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79、中邪

　　煞气极重容易聚煞成邪，就比如说现在，两人汇合之后向着沈琼玉用灵力探寻的那处地方而行，可是刚摆脱了龙骨追袭又遇上了一件麻烦事。

　　他们迷路了。

　　“是这条路吗？”

　　“是。”

　　路栖云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位前面带路的师尊一眼，明显能感觉出他的不开心，又小声道，“刚才师尊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沈琼玉停下，一副赶紧闭嘴的表情看了一眼他。

　　明明路不对，还不让说。

　　他们方才摆脱了龙骨的追击，一路顺着地裂的方向往更内里走，这里的形成样式很奇特，从边缘到最中是逐渐变深，就像是在平面上将一座山直接倒过来插进地中一样。

　　路栖云他们现在所在之地像是中间的一道屏障，外侧还能看到迸溅的灼红岩浆，可是再往前走却是一条平整大路。

　　视野所处虽然还是一片黑雾弥漫，但是好歹能看到周身几丈内的模糊影子了。

　　沈琼玉在前面闷头走，他还在生这混小子的气呢。

　　“这条路好像走不完，我们一直在这里重复。”

　　“这里只有一条路。”

　　“所以才说走不完，我们被困住了。”平常不点就透的广寒君呐，也有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时候，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看不出来。“师尊，聚煞成邪。”

　　是了，聚煞成邪。

　　现在不就是吗？

　　沈琼玉猛然明白了路栖云的意思。

　　煞气将此处圈截成了一个封闭空间，虽然看似大道在前却无休止的在这空间中重复行走。

　　“这棵焦炭似的树，弟子已经见过两遍了。”路栖云指了指旁边被火烧的只剩下一节枯枝桠的老树，继续道，“有邪物做怪，在耍…耍…..”

　　路栖云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沈琼玉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跟过来便回头看。

　　这一看才发现哪里不对。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外一只手驻在膝盖上，整个人是弯着身躯的，似乎在大口喘息。

　　“你怎么了。”

　　沈琼玉走近询问，却没得到路栖云的回答，他有些担心，猛然想起了在刚到蓬莱之时，路栖云的身体也产生过类似的异样。

　　“灵力紊乱？”他将路栖云的手拉起来，熟能生巧的点在脉门上诊断。

　　果然，如之前一样，灵流到处乱窜。

　　路栖云有些难过的抬头看了看沈琼玉，脸上却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红彤彤一片，他此刻体内仿佛烧了一把火，灼热难耐，灵力四处奔逃，像是快要涨开了。

　　“这地方…真是邪门。”他苦道，“太难受了。”

　　路栖云一喊难受，沈琼玉有些心疼。

　　“为师给你度些灵力。”沈琼玉像是之前一样，将自己绵密疏软的灵流缓缓通过脉门注入到路栖云身体中，可还没一会，他体内那股子气力却不像第一次的时候那么听话了。

　　它在反抗。

　　这是怎么回事。

　　沈琼玉一时无法，只能暂且收手。

　　“不行。”他蹙着眉，清冷异常，“先离开这里。”沈琼玉伸手去扶他，短短片刻路栖云便和没了骨头似的，站立都成困难，他记得之前有过修炼行气错误的时候，那次浑身酸疼也很难受，可和这回比差远了。

　　他将胳膊搭在沈琼玉的肩膀上，脚步蹒跚的跟着他走。

　　路栖云一侧头，竟然罕见的自他鬓间看到了细碎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

　　掐指一算时间，不过也就一年而已，当初在灵隐村的时候，沈琼玉还能毫不费力的横抱着他将他带出困境，现如今别说抱着了，背着都有些困难。

　　路栖云这一年长得快，甚至比沈琼玉还要稍稍高一些，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体重也增加了不少，他吃五谷杂粮，体内浊气盛，哪像沈琼玉，轻的不得了。

　　路栖云望着那仙尊正走神，脑中无端多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

　　初时听不真切，像是多脚虫在纸上走过时留下的声音，可那声音渐渐开始炸裂，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疼痛越发清晰起来。

　　“好恨啊！”

　　“杀了他杀了他！”

　　“我龙族乃天生神兽，怎能被区区凡人掌握生杀。”

　　“耻辱！”

　　“万年光阴，暗无天日。”

　　“杀了他，屠尽这世间一切！”

　　路栖云痛苦的捂住头，“啊嗯好疼，师尊好疼啊！”他从未在沈琼玉跟前喊过疼，不论是年幼时从后山顽皮摔下来，还是后来的悬龙口受罚，桩桩件件他从来没喊过疼。

　　他这一叫，让沈琼玉内心焦急。

　　可路栖云现下受到的影响怪得很，他完全无法出手压制。

　　眼看着路栖云的脸色逐渐从通红改为苍白，他此刻头痛欲裂根本无法思考，脑中的声音却像是魔咒一般无限循环，意识不清，眼看着路栖云被折磨的昏沉过去，沈琼玉单手将他的身体扶住，另外一只手掐指成决。

　　“邪物当退，慢者斩杀不怠。”

　　话音刚落，周遭浅淡的黑雾突然浓烈起来，围绕在沈琼玉的四周像是有生命一样。

　　只见浓雾当中浮现出许多具骷髅一样的脸，每一个都整齐排列，将他们二人围绕在中间，那骷髅的口中不间断的在喷吐出黑色的东西，但凡沾染到的物体全都被腐蚀。

　　沈琼玉一时不察，叫身后的那物一口喷在后背上，背部的衣料顷刻间被烧尽了，皮肤裸露而出，衣料边缘还燃着没有熄灭的绿色火焰，还有他的半面袖子也被燎掉了。

　　可是路栖云被他保护的很好，一点都不曾受到伤害。

　　他将路栖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卧月绕到沈琼玉的背后，从一把剑一下幻化成七把。

　　灌注在仙剑上的灵气强劲，幽光乍现，那些鬼骷髅尖叫刺耳，又隐入黑雾中。

　　“冥顽不灵。”沈琼玉的剑气将周身黑雾直接荡开，他口中念着净化咒，剑法同用对此处的邪祟起到了压制作用。

　　七把剑向天齐出，沈琼玉心急所以半分情面也没有留，剑气激荡，竟然将方才困住他们的邪祟直接汽化，黑雾一下消散，沈琼玉抬眼望过去，那条大路直通之处平坦无阻，似乎也没有其他东西挡路。

　　他费力的扶着已经昏厥的路栖云往前走。

　　果然，走出去了。

　　前面的路是向着最下方行的，远远能看到一处洞穴，四周都是被烧焦了的树木枯草，洞口一片漆黑，沈琼玉用灵力探究其中，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相反，这个洞里似乎很是安全。

　　先前在龙骨之地时，他便探查到了一股微弱灵气盘踞于囚骨岭的最深处，这东西似乎是在镇压着岭内煞气，应当是当年青屿仙踪留下的。

　　沈琼玉用手背擦了擦耳边的汗，他一手托着路栖云的腰将他与自己贴的近一些，洞口狭小，不太好进去。

　　好不容易进来了，洞内一片漆黑，既然已经安全，自然也不着急去寻那东西，他用脚仔细的探着路，找到了一处还算平整的地方，沈琼玉小心的将路栖云放下让他靠墙而坐，自己也则半跪在他的面前，想要在仔细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脉相紊乱，灵力流窜。

　　和刚才一样。

　　可是之前没有头痛欲裂，为什么到了此处却疼到昏厥。

　　难道和蓬莱有联系？

　　在蓬莱岛外的时候影响还不算大，因而能够靠着渡不同属性的灵力来进行平复，可是越入腹地，对路栖云的影响越盛。

　　沈琼玉再次尝试想要用灵流的方式去抚平他体内的燥热，可是试了两次又是不行。

　　只能想办法先让他的躯体降温。

　　路栖云刚到千星白御的时候是发过一次烧的，那时候沈琼玉才将他带回来，这场大病让年幼的孩童整整高烧了三天，期间小孩被烧的直说胡话，哼哼唧唧的念叨着要找阿娘。

　　沈琼玉哪里带过这么小的娃娃，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说孩子年纪小时是不能持续高烧的，要降温才行。

　　司安殿开的药太苦，喂不进去，沈琼玉当时无法，只能用勺子掰开嘴一点一点喂，他那样爱干净的人，被孩子咽不下的汤药吐了满身，可那时候他也没有半分嫌弃，只是在想如何才能救活他。

　　看着越来越病重的幼童，他只得将自己身体的温度调的更寒，用自己给他降温。

　　果然还真行。

　　那夜之后还真的退烧了。

　　再后来路栖云就算在难过，也没听他喊过娘亲。

　　沈琼玉思索了片刻，将他腰间的束带解开，黑色的外衫散着，漏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衣。

　　他此刻呼吸不畅，要将身体上的束缚都松开，沈琼玉的冷气也要尽量贴近他的身体，所以解开了好办事。

　　刚散开外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成…成何体统。”

　　路栖云如今已经不是孩子了，当初他能将幼小的躯体抱在怀中，现在面对一个比他还高的男人，怎么可能还用这种法子。

　　他通过调用灵力，将掌心的温度压的更低，盈盈幽光散发而出，带着白霜似的寒气。

　　沈琼玉将手掌抵到路栖云的额头上，隔着一些间隙，用寒气来为他降温。

　　似乎起效了。

　　路栖云看起来不再像是刚才那么难受，那点寒气薄薄的覆盖在皮肤上，让他能纳到凉。

　　沈琼玉将手掌收回又重新贴到他的胸口处，这次的寒气更加轻缓，恰到好处。

　　他正集中注意力，尽管隔着衣服也避免碰触到路栖云的身体，可他没动，手心却突然贴上了布料。沈琼玉正奇，手腕突然便被一道铁钳似的手掐住了，一道火光燃起，照亮了已经近在眼前的俊脸。

　　路栖云紧紧盯着沈琼玉，半晌邪笑道，“师尊怎么这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