只会更大、更隆重，这次不过是个代表讲话，仅此而已。”

　　方自许垂头看着稿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萧老师，我能去打个电话吗？”

　　萧茗不太明白，不过还是解锁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去吧。”

　　方自许接过：“谢谢老师。”

　　然后他拿着手机来到办公室外的走廊，输入了一串号码，犹豫再三，才拨了过去。

　　那头接的很快，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喂，哪位啊？”

　　“是我奶奶，自许。”方自许声音放缓，显出点柔和。

　　“阿许？怎么现在打电话呀？想奶奶啦？”

　　老人语调偏慢，少年轻轻笑了下：“是，想。”

　　“那等你放假回来，奶奶给你做红烧肉吃。”

　　“好。对了奶奶，妈妈呢？”

　　“在外面呢，好像是帮那个邻居看一下店。有什么事情吗？”

　　“没，就是……”方自许顿了几秒，“学校让我下周在开学典礼上做代表演讲。”

　　“这是好事情呀！”老人高兴的声音都扬了起来，“我们阿许这么厉害，这个演讲可给对人喽。”

　　“不过阿许，你是不是担心……”

　　后面的内容老人没说出口，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语调轻哄。

　　“阿许啊，不要怕，奶奶和妈妈都在呢，想做什么就放开手去做，该是你的咱就心安理得的受着，阿许从来都不欠谁的。”

　　方自许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放心奶奶，我不怕。要上课了，下次有时间再给您打过来。”

　　“欸好，快去吧。”

　　“嗯，奶奶再见。”

　　方自许把电话挂了，心中的郁气久久不散。

　　他进到办公室里把手机还了回去，喉咙干涩：“萧老师，我还是不去演讲了，对不起。”

　　萧茗盯着他的脸，试图从发间与之对视。

　　可对方却微微扭头，直接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微叹：“好吧，校长那边我替你去说，你先回去吧。”

　　方自许回到教室，明舟靠过来随口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他三言两语回了个大概。

　　听完后，明舟很是不解。

　　“不是同桌，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要放弃啊？”

　　方自许顿了一瞬，随手翻开一本教辅。

　　“没什么……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窗外，楼渡修长的指间转着手机，等到传来震动才停下来。

　　儿子：［渡哥，出来玩啊？就差你了。］

　　他“嗤”了声，刚准备往旁边的楼梯间走，方自许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楼渡的错觉，他在这句话里听出了难过。

　　……

　　周五学校照常放假，方自许在公交车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才到站。

　　下车后他走进一幢破旧的小楼上至三层，开门后，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方奶奶转过头。

　　“阿许回来啦？在学校累不累呀？快过来坐着休息会儿。”

　　方自许走过去坐在方奶奶身边，把书包褪了下来，轻轻摇头。

　　“不累，倒是您，奶奶，又看电视，妈妈回来又该说你了。”

　　“这才哪到哪。”方奶奶摆摆手，“只要你不说，芷清就不会晓得嘛。”

　　方自许被她的老顽童模样弄的哭笑不得：“那您也要少看。”

　　“晓得啦晓得啦。”

　　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一直到晚上方芷清回到家。

　　三人吃过晚饭，房自许甩了甩洗完碗后手上的水渍，正好撞见进厨房的方芷清。

　　“阿许，都说了我下去丢个垃圾就回来洗了，你这孩子动作这么快干什么。”

　　“没事的妈妈，几个碗而已，不碍事。”

　　方芷清颇为无奈，上前替儿子解开围裙：“对了，明天还是要去图书馆吗？”

　　方自许眼神微闪：“嗯。”

　　女人解下后，把围裙挂在墙上的一个钉子上：“别学的太晚，不然回家不安全，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就跟妈妈说，妈妈给你转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