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51、岁月静好，鸿雁真吵

　　钟鸣山轰然崩塌，遮天蔽日的黄沙绵延数百里，一行人好不容易寻了个落脚的地方，浩浩荡荡几百人都窝在一处树林里，席地而坐，运转调息。

　　路栖云斜着倚靠在树杈上，不动声色的盯着四周动静，期间还时不时瞟一眼盘膝坐在树下的沈琼玉，打量一会又回神似的挪开注意力。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斗法耗费了沈琼玉不少心神，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憔悴的样子，整个人苍白的毫无血色。

　　“喝点水吧”

　　萧怀逸拿着不知从哪来的器皿，里面盛了一点清水。

　　沈琼玉睁开眼，看见递到跟前的东西，伸手接下来，道了声谢。

　　“你怎么样，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没赶上，看着你精神气不太好。”萧怀逸是个粗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沈琼玉，只是觉得看起气色太差了。

　　“灵力透支过度，无事。”沈琼玉低头喝上一口水，唇色稍润，看上去好了些许。

　　鸿雁跟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一直寸步不离守在沈琼玉跟前，连话都不敢说，眼巴巴的赶忙将他喝完了水的碗接下来捧着。

　　“沈琼玉我错了。”

　　沈琼玉表情平静，看不出一点生气，只是撩起眼眸浅浅的看着它，直把鸿雁看的冒冷汗。

　　“行天道怕是寻冥天玄鹤一族许久，你向来耿直难辨真假，这次也不能全怪你。”

　　萧怀逸从旁边突然插话，“我看它呆头呆脑的，是冥天玄鹤？”他说着没大没小的手探过去，攥着鸿雁的小下巴左右扭着打量，在鸿雁要咬他之前掐准时机撒了手。

　　“居然敢怀疑本大爷！”鸿雁对沈琼玉听话的很，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萧怀逸也是欠的，伸手比划它的个头又比到了自己腰腹，啧了一声，满脸嘲讽。“个头不大气势倒是不小，当时被绑的时候怎么没用嘴啄死对方？”

　　这话说的，把鸿雁刚涨起来的气势立刻憋回去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若不用美人计，我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哦～原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鸿雁被萧怀逸戳破了来龙去脉，许是感觉到丢脸了，砰的一声化成原形，张着翅膀追着萧怀逸的脑袋啄，后者一见来势汹汹立刻撒腿就跑，一人一鹤绕着不大的地方来来回回斗，把坐在地上调息的众人都惹笑了。

　　沈琼玉看着这一幕，这才放下心来。

　　鸿雁仍在跟前，活蹦乱跳的。

　　他听着俩人笑闹，用宽大的袍袖掩住嘴角，轻轻的笑了下。

　　沈琼玉以为没人看见，只不过瞬间，他又变回了平日里清冷矜贵的仙君。

　　这一抹世间难有的绝色泯灭在了凡人世界，却独独落入一人眼中。

　　路栖云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沈琼玉，日头起的不高，照在他的面上，将白衣照出透亮的影子来，而那遮挡之后，是从未见过的沈琼玉的笑颜。

　　原来这人，也是会笑的。

　　萧怀逸被追了两圈，憨憨的大个头躲到了麒麟身后，这么大个神兽刚和鸿雁对上面，立刻往地上一趴，两只大爪子捂住耳朵，不管萧怀逸怎么叫他，都不应答。

　　看来一同被关押的那些日子，没少受罪。

　　路栖云伸了个懒腰，身姿卓越的一下从一人半高的树杈上翻身跃了下来，轻轻巧巧落在沈琼玉身边。

　　沈琼玉知道是他，头都没回，轻声道：“都让你走了，怎么不听话。”

　　这语气，可是比在灵隐村的时候温和多了，一听就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路栖云蹲在沈琼玉身边，还要再凑的近一点，他手托着下巴，与他那师尊一起看这出闹剧。“师尊瞧见弟子不开心吗？”

　　“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刚才觉得沈琼玉温和，一定是错觉。

　　路栖云哦了一声，悄无声息的冲着沈琼玉吐了吐舌头，“师尊从来都不怎么会撒谎，那么蹩脚的说辞，我怎么会信，哪怕脚程再快，一来一回也赶不上，既然浪费时间还不如留下寻求别法，没准就会有转机呢。”

　　“若是没有呢。”

　　“这不是有了吗？”

　　路栖云笑嘻嘻的回答，惹得沈琼玉蹙着眉回头过来看他，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一张笑的有些讨好的俊俏面容。

　　是不是错觉？

　　怎么突然之间，这个顽劣至极的小徒儿悄然之间有了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他仔细盯着那双漆黑的眼，没有在里面看出来半分玩闹的意思。

　　“百日醉的解药….”

　　路栖云刚听到解药俩字，立刻惊的眉毛都飞起来了。糟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这解药得来的有些好笑，当日祭祀堂内，路栖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祭祀，也不知道祭祀之后有什么变化，于是在毁了祭典又顺利将本是祭品的鸿雁扛走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走投无路了。

　　那里的地形险峻，用悬空的台阶一级级接在一起，中间是百米宽的祭祀台，在往上修着一方圆形的池子。

　　四周的邪修包围上来，他只能慢慢往更高的地方退，到了池子边缘才发现那是一池血红的水。

　　行天道称其为圣水。

　　传说中能破世界一切法术，能医所有疑难绝症。

　　他避无可避，没有灵力也只能一战，刚要开打一直在衣服里安静着的啸兽突然暴起，一脚蹬在路栖云胸口上，俩人一鹤没站稳双双跌进圣池里，入水的一刻，刺耳的兽叫声传来。

　　鸿雁那时候身上还有封印，根本动弹不了，全身上下只有嘴能说话，路栖云捞着他从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邪修，各个双耳流血昏厥在地。

　　啸兽之所以取了啸字，他的尖叫声能让修士失去意识。他为了给路栖云报恩用尽了自己的精力。

　　折腾了这么一遭，鸿雁身上的咒法竟然解了，路栖云的灵力也有所恢复。

　　好不容易逃跑的俩人对坐在石洞里。

　　鸿雁：“你怎么来了！”

　　路栖云：“要不是某人失踪，我们也不会来”

　　鸿雁：“们？你们？还有谁来了？沈琼玉吗？”

　　路栖云：“不然呢？你那消息只有师尊能打开，不是他来还能是谁来？”

　　鸿雁：“那他人呢？”

　　路栖云：“被抓了…..”

　　鸿雁：“…….你们究竟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前赴后继的？”

　　路栖云连把它捆吧捆吧重新送回祭祀台的心都有，他坐在原地没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水，突然从乾坤袖里掏出来个小瓶子，他把外袍脱下来拧了一把水，用小瓶子刚刚好装起来。

　　鸿雁探头，“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追到八方来福的时候不小心也着了道，师尊和我都被百日醉封了灵力，刚才掉到圣池里喝了几口水，现在我的灵力恢复了，我猜这圣水就是解药。”

　　“嗯….依我所见……….你不会要把这玩意给沈琼玉喝吧？！！”

　　“权宜之计。”路栖云有些无奈，他们这么一通闹祭祀台的守备肯定更加森严，又不能杀回去再灌一瓶，只能..委屈沈琼玉了。

　　“….沈琼玉要是知道他喝的解药是这么来的….你就死定了。”

　　路栖云阴测测的看着他，“天知地知，我知…….”

　　鸿雁等了一会，路栖云根本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好啊！！！你不拿我当人是吧？”

　　“也不是。”路栖云把小瓶子握在手里，恐吓它，“你要是敢说出来，我就亲自操刀拿你给他们那什么狗屁魔尊做菜。”

　　鸿雁瞪着绿豆小眼立刻闭了嘴。

　　后来对战之时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哄着沈琼玉让他喝下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什么..”路栖云心里祈祷着能糊弄过去，刚才还在和萧怀逸斗嘴的鸿雁听到了这边的谈话，立刻梗着脖子，“沈琼玉你知不知道你那解药是…”

　　“是弟子千辛万苦寻来的！！”路栖云腾的一下站起来，立刻打断鸿雁的话。“萧兄，你是不知道治这呆头鹤是有门路的，看我把他拔毛剥皮烤了来吃，算是安抚大家魔窟走一遭。”

　　路栖云边说边撸袖子冲着鸿雁跑过去。

　　“妈呀！”鸿雁对他心里畏惧，立刻撒腿就跑，萧怀逸在最前面，一看鸿雁冲着自己就来了，闷头往前冲，最后演变成了萧怀逸在前面跑，鸿雁在中间，路栖云在最后，三个人绕着麒麟跑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慢点跑慢点跑。”

　　“萧兄跑大点圈！”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这一刻更加浓烈起来。他们中有许多人本来是活不过今日的，在世间人人畏惧的魔教中走过一遭，还能有幸活着出来，实在是不易。

　　若不是有沈琼玉。

　　若不是有他抵死相救，怕是此时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仙门弟子零散的依偎在一起，他们已经停留在此调息了半日之久，五百多人，如何离开这连绵不绝的山岭还是个问题。

　　人群嬉闹中，沈琼玉敏锐的捕捉到了另外一丝气息。

　　路栖云与萧怀逸同时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望向沈琼玉，他已经起身，正回头望向茂密林间，自己一人挡在中间，隔开了两片世界。

　　其余人这才察觉出不太对。

　　“阁下既然来了，请现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