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转世后》歌阑

6、礼物

　　正是夏至日，阳光灿烂却不暴烈，凫枭早起请了安回宫，又见去年进宫时小秋千旁栽的木槿花昨晚竟开了几朵了，兴致骤起，叫织合去取了诗集，坐在小秋千上悠悠荡起来。

　　凫枭嘴里还念念叨叨着正入神时，忽觉头上压下一道轻轻的力量，回眸一瞧，笑语盈盈喊了声：“子狂”，头上的花也随声落地。

　　她弯腰拾起来，拈在指间，是朵粉嫩嫩的月季。她抬头看聂子狂，眼里带着笑意。聂子狂又接过别在她发间：“来的路上瞧见花开得正好，便想给你带来了。”

　　“花儿正开得艳呢，你便给折下来，也不问花儿可愿意？”她含着笑嗔怪道，转身又坐上了秋千背对着他。

　　聂子狂从后面环住她，对着凫枭耳朵轻呼，惹得凫枭咯咯笑着要推开他，他又缩紧胳膊，温柔道：“别生气啊美人儿，朕给你赔罪呢。”

　　他对后头一挥手，门口儿侯着的小太监小步跑进来，将捧着的木盒交给织合，恭恭敬敬退下。织合随拉着凫枭的皇上进了屋，将盒子小心放上榻上小木桌。盒子约有一尺长，上封面雕的是七巧玲珑仙女。

　　聂子狂拉开盒子，盒中露出的游鱼戏荷图随窗外阳光熠熠，前后摆动盒子，那鱼竟像会随着前后游动似的。

　　凫枭笑着接手，将“图画”展开，最上层是条襦裙，两层蚕丝外摆，层层绣着不同的鱼儿形态，细腻宛若将要一跃而出。最里层是纯白的绸缎，抚上去温润冰滑，既不瘫软，又不失柔和，撑在里面，裙摆微起，如自然盛开的出水芙蓉，又如天外飞仙，欲要飘游九霄。

　　聂子狂解释道：“这是姑苏今年送上来的，应是你最熟悉的苏绣，掺了金银软玉在丝线中，层层映透，在不同的光线便能透出不同层次、形态各异的游鱼。在走动时，更如与塘中鱼儿嬉戏一般。这裙子，仅绣制便花了六位顶尖绣娘一年功夫。朕思索许久，想着你进京已半年了，定思乡不已；且又觉着，这宫里除了你，任凭谁也驾驭不了它的美了，便直接带人送来了 。”

　　凫枭爱怜地、小心翼翼地抚过条条戏水游鱼，就算较之图画，这些游鱼也更显平滑。她笑叹道：“便是从前在姑苏，臣妾也从未见过有哪件衣裳，有它半分的美。”

　　聂子狂走后，凫枭又爱怜地仔仔细细抚摸一遍那裙中游鱼，对织合道：“好好收起来吧。”

　　织合不解地问：“娘子，过两日恰好是春日宴，娘子不穿出去，叫皇上好好欣赏一番吗？”

　　凫枭转身对她笑道：“光是皇上欣赏还不够，还得去让各位姐姐好好看看官家对我的宠爱是吧！快收起来吧，皇上对我如此大张旗鼓地宠爱，是想让各宫嫔妃都知道，我不是她们随随便便能欺负的。可我若是过得太张扬，那不是将自己送上去叫人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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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凫枭照例到朝华殿请安，不知怎的，今日众人来得甚早，还未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此起彼伏的笑声、说话声。

　　凫枭迈进大门，向皇后请安后落座，却感觉到屋内原本热闹的气氛登时安静了下来，各嫔妃神色各异地打量着她。

　　瑶贵姬昨晚似乎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

　　一阵诡异的沉默，不善的眼神落在身上。凫枭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束这诡异的气氛，瑶贵姬就打断道：

　　“呦，凫大美女怎么没穿皇上新赐的苏绣衣裳来给娘娘请安啊，好叫咱们几个也能饱饱眼福，见见这么好看的东西。”

　　周围嫔妃一阵嗤笑。

　　“是呀，今年的绣品就这么几匹，连皇后娘娘也只拿到了一身儿普通的。不仅咱们要开开眼，娘娘恐怕也没见到这么好的东西吧。”

　　凫枭攥紧了帕子，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嫔妃左一句右一句怼得不知从何开口。

　　她抬头看向主座上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见神色中并无责备，松了一口气。

　　无论被如何挑拨离间，只要娘娘信她并无僭越之心，不计较小皇帝的专宠，她待会私下没人时多解释几句便可，没必要在这里与她们拌嘴，没得最后更惹人厌烦，得不偿失。

　　皇后散了众嫔妃后，她踌躇徘徊在门口。皇后注意到她不安的神色，严肃道：

　　“苏华容华，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原本没看到凫枭被责备的嫔妃闻言，心里上演了一场凫枭如何被责备的大戏，满意地笑着离去。

　　凫枭赶忙走回殿内。皇后打发走了多余的宫人，说道：

　　“她们说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不过是瞧着皇上专宠你，心中不愿罢了。”
　　皇后捂着胸口猛咳几声，话锋一转，
　　“只是你性子未免太软弱，与她们争辩几句又有何妨？我如今这身体你也看到了，她们本就不怎敬我，可如今到底能护你几分，待我百年之后，你又当如何？”

　　“娘娘，您福泽深厚，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凫枭着急道，“臣妾知道入宫的这几个月，之所以能平安，都是娘娘暗中庇佑的结果。臣妾深爱着娘娘，断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皇后虚弱地靠到身侧的软枕上：“我和她们侍候同一个男人，已经七年了。”

　　凫枭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盏热茶，上前递给皇后。

　　“她们今日早早来到朝华殿，我一眼就晓得接下来要唱哪出戏，怎么会听信她们的挑拨，而辜负你？”
　　皇后喝过茶后，沙哑的嗓子恢复不少，
　　“我不信这宫中的谁，也不会不相信你。你是我身边最单纯的姑娘，我不是不信你，相反，是担心你。”

　　“臣妾会学着保护好自己的，娘娘。”

　　“你最大的单纯，咳咳，就是将我、将我们都当做因爱慕而争宠的妻妾，而非妃嫔。”

　　“臣妾一向最敬慕您，时时铭记您皇后的威严。”

　　“我的身份是皇后，没错，因此我的责任是统领六宫，辅佐皇帝，治理盛世，而非日日计较，皇帝去了谁的宫里留宿，送了谁一件衣裳。”

　　“她们的身份是妃嫔，她们要做的是维护家族的荣耀，为自己的父兄争取利益。她们今日恨你，是因为你分走了她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也就是皇帝的宠爱。

　　因此她们今日攻击你，是因为你的存在挑战了她们的地位。这后宫里，只有你来这里的任务是爱皇帝，我们不是，我们是为了权利和地位。”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才知道日后在宫里该如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