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16、女鬼醒了

　　路栖云在刚才的回忆中抽出来，立刻便被塞进了另外一道记忆当中，只是这次的回忆不是与赵之谦自身有关了，而是似乎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到了某些事情。

　　路栖云发现自己看到了一面铜镜，那镜子上端端正正映出来了周婉的脸，却不像是之前成亲时候笑颜如画的模样，她坐在那里很是安静，身上已经穿好了嫁衣，唇上口脂嫣红，灯下看美人，朦胧不真实。

　　这里的陈设很眼熟，陈设别致，与周宅的样式很相似，路栖云猜想，这应该就是周婉的闺房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阴沉下来，静谧夜里，突然响起了两声了鼓声。

　　嫁娶时候吹奏的欢快调子在黑夜里响起，说不出来的诡异。

　　“干嘛呀 ！别进去！”

　　“住手啊！哎哟”

　　门外乱哄哄的，许多人在争吵，周婉似乎有些慌张的站起来，她在房间里四处转了两圈，似乎是无处可去，一咬牙躲到了床帏里，透出一双美目警惕的看着大门。

　　突然咣当一声，门扇大开，周家老爹叫两个壮汉压着跪在地上，老太太则因为一直挡在女儿闺房门前，叫为首闯进来的几个一下推在地上，年岁大的人本来腿脚就不好，此时跌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你们要做什么！”周婉惊叫着过去想要搀扶她娘亲，又叫另外两个男子拽着胳膊控制住了。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这些人多少都见过，拧着周婉手腕的那俩位此刻还在义庄里躺着呢。

　　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是李铁牛和那个纯炎宫的道人周义正。

　　“别吵了！” 李铁牛背着手，可是一点都没有亲和的模样，他指着哭闹的周家爹娘，恶狠狠道“都是你们同意了的！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想嫁河神就浸猪笼！”他那一脸肥肉直颤，“嫁了河神有什么不好！那是为了整个灵隐村，大不了之后让她进祠堂！”

　　“不行！我带着女儿走，我们走还不行吗！” 周家老爷一夜之间白了头，此时老泪横纵苦苦哀求，“我们不嫁了，不嫁了！”

　　他一时鬼迷心窍才才答应了的，觉得女儿同人私奔让家族蒙羞，想着女儿家名节重要，若是能入祠堂也是光宗耀祖。

　　可是他后悔了。

　　他舍不得自己从小宠到大的闺女。

　　“求求你村长，不能是婉儿，不能让婉儿嫁给河神呐。”被推在地上的老太太额头都叫嗑出血来了，却还是爬了过去，抱住李铁牛的腿苦苦哀求。

　　“那是你们说不行就不行的？祭祀焚香都已经告知河神爷爷了，你现在反悔那是要的整个村子所有人的命，你看看大家伙能同意不。”李铁牛一脚将老太太踹开，冲着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把周家老娘拽走了。

　　李铁牛说的对，死一个人能让大家伙都活下来，死了也就活该死了。

　　周婉环顾了一圈，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村子不讲究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可以上学堂的，可以下河抓虾，下地干活的。

　　可是这些平日里叫她妹妹给她地里刚摘的柿子的人们此刻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心想让她死。

　　“李二哥..呜呜呜你..你放了我吧。”周婉哭的伤心，刚上好的妆都花了。

　　这李二哥是她家的邻居，小时候离着近，她还隔着院墙给他递过家里熟了的桃子。

　　那男人听到了周婉的话，似乎心里也有些动摇，可是手上钳着他的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满脸歉意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小婉，你就放心去吧，怎么都是死，这样还能救了大伙。”

　　是啊，她只不过是想要同心爱之人在一起，却不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周婉愣愣的看着他，突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把这两个老家伙带走，带走！” 李铁牛发了话，拽着周家爹娘的人也不顾他俩的挣扎，硬生生拖走了，呼喊的声音逐渐变小，落在周婉耳朵里，连最后的希望都化成了灰。

　　她立在原处，眉目间尽是愁楚，死了也好，死了还能去追夫君，可是唯一遗憾的，她已经嫁人了，不想再嫁第二回。

　　“道长，人在这里，您刚才说怎么着？”李铁牛客气的凑到前面的黄衣道人跟前。

　　今天就是订好了要出嫁的日子了，嫁给河神可不一样，不能再白日举行仪式，需得在晚上，正是子时的时候送过去，这才能完成嫁娶仪式。

　　黄色衣衫的道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起来倒还真是高深莫测的，他伸手掐了掐，“河神嫁非比同常，为保女子纯澈，须的不言不视为最佳，此女子做过肮脏事，只能惩罚她剜目割舌，方能平息河神之怒，否则，贫道怕河神大人不肯收。”

　　他说完这话，给屋子里的人都吓的不轻，这里的人都是世代农耕，从没出现过人命是非。

　　这剜目割舌，也太狠了。

　　李铁牛也有些顾虑，恭敬的笑声试探，“您看咱这…非要这么干嘛？多好的姑娘，舌头眼睛都没了，吓死人”

　　“不可。”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道长…我.. 我们下不去手啊。”

　　“是啊。”

　　黄衫道人摇了摇头，“为了灵隐村的苍生，贫道可以代行。”他说这，从袍袖里拿出来一把刀，明晃晃的冲着周婉走过去。

　　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瑟缩着往后面躲，却叫钳着她手腕的两个男人硬生生挺着往前送过去，那把见到明晃晃的，她从未在夜里见过那样两趟的东西，刀尖向着她而来，最终落在周婉的眼眸里，反射出来了那拿刀的道人狰狞扭曲的脸。

　　路栖云脑袋突然疼的一抽，他闭上眼缓了一会，发现这段记忆出现了破损，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了。

　　似乎脑子里那团浆糊正在翻涌，在一团团黑雾中挨个找寻。

　　找到了一个就推挤着进入路栖云的脑海中。

　　他再次睁眼，眼前确实一片漆黑，能听得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是李铁牛和周义正的。

　　“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安排个女子嫁给河神就能平息海上风暴，也不再连天大雨了！”李铁牛压力了声音，但是愤怒的语气根本藏不住，他此刻也不像之前一样对周义正唯唯诺诺的了。

　　“你说怎么办。现在人也没了，周家老两口也已经被我弄疯了，一家子家破人亡，最后呢！这不是缺德嘛！”李铁牛一拍桌子，压不住声掉了。

　　那道人到还是像以往一样不慌不慢的。

　　“村长哪里是缺德，乃是积德，损一命而就数十条命，岂不是赚了。”周义正慢悠悠的继续，“昨日我夜观星象，非是嫁娶无用，而是河神大人对这个新娘不满意而已。”

　　“不满意？”

　　“是”

　　“那可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我都没弄到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李铁牛憋着一股子的气。

　　“那女子与人通奸，不是纯贞之身，河神自然震怒。”

　　在黑暗中突然沉默了一会，李铁牛闷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你说，咋办。”

　　道人不慌不忙笑到“村长不必担心，再办一次即可。”

　　再办一次………

　　嫁娶是进行了两次的？

　　这段记忆似乎是比之前损害的更要严重一些，甚至连场景都没能浮现出来，路栖云在一片黑暗中听了这些对话，心里却是越来越惊，他将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大概缕了一下，事情便串起来了。

　　周婉是个可怜女子，因为们不当户不对无法与自己所爱之人厮守，周家父母择了良日，要她嫁给李铁牛做第四房妾室，可是她不愿，便在成亲的前一夜与情郎私奔，两人对着土地成了亲，结了缘，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追捕，被带了回来。

　　再后来，她被选为嫁给河神的新娘，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路栖云突然发现，女鬼成祸不是主要，河神这回事才是重中之重，天奉书里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过河神的事情。

　　似乎赵之谦想让路栖云看的东西已经看完了，他的意识慢慢退去。

　　控制着路栖云的动作也缓了下来，他试了试，发现小手指可以动了。

　　果然，周婉不是修仙者，她的法术一定是通过其他不知名的办法得来的，所以控制效力也偏低。

　　路栖云缓缓睁开眼睛，突然从他后方飞出来了一抹蓝色的影子，像是蝴蝶的样子，只是翅膀扇动的极其疲累。

　　它一路缓缓向着周婉飞过去，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蓝色的蝴蝶….有些眼熟，似乎是从哪里见到过。

　　路栖云正在想着，茫然间未曾注意到，周婉那放大的脸孔贴了过来，她离着路栖云极近，似乎是在仔细辨别着什么。

　　蝴蝶，是义庄的那只蝴蝶？！

　　想起来了，在义庄观尸的时候，从周义正的脖子上飞出来过一只一样的蝴蝶。

　　那时候沈琼玉说，这是残魂的物化形式。

　　这残魂，竟然是赵之谦的嘛！？

　　路栖云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双空洞的眼睛近在咫尺，黑漆漆的眼眶中流出血泪来。

　　原本好听的声音此刻在他脑海中狰狞响起。

　　“你不是他！啊啊啊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周婉扑了过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