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山鸣谷应》白枕青

5、谁的锅？

　　四年前，伊维察曾以为自己已经走到麻木尽头，过往的失望、痛苦、愤怒、不可置信，那些无比沉重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抽空了。那天他发誓要和过去的一切告别。

　　后来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回不去，也放不下。当他允许自己去关注前男友的消息，去看他的比赛，允许情念排山倒海地涌来，看到他赢球、拿奖时的笑容，伊维察竟然感到很轻松。

　　两人今天胃口都出乎意外的好。

　　克罗地亚南部的菜肴通常采用简单的烹饪技巧，强调原材料的原汁原味。海鲜炖锅、生蚝、贻贝、墨鱼汁烩饭、肉质紧致的烤肉拼盘被他们扫荡一空，餐桌上很快只留下空荡的盘子。

　　“小伊！”走之前，一位老人喊住伊维察，“今年就是世界杯了，我们都希望你能回国家队，不光是因为克罗地亚队没你不行，而且你要是没有国家队荣誉也太可惜了。”

　　所有人都认为他“退出”了国家队。

　　伊维察回头冲他们笑了笑，“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大家接着跟着老人应和起来：“你不愿意回来我们也能理解，他们骂你的理由也太胡闹了，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太过分了，你别放心上。”

　　在异国他乡，他反倒获得了同胞的支持：“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爱你，一直都是。”

　　莫德里奇的住宅离训练基地很近，他顺道送伊维察回到了训练基地。

　　第二天一早，伊维察就收到了卜拉欣给他发的消息：“别看新闻。”

　　伊维察本来不关注足球最新动态，一是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写了什么，二是球迷的评价很难影响到他，他只专注比赛。

　　伊维察看了卜拉欣的消息，还是点进体育板块。《伊维察·布拉泽拒绝回答关于回归国家队的提问》的热度仅仅次于《皇马4—3阿尔梅里亚，布拉泽第93分钟绝杀》

　　伊维察点进《伊维察·布拉泽拒绝回答关于回归国家队的提问》：“卡塔尔世界杯在即，这位刚刚为皇马上演梅开二度的克罗地亚前场大将，在赛后答记者问时拒绝回答是否回归国家队，气愤离场。”

　　下面主要的评论大部分来自克罗地亚国内：

　　“达利奇（克罗地亚国家队主帅）一直说，国家队的大门为他敞开，不就是不想回来么，整得好像有谁拦着他似的。”

　　“还是出去赚钱吧，毕竟国家队荣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爱回不回，真的，国家队不缺你一个。反正也拿不了冠军，你来了也拿不了，别给我推这种新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说不定早就退出国籍了，别等着过几天一看转投隔壁了。”

　　伊维察退出新闻app，给卜拉欣回了个“已经看了”，就出门去训练基地吃早饭了。

　　赛后第二天，教练与球队的分析师通常会对比赛进行多方面分析总结，分别与球员沟通，指出不足，布置下周的计划，然后就地解散。集合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伊维察一早在健身房加练完体能，路过训练场的时候，被卜拉欣叫住：“小伊，快来。”

　　“你来陪安德里（卢宁）练吧，我们已经被他研究透了。”卜拉欣坐在训练场上远远朝他招手。

　　一早来到训练基地的卜拉欣，克罗斯，巴尔韦德正在陪队里的第二门将卢宁练扑点。

　　在库尔图瓦伤后，卢宁一度获得了出场的机会。然而，在夏窗皇马租借切尔西门将凯帕后，卢宁与球队教练组的关系逐渐疏远。直到两个月前，凯帕也受伤了，卢宁才再次获得了出场的机会，他表现出色，重新赢得了教练组的关注，在凯帕伤愈后和他轮流首发。上场凯帕表现不佳，卢宁又被推到了首发位置。

　　卜拉欣：“安德里在我们队内的扑点成功率已经有百分之五十了。”

　　克罗斯：“也就是说你们罚点的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巴尔韦德：“说得好像这里面没有你的贡献似的。”

　　伊维察把足球放在点球点上，不带助跑，左脚一脚抽射，足球直奔球网右侧。

　　卢宁完美预判到了球的弧线，双手接住足球抱住。

　　伊维察第一脚点球被他扑出去了。

　　巴尔韦德笑到：“等蒂博（库尔图瓦）回来给你打替补吧。”

　　伊维察也不禁感叹：“厉害。”

　　卢宁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把球扔回给伊维察：“是你太放松了。”

　　伊维察饶有兴趣地问：“怎么说？”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十八岁之前惯用脚一直是左脚，后来左脚受了重伤，被迫练了右脚，最后练成双脚顺足。我看你刚刚思考的时间很短，我猜你很放松，可能要使左脚，你左脚罚的点球时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朝着右边，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朝着中上位置，我就往那扑了。”卢宁脸上看不出情感波动，那毫无表情的脸庞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带着面具的守门机器人：“这次是我运气好，蒙对了。”

　　伊维察佩服地点点头，同时心下一惊。

　　他之前是前东家的第一点球手，在各项比赛中的点球记录被统计研究过是必然的。他自认为自己的点球变化很多，不好预测，没想到被第一次对弈的门将看出破绽。

　　卜拉欣一脸惊诧：“真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天生的左右脚，没想到是练出来的。”

　　伊维察在松弛状态下会用左脚，左脚是他天生的惯用脚。就像如果有人在他背后突然推他一下，他还是会先迈左脚。右脚是后天练的，虽然技术精湛，但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的选择还是左脚。

　　伊维察把球放回到点球点上：“再来！”

　　伊维察助跑一小段距离，右脚打门，足球几乎贴着地面高速飞向底角，最后擦着右侧门柱滚向网中。卢宁猜中了方向，全力伸展身体，但球速太快，还是差了一点。

　　贴着地的球往往不好扑，也不好踢。

　　克罗斯给出了个人词库中的最高评价：“漂亮！”

　　卢宁再次把球传回给伊维察。

　　伊维察弯腰把球放好。第三次，伊维察助跑时在球前突然停顿一下，利用支撑腿骗过卢宁移动重心后，将球轻轻搓入中路。

　　一人站在他后面笑了两声。伊维察忙回头：“教练。”

　　安切洛蒂背着手，意味深长地冲卢宁轻轻点头：“还是太好骗，这就被晃晕了，得多上场见见世面。”

　　安切洛蒂话里的意思是要给他更多上场机会。乌克兰冷面小AI卢宁少见地脸红了。

　　安切洛蒂转头看向伊维察：“我看过你罚点球的数据，□□不在的时候，你接着当队里的第一点球手，和卢卡、何塞按顺序上。”

　　伊维察来到会议室和全队集合，小型会议室里，巨大的电子屏正在回放上场比赛的录像。

　　队长纳乔首先站出来，低下头：“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开始就状态不好，给对面送了一个，我们上半场不会这么狼狈。”

　　阿拉巴上来拍了拍纳乔：“好啦好啦，就说最后赢没赢吧。”

　　赛后总结看录像，表扬的总是精彩进攻，批评的总是防守的漏洞。风光的总是前锋，挨骂的总是后卫。后卫干遍了脏活累活却出力不讨好，同行阿拉巴深有体会。

　　“不怪队长，主要还是因为我浪费了太多机会，我们本来可以早点杀死比赛。”何塞卢把比赛录像往回拨到第三十三分钟。莫德里奇抓住了对面解围失误，摘出了球，然后把球传给了在门前位置更好的何塞卢，结果何塞卢打丢了必进球。

　　何塞卢指着屏幕里莫德里奇的位置，自责地说：“卢卡，这里其实你可以自己打门的。”

　　莫德里奇耐心地解释：“我们是一个团队，何塞，你那里位置更好。”

　　安切洛蒂也对莫德里奇说：“卢卡，你可以自己进球，你太无私了。”

　　“我知道，有机会我会的。我只希望我们能赢得比赛。”

　　安切洛蒂示意何塞卢回位置上坐着，他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昨天上半场的问题主要是我的错，我来负责。我们很多球员在昨天比赛的三天前刚刚踢完一场加时赛，消耗了太多体能。我忽视了你们的疲惫，在首发的选择上犯了错，你们不用太自责。幸好我们没有放弃，在下半场调整后情况有了明显好转。”

　　安切洛蒂对着比赛录像，给球队每个人总结了昨天比赛的主要问题和需要改进的方向。

　　“昨天的比赛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最重要的永远是下一场，明天下午我们启程去巴黎，剩下的等我们明天到了再说。”

　　下一场，皇马面临的是欧冠的八分之一决赛。欧冠八分之一决赛采用两回合制，首回合皇马在客场对阵巴黎圣日耳曼，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又只有三天。

　　体能教练平图斯站在安切洛蒂旁边慈眉善目地微笑着。这老头儿可不是什么好人。屋子里全体球员不寒而栗。

　　安切洛蒂宣布：“我和安东尼奥（平图斯）还有队医们商讨过了，今明两天全体放假，大家好好休息，解散吧。”

　　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轻松下来。

　　仍然被排除在大名单外的阿拉巴又开始大放厥词：“不就是踢个小巴黎嘛，看把你们紧张的。他们荣誉室里有几个欧冠奖杯啊？有一座么？我们有整整13个。不过既然是客场，对你们要求稍微放低一点，次回合我回归带飞你们。”

　　阿拉巴虽然转会到皇马也没几个月，但已俨然成为球队的精神领袖。这几天，他被队医诊断伤愈，开始进行单人训练，回归指日可待。

　　已经平淡地接受后卫身份的卡马文加小朋友不无担心地说：“他们锋线上有MNM。”MNM是巴黎斥重金打造的锋线豪华三叉戟，由姆巴佩、内马尔、梅西组成，对比皇马这个东拼西凑、七零八落的后防线实在是令人担心。

　　阿拉巴抢答：“我们有布皇，贝皇，还有……阿拉巴，优势在我们——”

　　贝林厄姆直接上来捂住他的嘴：“求求你不要再给我们加debuff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