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穹思雨》未羽零

48、第十六章 五人之死（下）

　　瑾晗有好几次都想去王府中找他商量，可是却感觉信王最近似乎是在有意回避她，很难见到踪影，本来自那晚救她后瑾晗还对他抱有了特殊的感激之情，可是现在心中却顿时凉了半截，她开始隐隐感到了些不对劲。

　　“殿下！”这天她终于有机会逮着了他。
　　“瑾儿？你来这做什么？”信王有些错愕。
　　“我想说殿下有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去救那五位大哥？他们真的是好人！”
　　“这个……本王的确有想过要去上书皇兄，重新彻查此案，可是碍于皇兄进来身体不太好，所以……”
　　信王撇过脸来，背对着她，心中有些复杂之感；他说谎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替他们求情，因为他早已只能把这几位烈士当做无奈的牺牲品，即使他也满腔悲愤、满腔怒火，可是如今时不与我，这也实乃无奈之举。
　　“那该怎么办？”
　　“不如，你这几天就先待在王府里，其余的事情由我去想办法好了。”他心中其实另有打算。
　　“这能成吗？”
　　“我会尽量的，你这几天就先不要出门了，安心待在这儿，以免被魏公公的人给盯上。”信王这说的倒是实话，之前自己骗魏忠贤说瑾晗是王府的丫鬟，依对方那老练谨慎的行事风格，一定会来稍作确认一番的，所以最近决不能让瑾晗四处乱跑。
　　瑾晗脑子里也很是混乱、毫无主意，便也只得默默听从了他的安排，住进了王府。

　　然而，世间的许多事情并不会因为你的犹豫与不忍而停止住它的步伐……

　　两日后，五人的判决已定，即为斩首示众，无论百姓如何的哀号诉冤、天怒人怨都无法挽回；这一天，在京城之中的人们都只能藏怒宿怨、低头不语。

　　而瑾晗这两天都住在王府之中，也并未多疑，却已被蒙在鼓里，信王吩咐下人不准将外面的消息在她面前透露半分，虽然这么做有些不顾及她的感受，但是信王却是迫不得已，这也是为了她好。

　　今天的气氛很怪异，
　　就连瑾晗都能感觉到，下人都在背着她窃窃私语，并且为何自己的心中会有一种莫名的慌乱之感？抬望天空，苍穹之上已没有了昔日蔚蓝雪白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灰蒙一片、压抑无比。
　　难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瑾晗登时不安起来，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可当走到王府门口时，却被曹化淳给阻拦住了。

　　“曹公公，我并非王府之人，你拦我作何？”瑾晗蹙眉道。
　　“殿下吩咐，这几日请袁姑娘好生呆在王府之中。”他细柔的嗓音之中似有强迫之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瑾晗登时不悦：“我要出去，你还敢阻拦不成？”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请小姐见谅。”曹化淳躬身道。
　　瑾晗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为何不准她出去？难道外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曹公公，不要逼我对你动手！”瑾晗最后威胁道。
　　“即使小人粉身碎骨也不敢违命。”对方依旧坚持。
　　“很好！”
　　瑾晗也不曾多想就展开架势，准备硬闯过去，可是曹化淳的轻功也很是了得，无形似于有形，腾空而起不见首尾，防守的攻势天衣无缝，让瑾晗丝毫无可乘之机，她气急败坏的出招朝他劈头盖脸的打去，可是却被他一个反手抓了个正着。

　　“够了！不得无礼！”那个清澈的声音登时出现在了门口。
　　曹化淳这才连忙收回了手，叩首道：“殿下。”
　　而瑾晗只是揉着胳膊愤怒的望着他，对方那标致的面容下依旧如往日般的俊逸。
　　“你们先下去吧。”
　　“喏。”
　　信王挥退了下人后，才神情复杂的径直朝瑾晗走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我出去？！”瑾晗蹙眉望着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现在出去恐怕也为时已晚了，我这是为你好。”
　　“你说到底在说些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瑾晗心中一震。
　　信王犹豫着低声说道：“今日午时，五位烈士已经斩首于市曹……”

　　瑾晗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愣愣的待在原地。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你会想办法？让我不用担心吗？”
　　“我……”他也一时语塞、满脸愧疚，“……我只是想先暂时安定一下你，不希望你去做傻事。”
　　“你骗我？！”瑾晗怒目而视，怨恨、愤怒、悲痛之情顿时充斥了所有。
　　“对不起，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信王也忍不住情绪有了波澜。
　　“你不但不帮我？反而还骗我？！甚至让我连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瑾晗失控的冲着他吼叫，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如此欺骗自己。
　　“如果让你事先知道了的话，你又能怎么做？是劫狱？还是准备跟他们一起赴死？”信王凝视着瑾晗，心中也满是苦楚。
　　“我不怕死！死有什么了不起？！”瑾晗愤怒哭喊。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样没有意义，瑾儿，你冷静一点！我这全都是为你好。”他的语气中甚至都带着祈求。
　　“为我好？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帜来支配控制我的人生？！”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保护你啊！”
　　当他满腹深情的将这句埋藏在心底的话语脱口而出时，脑子里也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与淡泊，也许纵使是再理性的人也会有着这样的时刻吧。
　　瑾晗也是一阵错愕，就连她眼角的泪水也顷刻止住了滑动，周围只剩呼呼的风声偶尔吹起地面的落叶。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四目相视，世界仿佛停止了一般……
　　然后，
　　信王走上前来，轻轻抱住了瘦弱的她，眼神中满是哀伤、悲愤、无奈以及各种各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我想让你做我的王妃，等皇兄授予我封地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危机四伏、肮脏丑恶的地方，永远都不再回来了，好吗？”他的声音颤抖而凄凉，
　　是啊~远离这个恐怖的牢笼是他永远的梦想，他想要去过自由自在、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他想带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起远离尘世白头到老，这是他在看遍了人世间的阴暗丑陋之后心中的最后一点希冀。
　　而瑾晗呢？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间的真挚，但是，她却始终不能忘怀、不能原谅；她没办法忘记那一幕幕阴森牢房中悲惨画面、没法忘记那一张张坚毅勇敢的善良面孔，她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她更不能容忍自己心目中那个高风亮节、虚怀若谷的五公子，那个体恤百姓、爱民如子的信王殿下竟然是个逃避责任、胆小怕事的懦夫！
　　“够了！”瑾晗一把推开他，“你身为皇上的亲弟弟，不是想着劝说皇上如何改邪归正，不是想着怎样斩处奸贼、惩恶扬善，而是想着如何的逃避现实、独善其身，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这样的，瑾儿，其实……我……”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瑾晗并未听他解释，就带着泪水转身冲了出去，满腔怨恨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把冰冷的利剑深深的刺入了他那炽热的胸口。

　　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与痛楚顿时侵入全身……
　　他不想，他真的不想，他比谁都要厌恶痛恨那些奸佞之人，可是却又不得不低头、委曲求全，他想凭着一己之力扫除世间的所有不公，可是能够真正做到的事却又微乎其微，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在怨恨着这样无能的自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渐渐泯灭掉了曾经的那份赤诚……
　　这是怎样的一种痛楚？又有谁能够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