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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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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极天桥,鸯初元挑眉问:“你说要让我成神,为什么不去北边?”
戚长襟道:“我们在桥上走了一年,总得先来看看。”
鸯初元点头,将目之所及之处飞速扫了一遍,淡淡道:“去南凡吧。”
“为什么?”
“我乐意。”
“……行。”
鸯初元边走边偏头,歪着脑袋盯着戚长襟半晌,在对方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眼,顺手勾了勾飞来的蝴蝶。
在他第三次偏头看来的时候,戚长襟忍无可忍:“看路。”
鸯初元朝他一笑,把头转了回去,声音却响了起来:“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来自何处?”
戚长襟瞥他一眼:“你没说过吗?”
鸯初元诧异:“我说过吗?”
“……你说,你生于北凡。”戚长襟道。
鸯初元稀奇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的不记得?”
戚长襟一本正经道:“可能你脑子被雷劈坏了。”
“好吧。”鸯初元接受了这个多少带点侮辱性的说法,又问,“那你是从何处来的?”
戚长襟道:“神明自是来自纤洲。”
“就没可能是苍州吗?”
“……也有可能。”戚长襟道,“但我从没去过苍洲。”
“你没去过啊?”
“这很奇怪吗?”
鸯初元摆手:“不奇怪,不过连我这个凡人都去过,你居然没去过。”
戚长襟道:“你长生不老,算哪门子凡人?”
鸯初元反驳:“我生于北凡,当然是凡人。”
戚长襟默了一下,估计是在组织措辞,开口时声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吧,三百岁的小凡人。”
鸯初元满意地点了点头。
戚长襟问:“我们去南凡做什么?”
鸯初元答:“找人。”
“那位神佛?”
鸯初元点头。
戚长襟不解:“找神佛,你来十四洲做什么?”
鸯初元轻描淡写:“极北四洲我都找完了,两山都是荒芜之地,不来十四洲去哪?”
“可是神很少有会留在十四洲的。”戚长襟顿了一下,道,“你就没想过,是他自身不愿意被你找到?”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鸯初元无所谓地耸耸肩,“先把十八洲走完再说。”
“你莫不是借着找人的由头四处闲逛。”
鸯初元皮笑肉不笑道:“恭喜,答对无奖。”
“……多谢。”
鸯初元笑眯眯换了个话题:“长襟,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成神?”
戚长襟看了他一眼,问:“你想不想成神?”
“嘿嘿。”鸯初元对着他欠兮兮一笑,道,“不告诉你。”
“……”戚长襟抽了抽嘴角。
“长襟?长襟?”鸯初元用肩膀撞他,踮起脚凑上去,“怎么?生气啦?”
“……初元。”
“诶!”
“看路。”
鸯初元撇撇嘴:“不看。”
戚长襟斜眼看他:“绊倒了我可不扶你。”
“长襟,你好生……啊!”话未说完,鸯初元就感觉自己右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往前栽去。
戚长襟眼疾手快一把勾住他的手肘将人拉了回来,并且扶着他站好。
鸯初元稳下心神,朝他灿烂一笑:“多谢长襟!”
许是想起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戚长襟嘴角抽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鸯初元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把自己的胳膊肘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心虚道:“行了行了,我之后好好走路就是。”
“罢了。”戚长襟维持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沉默,叹了口气,“我往后扶着你就是。”
“多谢长襟!”
“……嗯。”
……
一路前行的途中,每看到一棵熟悉的大树、一座熟悉的建筑,鸯初元几乎都能忆起三百年前这里的尸山血海,而自己面不改色地从中路过。因为从来孤身一人,常年无声像个哑巴。
他重重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戚长襟疑惑。
天上的星星数到第三千一百二十二颗,鸯初元愁眉苦脸道:“感觉自己越活越幼稚了。”
“何出此言?”戚长襟如是问。
“换个问法。”
“……”戚长襟默了会儿,问,“怎么这么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三百一十四年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句。”
戚长襟沉默了一下,很认真地告诉他:“我确实不信。”
“……”鸯初元换了个例子,“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杀过人了。”
戚长襟皱了皱眉,思考片刻,试探道:“…进步很大?”
“你闭嘴。”
“哦。”
过了不消半柱香。
“长襟?长襟?”
没声。
鸯初元上手推他:“长襟?这才酉时,你这么早便睡下了?”
“……半柱香前你让我闭嘴。”
“你现在可以张嘴了。”
“谢谢你。”
“不客气。”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又迅速别开眼,然后寂静就被两道笑声打破。
鸯初元的眼睛很大,戚长襟总偷偷瞟他,对这一点深有体会,所以他属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见到鸯初元笑得见牙不见眼。大笑了一阵,腹部传来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疼痛,戚长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眼角好像沁出了一滴泪。
两人扶着对方的肩膀,好一阵才勉强止住了笑意。
戚长襟搭在鸯初元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就挪了位置:“你笑什么?”
鸯初元拍开他搂在自己腰上跃跃欲试的手:“我不知道。”
戚长襟再次把手搭上去:“你不知道你跟着我笑什么?”
“嗯?”鸯初元鼻腔里又溢出来一丝笑意,“不是你在跟着我笑吗?”
“行行行。”戚长襟猛点头,“是我跟着你在笑。”
鸯初元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笑了两声,他抬起头来,还死死地压着嘴角问:“你这人当年到底是怎么把邪魔杀死的。”
经他这么一闹,戚长襟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笑意又涌了上来,道:“我也很想知道,你这人当年到底是怎么被邪魔看上的。”
两人又笑了好一阵,笑得直不起腰来。戚长襟身子一栽,头就枕在了鸯初元腿上,鸯初元腹部疼得受不了,伏在他胸膛,一手捂肚子一手捂脸,笑得停不下来。
戚长襟边笑边去看他,道:“好傻。”
“你也傻。”
“我说的就是我。”
“对啊,我说的也是你。”
“……”戚长襟应该是想憋住的,但没憋住,“滚。”
次日天明,鸯初元睁开眼才发现他们昨夜竟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睡下了。他抬起头定睛看,戚长襟的衣领上还有一块可疑的水渍。
他看得眼角抽抽,不尴不尬地抬手擦了擦嘴角。
“美人儿。”
耳边乍然落入一道熟悉又带着点轻佻的声音,鸯初元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果然,他缓缓扭头,就撞进了戚长襟一双含笑的眸子:“怎的早晨方起就做这般行径啊?莫不是对我情根深重?”
鸯初元明明没做什么,可看着他这样就莫名心虚,不自然地轻咳:“……我哪般行径了?”他感觉自己面颊一直连到耳根都在发烫。
戚长襟盯着他发红的耳垂,心情大好地笑出声:“美人自然没有哪般行径,实际上是在下对你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鸯初元笑:“色鬼。”
戚长襟很不害臊地点头承认,语气诚恳,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调戏:“毕竟美色误人。”
“怎的?你要去做那不上朝的昏君?”
“那爱妃要做我祸国殃民的宠妃吗?”
鸯初元不要:“不许叫我爱妃。”
戚长襟点头:“好的爱妃。”
“……随便吧。”
“多谢爱妃。”
“滚……”
日上中天,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穿梭,猝不及防一道声音落进了戚长襟的耳朵:“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南凡到北凡啊?”
“……大概还有两日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南凡境内的戚长襟:?
前面走出一截的鸯初元回头叫他:“长襟?”
戚长襟直截了当地上去问:“我们到南凡了?”
鸯初元有些奇怪他这语气,道:“对啊。”
戚长襟问:“你怎的不告诉我?”
鸯初元诧异:“这需要我说吗?你不知道?”
“……”戚长襟沉默了一瞬,“你觉得我蠢可以直说。”
鸯初元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戚长襟抽了抽嘴角。
鸯初元打趣完他又解释道:“我们在极天桥上总共也就走了一年多,如今上岸快五年,莫说北凡,南凡都走了快一半了。”
“那你怎的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寻思着你知道呢。”
戚长襟道:“我没来过十四洲。”
鸯初元诧异:“这么惨?”
“嗯?”
鸯初元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你都不知道这个世间有多好玩。”
戚长襟睨了他一眼:“据我所知,你之前路过的地方,十座城有九座都是尸山血海。”
“啊……”鸯初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剩下那座是空城。”戚长襟幽幽把话说完。
鸯初元更心虚了。
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凄厉惨叫,他四下张望,指着不远处的一团微光:“长襟,那是什么?”
戚长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道:“魂魄。”
“魂魄?”
戚长襟点头,道:“人含恨而死,死后执念不散,就有可能停留在此间。”
鸯初元问:“那这种情况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魂飞魄散。”戚长襟用不知从哪搞来的几根枯枝算了一卦。
“哦。”鸯初元点头,“行了,咱们走吧。”
戚长襟拉住了他的袖摆。
“长襟?”
看着地上的卦象,戚长襟道:“你去救她。”
“啊?”鸯初元不解,“不救。”
戚长襟没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把人拎到了那微光面前,道:“带着她,去忘川。”
“为什么?”
“我乐意。”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