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彦页jing

18、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

　　“来，喝一口就暖和了！”
　　秦书将酒壶递到岚烟的面前，岚烟瞥了他一眼，也不犹豫直接接了下来，微微仰起头，将壶中的酒隔空灌入腹中。

　　秦书见岚烟手持那个对他而言显得硕大无比的酒壶，模样实在是可笑：“小鬼，你怎么能这样喝酒啊？瞧你，洒出来这么多，真是浪费！”
　　岚烟将酒壶抛了回去，从坐垫上站起身来，没有理会秦书。

　　他没有想到，这里的冬天竟然比淳于国还要冷上几分。
　　宇文国南接淳于国国土，西面、北面均是临海，而与它东面相接的则是尉迟国。
　　现已踏进宇文国境内，不同于淳于国，这里四季偏寒，百姓的长居服便是厚实的长衫大袄。
　　帐篷外那凛冽的冷风从未停过，呼啸的狂风似乎是在向行路的人提出无形的警告。

　　秦书见孩子的神思逐渐飘远，不禁调笑道：“怎么，现在就想家了——还是说，你后悔了？我丑话可是说在前面了，现在路还没走多远，你若是反悔了趁早滚回去。过了今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可是不放人了的！不过你有这种想法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岚阁的生活多么好啊。不仅有岚翊那家伙的严密保护，你一个人身边就有风绝、风隐这样厉害的人来护着。啧啧——真是高贵的很啊！”
　　岚烟瞪了一眼他，看在秦书的眼里总算是让他觉得岚烟有些孩子的味道了：“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后悔了？”

　　不错，这孩子终于会质问别人了！
　　秦书满意的点点头，准备继续逗弄岚烟：“呐——难道你是和岚阁主闹僵了，才同意和我出来的？我可是听说了，岚翊阁主正在养伤啊！到了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呆在他的身边吗？”
　　“又不是致命的伤，难道还要我守在他身边听最后的遗言么？”
　　秦书真的是被这个孩子给呛到了。先前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孩子的嘴是这么的厉害。

　　“可是……那日的宴席上，在天下英雄的眼皮底下，墨馨夫人可是和岚阁主闹得很僵啊！”秦书叹息道。

　　岚烟微怔。在那晚宴席上，他才算是见到墨馨了，却是不一样的墨馨。
　　女子高高挽起的发髻，脸上的妆容淡雅而庄重，那双明亮的双眸里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鬓角虽有几缕白发，却平添别样的滋味。
　　现在的墨馨已不是“雍容华贵”这样一个简单的词语就能形容的了。
　　她的眼里还有隐藏不了的算计，让岚烟看后不觉体寒了几分。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出乎自己的意料了。
　　所以岚烟选择了离开。
　　在同秦书离开前，他留了一封信给岚翊，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是先斩后奏了，但他相信岚阁主会给他这个机会——到岚阁外的世界去闯一闯。

　　与秦书赶路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岚阁主派来的人。
　　那日，岚烟险些以为这些人是岚翊派来“抓”他回去的，不想那领头的人递了一封信给岚烟后便走了。

　　岚烟拆开信，便看见了岚阁主那气势滂湃的苍劲字体。
　　岚翊在信中并未对岚烟出走的行为作出评价，只是浅浅的说到要他第二年七月半时记得去参加乌池的烽火会，届时他会在那里等他的。
　　正当岚烟纠结这乌池是何处时，秦书便开口了：“放心，明年那个时候我也回去的。你——我倒不介意一同捎上。”

　　*

　　“喂喂喂——小小年纪就学会发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秦书不满的声音勾回了他的思绪。
　　岚烟收回思绪，掀开帐帘，一脚正要跨到帐外，却又生生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秦书诚恳的说道：“酒，还是少饮为妙。”

　　秦书无奈的摊了摊手，浅浅的勾起嘴角，后将手中的酒壶凑到嘴边，豪爽的灌了几口。
　　“这可是上好的花雕酒啊！少饮为妙？我没喝上个十坛八坛就不错了！”秦书扬声说道，好像是故意让没走多远的岚烟听到。

　　岚烟无奈的笑了笑，低声自语道：“那你可要仔细了——风绝师父教了我那么多东西，可我从未用过，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秦书功力极深，自然听到了岚烟刚刚的话。
　　试问风绝——那个被世人称为“毒医”的男人能教岚烟些什么东西？
　　想到这儿，秦书大悔，只差去抠自己的喉咙，把刚刚喝的东西都吐出来！还真是疏忽了，他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岚烟是如何动作的。

　　“小孩子的手就是不方便，轻轻一抖，药就全撒地上了。”
　　听到这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后，秦书暴怒：“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小心爷我哪天不高兴了，直接将你绑了去卖！”

　　*

　　随行的侍卫递上一封加急的快件，秦书一看便知事出有变，迅速拆开信，仔细研读一番。
　　秦书一路上从未背着岚烟做什么事情，这也让岚烟有些好奇，淳于国怎么说也算是宇文国的劲敌了，秦书竟然没有“防备”于他——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吗？

　　在看完信件后，秦书的表情骤变，他迅速将信件融于炭火之中，密函便呈灰飞烟灭状。
　　一股特殊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帐篷，加之气氛的诡异，容易让人徒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咳——”岚烟不合时宜的咳嗽了一声，却引起了帐内所有人的注意，他无奈的看了看秦书，道：“我出去走走。”
　　秦书蹙眉：“不要走太远。”

　　好不容易走出了沉闷的帐篷，岚烟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好一点。
　　秦书——或者用这里士兵口中的上官都统来称呼他，那个男人的身份千变万化，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作为宇文国暗部——秦楼楼主的秦书，变一张脸，便是变化一个身份。
　　想到这儿，岚烟不禁打了个寒颤，天知道秦书这人的哪张脸才是真的。

　　“哟！”突然想起的声音让岚烟一惊，“我不是说了要你不要走远嘛！你这孩子，还准备走到哪里去的？”
　　“您这么快就……”
　　秦书冷眼看着他，疾声将他的话打断：“小鬼，你躲什么？”

　　相处这几日，秦书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岚烟迟疑了半刻，笑道：“秦楼主说的哪里话，岚烟身在敌营，这么显眼的位置，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秦书冷笑：“敌营么？哼，你知道就好。在这个地方自然是我说了算，你就算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爷我也不怕，所以——你以后不用刻意避开。”
　　“秦楼主的胸怀岂是旁人能比的？岚烟自愧不如。”

　　“行了，行了，少跟我在这里客套。”秦书的手拍得岚烟险些断了气，“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啊。”
　　岚烟嘴角微动：“尽量。”
　　秦书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岚烟的腰上，岚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岚烟怕痒这件事是秦书几日前无意间发现的。
　　见孩子一脸戒备的看着他，秦书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像个孩子嘛！”

　　*

　　一夜之间，帐篷周围就凭空多出了一千余人。
　　不过，这个“凭空”只是对于岚烟而言。从这一千余人的随行装备来看，他们并不是不同的士兵。
　　秦书熟谙的指挥着众人，却不忘将岚烟束在自己的身边。
　　“你可别给我在这种时候惹乱子。”这是秦书的警告。
　　岚烟并没有将这人的威胁放在心里，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抱怨了几句。

　　看着岚烟若无其事的样子，秦书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可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岚烟笑道；“上官都统，这里不是都由您做主吗？您未曾告诉过岚烟，岚烟哪里知道。”
　　秦书暗啐了一口，半弓着身子，附在岚烟的耳边低语道：“你就不怕我是想着法儿的将你骗出来，好威胁你的那个岚阁主？”
　　岚烟挑眉：“如果事情会变成这样，岚阁主会放我出来吗？也不知道是秦楼主您看低了自己的对手呢，还是您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

　　秦书知道再与这个小鬼纠缠下去，吃亏的定是自己。
　　他狠狠地瞪了岚烟一眼，将怒气全憋在了心里。秦书勉强勾起僵硬的嘴角，对岚烟温言道：“小鬼，你应该还没有见过战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