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48、色字头上悬着刀

　　“找我？”掩天慢悠悠道，“某不记得见过你，是寻仇？”他有些惋惜的摇头，“像是你这种姿色的人，见过一面怕是想忘记都难。”

　　掩天的调笑有些太明显了，不少人跟着哄堂大笑。

　　站在人群中央的沈琼玉挺着脊背，就只是立在那里都能有极高的威慑力。

　　“天之道，万物循环自有其本律，外人无资格去插手一丝一缕，天地四季周而复置，人畜妖鬼生老病死，万物有度，万事有责，可是行天道打破了它。”

　　掩天压低了声音，“你要跟我论道？”掌教还真是若有所思起来，停顿良久，像是夸奖似的鼓了两下掌。

　　“瞧着年岁不大，见解倒是不小。”他端正身型，“你的道虚无缥缈，听上去尽是些空话，之所以坚信天道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过需要被迫做出抉择的时候。”

　　“本座且问你，若是你遇到一人，缠绵病榻日日夜夜受抓心挠肝之痛，遍寻世间无药可医，十年几十年如一日受尽折磨，他熬不住求你一剑给他痛快，你杀不杀？”

　　沈琼玉听他问话，眉头拧的极深，并未立刻回答。

　　“本座再问你，现如今九国战乱，凡人受战乱所苦民不聊生，若是你在尸山血海中遇到一人，没了手脚，奄奄一息，肠肚流了一地再无活下去的可能，可他却还未咽气，你会助他早脱苦难还是留他继续苟延残喘？”

　　沈琼玉仍旧未答。

　　“不知如何抉择？某猜你心中想着若是到了那一刻，定然会白刃直出，可是此时只是说说而已，因此你才会犹豫不定。”

　　“我行天道做的有何错，这人间本来就是地狱，活在这地狱之中的人早死便是早登极乐，某在助他们，让这些无用的凡夫俗子早早结束人世间苦楚。”

　　“你现在还觉得天道能救你吗？能救所有人吗？？”

　　整个殿内一片寂静，没人敢在两相对峙之中不长眼的插嘴。

　　坐在玉龙台上的男人仿佛君王般胜券在握，遥遥睥睨着站在下方的蝼蚁，万般蔑视，万般轻怠。

　　“某没错，行天道更没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本座代天来抉择何人可生，何人该死。”

　　“某…”

　　“不对。”

　　掩天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倏然听见一道清冷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什么？”

　　“你说的不对。”

　　“请君教诲？”

　　“人生本苦，可他们并不坏，物竞天择，强者生存，本就行不通，不论人鬼妖兽，既然他们诞生在俗尘之中就有活下去的权利，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修士的存在，力强者担重任，修仙论道就应当背负更多。”

　　沈琼玉话说完，倒是玉龙台上那人不说话了，他手握着座椅上的龙头，掌心暗自发力，身体也是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真是好啊。”

　　慕贪察觉出掌教隐隐发怒，怕任由这炉鼎再胡乱说下去怕是会连累自己，“大胆！小小炉鼎竟敢顶撞掌教大人，拿下！”周遭教内弟子得了令，抽出随身的仙剑向着沈琼玉围了过来。

　　沈琼玉这人，哪怕没了灵力，自身的武力值也是不低的。

　　只见剑器的刀剑从四面八方抵过来，像是要顶着沈琼玉的要往前走，他手头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便捡了几枚石子，手腕发力，石子扔的刁钻古怪，一下打中冲过来的几人，竟然让他们瞬间身体脱力，不到片刻就倒了一地。

　　“果然还是不太好对付，上次算是侥幸，要不是他着急想要救弟弟，我想用捆仙索捆住他是万万不可能的。”慕贪扶着脑袋苦大仇深的样子，“都劝你别解开捆仙索，这下糟了。”

　　“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妹妹不以为然。

　　姐妹俩的功法是同时修炼的，不论何时，都是两人一起上。妹妹一个眼神姐姐心领神会，飘然到了沈琼玉跟前。

　　“小哥哥近看要更好看些，可惜了得罪了掌教怕是活不成的。”

　　“还没近过女色吧？临死之前我们二人给你开开荤如何？”

　　沈琼玉的眼神晃了晃，她们穿的过于少了，眼睛根本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干脆闭上眼，耳尖透着一抹红。

　　“…..不知羞耻！”

　　“骂人也好听，再换一句。”

　　沈琼玉侧过头去，恨铁不成钢的道，“成何体统！”

　　“还有吗？”

　　沈琼玉憋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二人，于是半晌没回话，妹妹笑了出来，二人从腕口中渡出来一片紫色的绸缎，分别从两方向着沈琼玉而去，他闭了眼睛，听感却是极其敏锐的，绸缎裹着劲风袭来，沈琼玉却没躲，双手指头分别夹住一片柔软的布料，双方成了制衡状态。

　　绸缎绷紧，只不过没了灵力加身的沈琼玉到底还是略输一筹，不过一瞬间，那绸缎便挣脱开来。

　　沈琼玉惯性使然，往前错了一步，便止住了。

　　“姐姐，直接抓起来吧。”

　　那女子沉默着点了头，俩人手上的绸缎忽然长至数十丈，普天盖地的向着沈琼玉突袭过去，那法器未曾近身却一层一层的缠绕起来，沈琼玉所处的空间突然变得狭小，眼看着那紫色的绸缎要吞了他，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紧密缠绕在一起的绸缎突然爆裂开来，撕成碎片。

　　紫色的毛絮满天飞，漫天之下立着的是那宛若谪仙的君子。

　　沈琼玉手里捏着一枚铃铛，碧玉雕刻，小巧异常，上方坠着同色的绳子，铃铛在他手中轻轻一响，突然间强烈的冲击袭来。

　　离得近的忙用法器护身，一看热闹的那些人措不及防被波及到，全被掀翻在地。

　　那是什么东西！

　　路栖云的手上一直运着灵力，随时准备召出归雪去救沈琼玉。

　　那枚铃铛路栖云只见过一次，之前在灵隐村的时候，他的师尊曾用这枚法器封印了龙。

　　“那个是…..是沈琼玉的本初法器！”鸿雁翘着脚看了一会仔细辨别了出来。

　　路栖云有点不太理解，皱着眉问“本初法器是什么？”

　　“..你上课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鸿雁见路栖云威胁的转了转手腕，立刻又怂下来，“那是用自身寿元所炼制的，与持有者同气一体，不过这几千年都没有出现飞升的人，普通修仙者寿元不过百年，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再去耗费寿元炼制法器。

　　他继续道，“最有名的应该扶光的法器，是一朵并蒂莲花，后来莲花注融炼制成了锁妖塔。”

　　这段故事路栖云在课堂上听过，当年扶光与魔君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两败俱伤，千钧一发之际他用计将魔君引入伏妖塔之内，这才能顺利完成封印。

　　幸好是扶光的本初法器，否则想要封印魔族的君主怕是根本不可能。

　　鸿雁叹了口气，“不过也有不好，如果法器受损，持有者也会承受同样的损伤，要不是因为这，扶光也不至于紧跟其后就仙陨了。”

　　路栖云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放回到沈琼玉身上，突然发现他似乎脸色比之前要苍白的多。

　　“师尊没有灵力，如何使唤的动法器？”

　　“本初法器与持有者是一体的，所以没有灵力召唤也能使用，只不过….强行使用我记得是会被反噬的。”

　　沈琼玉手上的铃铛发出淡蓝色的光，托在手心里，一直不住的发出持续清脆的声响。

　　路栖云没由来的有些不安心，“反噬….会到什么程度？”

　　“这就要看所动用的法咒是什么级别的了，若是杀招…. 玉石俱焚也有可能。”

　　蓝色的光逐渐从铃铛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自手掌一直延伸包裹住沈琼玉的全身，突然强光大盛，憎痴姐妹两人单只手抵在一起相互连通灵力调息，另外一只手用绸缎挡在身前，只是未曾想过对方竟然修为如此高，法器相抗，她们隐隐有了颓势。

　　沈琼玉缓缓睁开眼睛，从他的眼眸里缓缓流淌出来一些同色的浅雾，本来琉璃般浅色的眼眸此刻颜色深了许多。

　　“这人，居然有仙泽！”

　　“上品，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品啊！”

　　仙泽可不是一般人通过修炼便能修出来的，若是能年纪轻轻便出现仙泽，其天赋异禀，且远超于常人。

　　铃铛在沈琼玉的手心里缓缓升起，从他自身流淌出来的荧光向内收缩，全都重新回筑到法器身上，他见面前俩人拼尽全力抵抗，冷道“行天道祸害凡尘已过百年，你们现如今不过是纵容私欲而已，谈何替天而行。”

　　铃铛产生的嗡鸣越来越快，扰的人心烦意乱，强大的气场横扫，冲击将那周边一圈的人直接震飞。

　　眼前紫色一撤，突然一道黄色的光芒袭来，他的法器与那道强悍的灵力相互冲击，仅一瞬间，他就被逼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琼玉胸口一闷，他透支了一半的灵力强行催使法器便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来，叫他硬生生又吞咽了回去。

　　抬头看过去，面前站着的那人穿着一身藏蓝色服饰，看起来雍容华贵，面上一团黑雾蒸腾，正是刚才还坐在玉龙台上的掌教。

　　果然，硬拼的话，已自身现在的微薄灵力，难于上青天。

　　“你这么厉害，本座怎么从未听过。”扭曲的声音响起，沈琼玉撑着自己背脊直挺，撩起眼皮盯着面前这个人。

　　这位掌教，自己只从传闻中听说过，行天道众人行踪诡秘，百年来都未能将其教派绞杀，掌教更是难觅踪影，其修为听闻与现存在世的顶级仙者所差无几。

　　“本座对你有些兴趣，你若是乖一些，本座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沈琼玉叹了口气。

　　他身侧无人，立在正中，眼下或是躲避或是看戏的修士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沈琼玉突然心里却有无限悲哀。

　　他悲乱世者如此之多。

　　苍生之难，仙派之责，行天道发展如此盛大，是自己之过。

　　沈琼玉的脚边无风自其，将素白的衣角掀翻起来，从底部开始攀升，在他的周身升起来一道透明的风屏，那屏障中夹杂着细碎的冰碴儿，他立于其中，冷然道“请教阁下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