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彦页jing

16、三

　　岚翊走进食府轩后，便看到了君落尘。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少年，鬓角的几缕白发容易引人深思。少年精致的面庞更是常人难比的，也许是出于敬畏，在这里吃饭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敢盯着这个少年看。

　　君落尘自然也看到了岚翊，他低声吩咐站在身后的人：“宫琰，去把他带过来。”
　　宫琰离开前抱怨了几句，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岚翊的身边，脸上多少会表现出一些不满：“宫翼，君座等你好久了！”

　　岚翊拧紧了眉头，眼中冷光四射，也不搭理这个少年，径直走到君落尘的身边，微微的弓下腰，道：“参见君座。”

　　君落尘目光徘徊在岚翊所带的面具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座许久未见过你了。怎么，是不是离开君山太久，把原来学过的东西都忘了？”
　　岚翊埋低了头，声音不卑不亢：“宫……宫翼不敢。”许久没有用这个名字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君落尘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呷一口：“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岚翊微愣，终是点了点头。

　　“直至今日，本座都没有想到——你竟然有本事将事情隐瞒这么久！”
　　岚翊微笑，并没有被君落尘身上的冷冽之气给吓到：“君座言重了，宫翼也是几个月前才找到鄢主的。”
　　君落尘冷笑：“‘几个月前’？这真是本座听到的最大的笑话！需不需要本座提醒一下你——那一年，你是如何受伤的？”
　　岚烟咬牙不语。

　　“在你受伤后，又遇到了谁呢？”
　　君落尘步步紧逼，说到最后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是阿瑟不想让本座找到他，那本座也就认了。可你凭什么来阻拦本座？你这么些年都对这个孩子不在意，不就是为了防着本座，不让本座发现吗？那这些日子，你为何又对他这么重视呢？”

　　岚翊咬了咬唇，不为所动：“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今时，不一定是他人的今时。他人的往日，也不一定是我的往日。’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本座想——聪明如你，怎么会还想不明白呢？”

　　听完君落尘的话，岚翊的脸色变了几变，紧紧咬着牙根，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愈来愈白。君落尘看着眼前这个失了常态的男子，脸上尽是嘲讽。
　　宫琰在一旁拉了拉君落尘的袖子，示意他看岚翊的手。君落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滴鲜红的血已经透过男子指尖的缝隙滴落在地上，泛白的指骨还不时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若是常人见到君落尘此时的样子，必会惊讶不已——作为天下真正霸主的他竟然会对岚翊这样的后辈小生冷嘲热讽？
　　君落尘自然也想到了这儿，顿时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却是在自讽。

　　君落尘对岚翊挥了挥手，道：“以前的事情就此作罢，但是——以后你胆敢再妄自做出这样的决定，休要怪本座不顾往日的情面！”
　　岚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是。”

　　岚翊正要转身离开，君落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等等！”
　　岚翊停住脚步，用目光询问君落尘。对于他如此失礼的行为，君落尘并未计较，反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是唯一一个会将自己看做平常人的人。

　　“本座的玉佩遗失已久，你去帮本座寻回来。”
　　岚翊微顿，问道：“那个人是……”

　　“竟敢偷拿君座的东西，自然是要用命来偿还！”宫琰在一旁插话道。
　　岚翊见君落尘未答，只好作罢，再次弯了弯腰，行了个礼后才转身离开。

　　*

　　岚烟赶到墨庄外时，入眼的只有冷冷清清的街道。好在事前他已经摸清了那个小贩的住所，岚烟并未迟疑，直接向小贩的住宅走去。
　　沿路的都是些平常人家，各家门扉前都悬挂着两盏灯笼，用来给路人照明。

　　来到小贩家门口，岚烟并未去敲门，只是运起轻功飞身上了这个人家的青石围墙。他一边要维持身体的平衡，一边观察这处人家的住宅布局。

　　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过去，只见一阵阴风袭过。家里的烛台被吹的忽暗忽明，更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岚烟提起了自己的警觉性，试着探向那阵阴风的源头。还未看出个名堂来，看有一个黑衣男子如影飞来。

　　岚烟迅速屏息，压低了身体，努力不让来人发现自己。
　　黑衣人果然没有发现他，径直跃过高墙，向屋内的人袭去。此时，小贩早已哄好了年幼的儿子，让他睡在内屋的睡榻上，自己则是与妻子在厅堂里吃些夜宵，丝毫未察觉黑夜中的杀气。

　　岚烟捞起身侧的一块砖瓦，以最快最大的力道向院内掷去。
　　“啪——啪——”

　　不止是那个男人听到了，就连这对夫妻都对屋内的变化有所察觉。男人寒光一扫，探向岚烟所在的方向时，神色微变，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四目相对时，岚烟的目光也停留在了男人的脸上。
　　他深信，那双熟悉无比的双眸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只是男人常年未见阳光的皮肤，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白皙透亮。

　　男人并没有因为发现岚烟的存在而乱了阵脚，除了感到有些震惊外，他依旧按照事先的计划走到屋内，对着惶惶不安的夫妻二人，面不改色的挥下两刀。
　　毫无防备的，夫妻二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是无端的杀戮，却是如此的残忍。

　　男人又从丈夫的身上寻找出自己所要的东西，揣进怀里，径直离去。

　　黑夜如漆，岚烟竟然一时想不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救人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岚烟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在看清来人的时候，他便已经放弃了。

　　岚烟从围墙上下来，走到屋内，只见那个正在酣睡的孩子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模样纯真无邪。
　　他忍不住走上前，将孩子抱起，这才离开了这个刚刚经历过杀戮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