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大陆有神祇》绿绒蒿子秆

7、黄竺

　　早早归家的黄竺做了晚饭，熬了汤。叫醒自己尚在沉睡的母亲。眉氏醒来后，问黄竺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做鼎了吗。黄竺一听自己母亲不再发了疯般地辱骂自己，眼眶一红，安慰道，有进展了，不日就可以做好，不用被杀头了。眉氏看见过自己儿子发明的给铜器点灵的方法，心中一痛，却说不出什么，闭目默默流泪。黄竺想到了白日闯进他家门的司寇和那位鬼神的化身，咬着牙默念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将来害了自己的母亲。

　　另一边，羌雨和范天行终于离开了酒楼。夜深了，月光斜映在通往客栈的巷子上，范天行大步走在月光下，羌雨则小步和他并肩，躲在巷子的阴影里，两人均各怀鬼胎，侧目打量着对方。

　　范天行突然开口了：“翦神这么容易请来吗？”

　　羌雨沉默了一阵，回答道：“有些神比较容易，你昨天和我打架的时候借用他的神力不是很快乐吗？”羌雨一点不慌，对手不懂。

　　范天行又问了：“你修羊城旧神台的时候，知道那名死去的神祇叫什么名字吗。”

　　羌雨微微怔住，如果承认那白鸟是翦神，加之范天行说他是祭天而死的恶鬼，现今还承认了对翦神十分熟悉，再想下去…… 自己若要继续以化身行走人间，为祭天而死的人复仇，就绝对不能让范天行有这方面的怀疑。羌雨缓缓答道：“我不清楚，做奴隶前，王都祝官的记载里一直没有化身白鸟的神祇，估计是个新生的神吧，连名字都没有就死了，真惨啊哈哈。”

　　范天行叹道：“这白鸟孤身一只祭天而死，是个心怀苍生的好神。”

　　羌雨心中有一丝暖意，却又失落地说道：“可惜相坊氏没有尊重祂的想法，昨天如果不是我听见冤魂报信，铜城又会有人祭发生。”

　　范天行想起咸宁说过话，长叹一声：“如果再发生人祭，那白鸟会不会化作妖魔报复所有祝官，我们若是没有拦住姜明他们，会不会在此处遇上祂。”

　　羌雨想，早在羊城的时候就遇上了，用半件铜器的钱把他买了下来，当做佣人使。他说：“我想那白鸟会报复，毕竟违背了他的愿望。你也是祝官，你害不害怕？”见范天行皱眉，“我想他不会报复你，毕竟你没有用人命祭过天。”

　　范天行站住不走了：“如果我们遇上了那白鸟，有几成胜算能打过祂？”见羌雨不解，他补充道：“虽然姜明他们用人祭不可饶恕，但是如果真的有人祭天了，白鸟向姜明与祝官索命，我想我会阻止的。”

　　羌雨生气地说：“都祭九十九个奴隶了，你还替那祝官考虑不成？”他面色发冷，直勾勾地盯着范天行，披散的长发随风飘起，倒像个追魂索命的厉鬼了。

　　范天行知道他做过奴隶，非常厌恨人祭之事，道：“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人祭真的发生了，我想我会先问问姑荣咸宁他们的意见，但是有一点我想要传递给那位白鸟神，以杀止杀是不会有好的结果的。羌雨，你和那白鸟神到底有什么关系？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

　　不能以杀止杀吗？羌雨旁边的冤魂苦道：“这是什么道理？把我们祭了天，还不杀那些祝官，我们的性命真的比牲口还要轻贱吗？”羌雨没有回答，他微微抬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过了很久他缓缓地说：“我触摸过白鸟神死后的血，得到了一点他的神通，所以愿意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范天行，如果不以杀止杀，据我所知，怨气最终会源源不断地汇集到那名祭天神祇的身体里，最后他将沦为丧失心智的怪物。”

　　翌日，铜城的老祝官听说范天行他们找到了问天鼎没有灵气的原因，特意派两个铜城的祝官们来帮助他们祓除邪祟。而铸铜作坊内，老匠人们正重新雕刻着问天鼎的泥模。

　　有羌雨在此，他站在神祇的角度上提了很多建议，“顶部的折沿再薄一点，对，鼎耳上面再雕刻一些虎纹，鼎的四角不用再向外延伸了，方方正正最好。这里刻的饕餮纹很棒，象征丰衣足食，足部换成蝉纹，现在神祇们喜欢这个，我祷祝的时候听乾神说的，不太会吗？我画一下。”羌雨还是保留了一些私心，他说：“在鼎的四足内侧补充一些祥云纹吧，希望五百年前死在这里的人们能够安心，在帝的庇护下去往他们心中的世界。”

　　跟来的这两个年轻祝官们冷哼一声，酸酸地说，如今被祭了天的奴隶死后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真好，反倒替五百年前的死人操心。姑荣扭头想要凶他们，被咸宁一把拉住，“和他们议论什么？”

　　内外范的烧制过程很成功，只差浇注了，范天行自告奋勇去制作铜液。因为担心铜矿不够，黄竺提议由他带着羌雨和司寇们去城郊再取一些孔雀石，也就是铜矿了。那两个祝官没有任何表示，黄竺提议他们先去饭堂的大树下休息。

　　范天行这边，老匠人们正指挥着几十号后辈捣碎铜矿。炉子已经开烧，磨成碎片的铜矿被放在炉底，几个匠人们站在高处的平台上，从炉顶扔木炭进去，范天行和一大群工匠们在巨型高口熔炉下鼓风，众人忙乎着，汗如雨下。

　　范天行脱了外衣，扯开里衣衣襟，露出精壮的肌肉，他偷了点懒，用起道家功法，阵阵罡风涌进了窑炉里，工匠们啧啧称奇，说不愧是王都来的祝官，连鼓风都比他们有力。

　　而羌雨这边，随着黄竺抄了近路，走进城西外的林子里面。黄竺轻声问道：“大人们，昨日我的母亲……”姑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我们两人并未向任何人提起，你暂可安心，对了，你的母亲好些了吗？”黄竺眼神微微发亮，答：“好多了，一个月了，她头一次清醒着和我说话。”

　　咸宁对此一概不知，他奇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其余三人都对此闭口不言。

　　采铜场内，汉子们正在深坑内采矿，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个不停，黄竺领着他们向铜坑内走去，他在一个甬道口高声问了一句：“这里的孔雀石干不干净？”

　　昨日的高挑汉子走出来，笑道：“这坑没骨头，黄小弟，是矿不够了吗？”黄竺称是，高个汉子让他们在门口等一小会，等他先把这批矿背出来。

　　黄竺看了一眼新出的孔雀石，他细声问羌雨，“羌大人，您看这些可以吗？”羌雨拿起几块矿，仔细瞧了瞧，点点头，好奇道：“我一个下人，懂得不多，你为什么不问问咸宁他们？”

　　黄竺低声答道：“您和范大人一样，是有些祝官的神通在身上的。这批矿里面没有死气，真是太好了，不过要浇注问天鼎还是不够，要再取一批出来。”咸宁道：“只让小哥一个一个人背太慢了，黄竺，我们两个也进去帮帮忙。”姑荣力气小，而羌雨脸色苍白，是以咸宁并未把他们二人考虑在内。

　　“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你忘了？”羌雨抗｜议道，“算我一个，姑荣你在外面吧，如果你累着了可别再让我给你做奇葩料理。”黄竺一听想便起昨天姑荣点的那道菜，他受不了，头也不回地冲进矿坑里面。

　　姑荣一听，这两人居然不带他，怒道：“我偏要累着，羌雨你们俩等等我，我也要去搬！”

　　矿坑内，黄竺早早走在前面，他碰到高个汉子，压低了声音问：“确定能埋了这三人吗？”

　　高个汉子附耳说道：“肯定能，我保证做成自然坍塌的迹象。”

　　黄竺说：“那下人是半年前羊城祭天的神明，矿坑塌方也埋不死他。”汉子无奈了，说别在这时候试探他了，咱们不是跟那两名祝官说好了，用安魂的稠汤泼他一身，直接送出人间界吗？一个邪神，大王和祝官们不会让他下来作恶。说罢分给黄竺一罐浓汤。两人躲在矿道中保命的深坑内，就等着羌雨他们三人走过去。

　　羌雨怕极了姑荣找他算账，跑到最前面，咸宁则夹在中间努力劝着姑荣，想要消解姑荣的怒气。

　　突然间，两大罐水泼向羌雨，把他淋了个透彻。羌雨闻到一股怪味，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往我身上泼水，气煞我也！”话音没落，他突然呛咳一声，倒栽下去。“你没事吧！”姑荣急到，他快走两步，扑在羌雨身前，探他的鼻息，咸宁则是警觉起来，看向四周，他隐隐听到巨物落地的声音，“扶他起来，这里不对劲，快走！”可是已经晚了，随着黄竺和高个汉子跑出去，唯一没有尸骨掩埋的铜矿坑，彻彻底底地塌方了。

　　神祇生活的领域，天清气朗，红日当空，一座黑鳞覆瓦的院落内，昏迷着半年不曾醒来的羌雨，乾正在自己家里欣赏贡品，他自言自语道“这件声音听起来真清脆，铜城这几年了不起，”忽然背后传来翦的声音，翦语气干巴巴地说道：“拿仓人的命换来的，乾大人，你胃口变了。”乾听完后面色瞬间空白，随后直接大口吐了起来。“呕！”翦的声音有些低落：“下面出问题了，乾大人，看在我告诉你真相的份上，帮个我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