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穹思雨》未羽零

57、第十九章 心瑶如梦（下）

　　殿内的人瞬间便都围了过去。

　　“皇上身体如何？”张嫣连忙抢步问道。
　　“万岁爷进来恐怕因为严寒而身子虚弱，需要细心调理、多多休息，不宜加以打扰。”
　　信王一听，登时掩盖不住怒意道：“调养调养！又是调养！你们都这样说了好几个月了，可皇兄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御医们瞬间吓得跪倒在地连声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万岁爷的身子是自从那次落水之后本就落下了病根，这调养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起效的，需要孜孜不倦、夜以继日的不停循环，甚至要……”
　　“好了。”
　　张嫣冷声打断了他，经过这几个月的陪伴，她也很清楚皇上的病情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明白心中即使有再多的抱怨、焦虑却也依旧无济于事，于是便转身对信王柔声道：“皇弟勿要动怒，我看今日你们就先行回去吧，等过几日皇上身稍好了些后，本宫自会通知皇弟。”
　　见是皇嫂开口，心中虽有担忧，却也不得不冷静了下来，眼下还是让皇兄多做休息的好，他思考了一番后终是决定了，
　　“那检儿今日就先行告退罢。”

　　说完就转身带着心瑶离开了皇宫……

　　今天难得的没有见到魏忠贤那老人妖的人影，可是信王却依旧高兴不起来，皇兄如今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心中实在是难受至极，但愿老天能够保佑皇兄能平平安安、早日康复……

　　不过，
　　信王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同样担忧着皇上安危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魏忠贤。

　　说来也怪，前几年因为一直害怕皇上会过早的生下太子而就此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魏忠贤一直采取的是残酷打压的手段，于是小皇子们各个不是胎死腹中就是过早夭折，致使还处盛年的天启皇帝竟然依旧膝下无子，本来他是想反正皇上还年轻，等过那么十几年再去考虑这个问题倒也不迟，可怎知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的身体竟然就此每况愈下，这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内心甚至都有些慌乱惊恐。
　　为何？因为按照祖训，若是皇上无嗣而崩，那么皇位就会按照兄终弟及的规矩而传给信王，那这下可就不得了了！魏忠贤当然不会束手待毙，无论如何，眼下自是先要保住皇上的性命要紧！

　　于是，这几个月来，他都在忙活着公告天下、四处寻找名医偏方，希望能挽回局面。
　　最终总算是有了收获。
　　他手下的阉党成员兵部尚书霍维华果然不负众望的在江南找到了一个神医，求到了一个药方，据说此药极其灵验，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魏忠贤听后大喜，便连忙依着这个药方熬出了神药，每日都按时给皇上饮用。

　　“魏公公……这到底是什么汤啊？怎么……味道怪怪的？”皇上虚弱的坐在床边捧着青花瓷碗问道。
　　“回皇上，这是老奴特意到江南为您寻来的一个神医药方，名为仙方灵露饮，只要万岁爷每日按时饮用，准保您能立马康复、生龙活虎！”魏忠贤谄媚的笑着，露出满口大黄牙。
　　“真的？”皇上半信半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那是当然，相信老奴，老奴可是为了万岁爷鞠躬尽瘁了哇！您可一定要好生养病，莫要辜负了老奴的这份心意，不然……不然……您要是有了个三长两短，叫老奴怎么独活呀！”魏忠贤趴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这里面的话倒也是真假参半，他很清楚要是没有皇上的宠信他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假如真的让信王当了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朕喝便是了。”皇上无奈的甩甩手，便将汤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一连几天他都是老老实实的饮用了魏忠贤所推荐的那个神奇药方。

　　一开始，倒也还略有起色，皇上甚至都有些回光返照了，可惜好景不长……

　　两个月后，皇上的病情开始越变越严重，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
　　而魏忠贤则是由于恐慌，便将皇上的病情隐瞒不报，眼看实在是治不了了，他就暗自萌生出了一番打算，他偷偷叫来了阉党的亲信，秘密商量对策，更直接一点来说就是——他想密谋造反、取而代之。
　　当魏忠贤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的第一心腹兵部尚书崔呈秀时，怎知崔呈秀听见后立马吓得脸色惨白，他可与大字不识的魏公公不一样，明白这师出无名、逾越伦理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行的，太监始终是太监，怎么可能当得了皇帝？于是只得唯唯诺诺、沉默不语。
　　在九千岁的一再追问下，才不得不吐出一句：“臣恐外有义兵！”
　　魏忠贤见状怒了，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咱家平日里怎么养了你们这群胆小的窝囊废！”

　　一番大骂过后，
　　魏忠贤便索性去找他的老相好，奉圣夫人客氏来出出主意。
　　女人有时候会比男人更加冷静、也更加阴险……
　　奸诈的客氏很快便另有了一个万全之策，她与魏忠贤经过几夜的仔细商议后，终于是制定好了计划，准备开始行动……

　　这一日，
　　是天启七年，七月末。

　　皇上依旧奄奄一息的躺在龙塌上，早已病得神志不清的他并不会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
　　也或许根本就不曾关心……

　　他只依稀的梦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被锁于深宫之中、孤独无助的孩童……
　　每每抬头望见天空时，都会羡慕着那天际间自由飞翔的小鸟，它们活得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快活……
　　为什么自己不能跟它们一样呢？就仅仅是因为他出生在皇族，就注定要被永远囚禁在这绝望的牢笼之中吗？
　　为什么所有人总是逼着他读书学习，责备他不学无术、耻笑他愚笨无能？
　　为什么当他努力想证明自己、努力想要换来一点自信时，大家总是会望着他呕心沥血的作品而嗤之以鼻？
　　难道皇帝就不是人了吗？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就不能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吗？
　　不知是从何时起，
　　他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做出一只巨大的木鸟，能载着自己飞离这片干涸的土地、飞至苍穹的尽头，飞到天边、飞向日月，永远永远都不再回来……

　　而他也正预感着，这一天很快就将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