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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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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
雪莉被评优秀口译,霍夫曼从报上看到了她,镜头前她有条不紊,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霍夫曼是狂热者中最缄默的,每次都站在最后随着欢呼声鼓掌,以至于常常被遗忘在片场,这些他都没提过。
今天他打算捅破窗户纸,雪莉接到电话才知道他一直傻傻地等。
“你怎么不来找我?”她问。
他始终只有那句:“我怕给你添麻烦。”
霍夫曼怕她误会有卖惨的嫌疑,不过想想,仍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围在她身边献媚的人太多,他不甘落后。很快,卧室被他送的东西塞满了。最让雪莉头大的是音乐会,她实在没有音乐细胞,通常开场就有了困意。
至于他,则是专心聆听,仿佛能共情所有喜怒哀乐。人心难满,她从相对宽容变为疯狂占有,雪莉把他送的鲜花做成干花,记住他爱用的香、爱喝的酒。
霍夫曼并非她想的那样专注,他容易拘谨,外加上雪莉不是热衷活跃氛围的人,他不敢多说,只是用余光偷偷观察。
“没休息好吗?”
“不是。”
他小心翼翼问:“待会去哪里?”
“嘘,”她竖起食指,“让我想想。”
他点点头,露出颇有撒娇意味地笑。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霍夫曼向她坦白那段糟糕的经历。
霍夫曼和父亲一样,都信奉所谓的英雄主义,就连身上的伤父母也没见过。可对她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很早之前就认识。
他说最怕鞭刑,它好似被火燎,再被刀子割开倒入酒精。它威力巨大足以把人的皮肤撕碎,将脂肪组织打成浆状。
这时她像是引领迷路孩子的温柔姐姐,当然也会做些放肆的举动,她喜欢抚摸他肩膀。
趁她还有一丝怜悯,霍夫曼顺势抱住她。
雪莉要理智许多,虽然默许了他的做法,但转眼就把他抛在脑后。
直到霍夫曼含情脉脉注视着她,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恋人。当他提出公布关系她总是阻止;当他问她爱不爱他,她总沉默不语。
她爱,并且爱意并不比他少,但无法坦然说出那三个字,在她看来承认爱是件丢脸的事。
他尝试与她沟通,可她没有丝毫改变。碰了一鼻子灰的霍夫曼有些沉郁,忍着没去找她。他沉不住气,翌日下午,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愿意和我成为家人吗?”他满怀希望问。
雪莉觉得莫名其妙,“我有我的家人,霍夫曼先生。”
这回他没有选择乖乖闭嘴,而是一根筋地追问:“那么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
问过同样问题的人雪莉全让他们滚蛋了,对霍夫曼却手下留情。
在潜意识中与人推心置腹交流是件没有安全感的事。她看出他的失落,知道安抚他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对他一笑,他就会满足。
霍夫曼向来宽容,宽容到连女朋友爱不爱自己都不在乎。他做着雪莉爱吃的酥皮苹果卷,还会殷勤的向姐姐讨教。
希尔维娅略带讽刺地说:“她不吃这套。”
“才不是呢。”
霍夫曼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雪莉,例如西尔维娅。
虽然她也不喜欢路德维希和女明星,认为一个娇纵过头,一个认为举止轻佻,但无论如何都要胜过雪莉。
这里面有她的妒忌心,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走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她用心经营婚姻,看着丈夫脸色度日,在大众面前充当贤内助。
时间久了她都忘了自己是陆军中将的女儿、忘了本可以凭借父亲的余威畅所欲为。她比弟弟果敢,当父亲把姐弟俩领进军营,西尔维娅便展现出得与生俱来的天赋。
西尔维娅最懊悔的就是被玫瑰花和钢琴曲打动。婚后,他变了一副嘴脸,她必须把昂贵首饰藏起来,否则会刺痛到这位出身平民的丈夫。
霍夫曼是认为姐姐的猜想对的。很快,他又陷入新的患得患失,更让他费解的是沟通起到了反向作用。
她比之前更冷漠,雪莉常当着他的面和异性热切交谈,这些是他没有的待遇,或许曾经有过,可现在她收回了特权。
雪莉并非像甩开别人那样冷酷,只要一想到这些行为会激怒他,就觉得非常有趣。尽管很窝火,霍夫曼仍是浅浅一笑,然后默默走开,等他信守承诺她心中反而有种帐然若失的感觉。
他不知道雪莉为突然间何厌弃自己,或许现在她和那些背叛他的队友一样,认定他是胆小鬼,以他为耻。
霍夫曼梦见被人推入湖泊,雪莉站在岸边离他越来越远,他无法继续忍受冷漠。
礼拜六下午,接到消息雪莉匆忙赶到酒店。霍夫曼气色很好,桌上摆着许多甜点。
“选了些销量好的,喜欢哪个告诉我,下次做给你。”
“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心思搞这些?”她并未恼火,反而受用这样小把戏。
他用真诚而伤感的语调问:“你爱不爱我?”
显然,她不打算理会这幼稚的问题,她胜负欲强,凡事必须争个高低。
“很难吗?”
他抬起头,目光直刺她眼睛里的瞳仁。他太想弄明白这个问题,因为他想太阳底下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雪莉反而是一阵心虚,一阵慌张,想起不久前霍夫曼坦白心声,才知道自己有多过火。
“如果你讨厌我......”霍夫曼败下阵来,干脆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坐下。”雪莉命令。
她蒙上他的眼睛,霍夫曼以为这是新研究出对付他的方法,他耍了小心思牢牢攥着她的手。
在塞弗特夫人眼中,小女儿是世间最温柔的人,尽管总拒人千里。她的敏锐要归功于幼时的游戏。她喜欢用手拍蒙住双眼,站在窗边听着沙沙的风判断风向,有几回还真猜对了。
雪莉吮吸着那通红的耳垂,听着渐渐急促的呼吸。她一面安抚,一面攻陷,在他发出那声难以自控闷哼后收手。
这时她用示弱的口吻说:“霍夫曼先生,我爱你。”
*
霍夫曼将于下周返回法国,出于补偿雪莉邀他一同前往瑞士。
白天通常见不到他的踪影,他喜欢登山、钓鱼、摄影,于他而言这里是个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和阳光的地方。
霍夫曼留了钥匙,雪莉可以随意出入,她会在房间放上一束鲜花。当满载而归的霍夫曼发现花束,会从背后搂住她,柔声说:“姐姐,谢谢你的鲜花。”
“不客气,上尉先生。”
她有些难为情,试图从中抽身却被他牢牢抱住。
“喜欢这样吗?”
雪莉一向不解风情,“还行。”
“那为什么要躲?他吻着泛红的脖颈,“是不是怕我看到你脸红的样子?”
“你话真多......”
雪莉搞不明白一向腼腆的人怎么忽然间变了个人。霍夫曼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偶尔会蹦出几句露骨的情话,听得她面红耳赤。
这几天他不再出门,兴许是因为战局而焦虑。如果雪莉在他会是另一副模样,他会殷勤地摆好棋盘,虽屡战屡败,却毫不气馁。
她知道霍夫曼藏不住心事,倒要看看能憋多久。这回让她意外的竟然不是战争,而是男人和女人,确切说敌对亲密关系。
霍夫曼再次分享观点,雪莉不假思索反驳:“不存在,不可能。”
一想到他可能喜欢过那个法国女人,她就变得蛮横无理。
“为什么?”他感到疑惑。
雪莉被问的心烦,“没有为什么!”
霍夫曼把脸贴在她手上,轻声说:“不许凶我。”
本来一肚闷火的雪莉气消了,她耐心解答,“短时间猎艳还行得通,换做长期根本不稳固,没有谁会荒唐到千里之外找伴侣,除非......”
她犹豫着是否找些恰当例子正确引导,可又怕他把这些话听进去真找一个外国女人。
最后,她拍拍他肩膀,“除非,他脑袋坏掉了。”
霍夫曼经常拿着一本脑筋急转弯,通常题目还没念完她就给出了答案。这天,当考官公布试题,她不再习惯抢答,而是示意他靠近。
“再近些。”
等待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面对突袭他腼腆笑笑,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
“会接吻吗?上尉先生。”
“当然。”
他会心一笑,第一次吻在她在嘴巴上。雪莉希望他叛逆一点,可他很懂分寸,哪怕皱下眉霍夫曼都以为她病了,他会立即停下,紧张问:“哪里不舒服?”
雪莉示意他继续。
他仍顾虑重重,“你心跳很快......”
“又不是断气了。”
雪莉不忌讳生死,霍夫曼却无法保持坦然,他虔诚地吻了吻她掌心,温声责备:“不要这样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晚上,他蜷缩着身体,头轻轻枕在她腿上,讲述家庭成员的趣事,讲述酒吧的喧闹。平日他很谦卑,当提起音乐时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他骄傲地说有乐队邀请他演奏。
“一定是你毛遂自荐了,对不对?”
“不对。”霍夫曼握住她的手,认真解释,“我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人来找我。”
他还编造与女歌手的互动试图刺激她,瞧着雪莉风轻云淡,又一次举起白旗。
他有些失落,喃喃道:“为什么......你不生气呢。”
这些套路早已摸得门清,雪莉抚摸着他额头,“霍夫曼先生,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的爱抚带有侵略性,她喜欢看到霍夫曼放浪的一面,可他只会穿着西服,扎着领带,一本正经地看报。霍夫曼有些保守不习惯露出膝盖,哪怕是在沙漠也要穿着长裤。现在竟然解开扣子,把自己变得衣衫不整,甚至还会主动取悦她。
“你.....”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希望能给我们带来更好的体验。”
最开始他的确懵懂,但会在私底下做功课。今天他很嚣张,凑在她耳边乖巧地叫着“姐姐”,逐个击破她身上的每一处防线。
*
下了床,他又变成文静的乖小伙。
在发型上霍夫曼颇为讲究,简单洗漱后开始捯饬头发,确保没有一根乱发才会亲吻她脸颊。
他将时间安排得井然有序,早上六点整理房间,七点准备早餐。酒店的土豆饼不如外面的正宗,雪莉常常跑出去。有一次正巧被他撞见,于是霍夫曼领了这份差事。她不喜欢麻烦人,每回早早起来,可他总要快一步,在她出门前把早餐递给她。
八点,雪莉还在梦中,昨晚约好了去兜风,今天又变卦了。她无法理解周末还要早起,霍夫曼怎么央求都不管用。她认为一个人的视野更广阔,他们有各自的时钟,霍夫曼依旧会挑选小礼物,雪莉简单收拾完就忙着煲梨子汤,今早听到他咳嗽了两声。
雪莉从不干涉他,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可他仍执着于汇报行踪。
他拽了拽她衣角,“有在听我讲话吗?”
“当然。”
雪莉温柔一笑,把勺子凑到他嘴边,“上尉先生,我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