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穹思雨》未羽零

1、第一章 彩灯之夜（上）

　　世间那些腐朽之物，往往在死亡之时都会以青春的、甚至是新生不久的美好东西来殉葬……

　　包涵容纳万物的皇穹之中孕育出了光辉的日月，然而却也同时创造出了无边的黑暗，俯瞰着它们厮杀、旁观着它们悲喜、感叹着它们灭亡……

　　皇穹之上如今正期待着一场雨露，期待着能将这世间的一切洗涤殆尽、换来新生……

　　漆暗的夜色如墨汁般粘稠，独自立于空旷的金銮殿上，昔日的繁景早已化作残念，手中带血的宝剑应声落地，殿外喧闹过后仅剩一片死寂；他面色惨白却依旧笑得倦狂，是在嗤笑着自己的愚蠢无知、抑或是调侃着天意弄人。原来他的所有坚持、所有梦想，在命运的嘲讽下都是如此不堪一击，瘫坐在冰冷的玉阶旁，细数着雕柱上腾龙的鳞甲，兢兢业业十七载，却始终换不来一个美好的结局。
　　蓦然抬首，殿外的门前竟然隐约闪现着一个红衣的身影，被迷灭的宫灯映照得忽隐忽现，古铜仙鹤香炉散发出的袅袅青烟萦绕在她周身，宛如隔世梦境；她明明早已死去，她明明对他恨之入骨，为何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竟然依旧如此纯净，仿佛看透了世间万物，带着悲伤、怜悯……
　　呼唤着他忆起了过往……

　　“二小姐！二小姐！您要再不下来，我就去叫大小姐来啦！”小丫鬟在树下又急又怨的喊着。
　　“叫吧，请便。”从房顶上传来一个甜美稚嫩的女孩声音。
　　“小姐要再不按时完成刺绣，待到夫人责怪下来，小月屁股又要挨板子了！”说着小丫鬟装模作样的哭了起来。
　　“哼，活该！你平时告的状还少了吗？”女孩的声音略带调皮，却丝毫没有愤怒之感，而是带着点打趣儿的意味。
　　见这招没用，小丫鬟又讨好的说道：“二小姐您还是下来吧，反正这活儿早晚还是要做的，又逃不掉，何不早点了却它呢？”
　　另一头却没了搭腔，只闻见树梢上几声鸟儿鸣叫。
　　正在此时，红漆的院门忽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穿紫色罗霞素衣，姿态娇美的少女盈盈的走了过来，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小丫鬟正呆站在树下对着棵大树干大声叫唤着，转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就抬起纤指轻声问道：“你二小姐呢？”
　　“啊！你看！大小姐来啦！”丫鬟见状欣喜的抬起头大喊着。
　　“哦！婉凝姐姐好啊！”那个声音答道。
　　少女走到丫鬟身边，也顺着她的目光朝楼顶望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掩嘴笑道：“妹妹不在屋内习绣，又跑到房顶上晒太阳呐？”
　　“我可没有姐姐那好手艺，这细致活儿实在是受不了！可不把我憋死啊！”房顶上的声音诉苦道。
　　“你要是不完成任务，那今晚可是不许出门的哦。”
　　“不去便不去罢。反正前年大前年也是如此。”女孩没好气的说。
　　“哎，勿说我这个做姐姐的没帮你，”婉凝从袖子内掏出个白丝绣手帕，“这个是姐姐去年绣剩的，质量不是甚好，但也差不多可以蒙混过关吧。”说完她翘起兰花指捏住两个巾角在空中抖了抖，顿时一朵精致无比的出水白莲便跃入眼前。
　　一听见这句话，上头的女孩才终于肯露出个脑袋来在砖瓦间窥探了一阵，见到姐姐的绣花后瞬间大为欢喜，便纵身一跃，身体像羽毛般轻盈的翻身而下，两双玉脚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石地上。
　　只见女孩五官灵秀、气质淡雅，身着一件粉色襦裙，自然垂挂的两股青丝在微风中轻抚摆动，很生可爱。
　　“你这丫头，怎么像个野猫一样？”婉凝收起笑脸故作严肃的说道，语气里却全无责备之意。
　　“我的好姐姐，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女孩笑着环住她的手撒起娇来。
　　“话说，瑾晗，你的花灯做好没？”婉凝忽然问道。
　　“啊？！”女孩惊得拍拍额头，“上次的那个做到一半被弄坏后，我就忘记要做新的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忘？没有花你怎么参加花灯会啊？”婉凝担忧起来。
　　“不是还有姐姐你吗？嘻嘻。”瑾晗笑着蹭了蹭她。
　　“这可不行，花灯会可非儿戏，必须自己做。”
　　没想到姐姐竟然一下就斩钉截铁的给回绝了，瑾晗瞬间愣在原地。
　　“对呀，二小姐，这花灯可是牵引着您找到如意郎君的信物，大意不得呀！”小丫鬟小月也跑来搭腔。
　　瑾晗撅着嘴白了她一眼，接着又可怜巴巴的望着姐姐希望能找到一丝回转的余地。
　　“看着我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婉凝微蹙娥眉道。
　　“可是只有一天的时间啊。”瑾晗哀求着，别看她之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对今晚难得可以光明正大踏出闺门的机会早就期待不已了；要想知道这样的机会一年可就只有几次啊。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婉凝冷淡的扫了一眼她接着就真的转身走出了大门。

　　瑾晗这下傻眼了，忘记凡是触碰到些原则上的问题时，姐姐是一定不会手软的，她此时也只能坐在树下石凳上唉声叹气起来，来京城两年了，都没有好好的出去瞧过，记得前两年都是因为不听话被关了禁闭才不能出去，本来想着好不容易今年灯节可以痛快玩玩的，可这次眼见着机会摆在眼前，却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