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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嫌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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鸯未眠把手从树上收了回来,淡淡道:“那个方向,指的是如山吧。”
戚鹤将也把手收了回来,余光偷偷观察着鸯未眠,回了一声:“嗯……是,是如山。”
“走吧,去看看。”说着他就迈开步子往前走。
戚鹤将脚下有些不稳,着急跟上,又在鸯未眠身后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他试探道:“鸯,鸯鸯,你……生气了?”
不停往前走的鸯未眠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微微偏头笑了一下:“没有。”
说完便又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这个笑落在戚鹤将眼里横看竖看都有点勉强的意思,但是既然鸯未眠说没有,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周围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原来如山就挨在月窟旁边,与扶月山间不过两日路程。
戚鹤将心里想着如山上会有什么,如果真遇到了什么人自己又该怎么与鸯未眠解释,他实在不太能解释自己命定的恋人不是鸯未眠这件事……
脑子里一堆想法搅成乱麻,不等戚鹤将理出头绪,冷不防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戚鹤将眼前的景象相当模糊,只能感觉到面前有一张脸在晃来晃去。他紧闭双眼缓了一下,复又睁眼,虽然仍旧模糊,但好歹能看出眼前人的五官了,他惊诧:“黎梓姨姨?”
“你醒了。”黎梓扶着他起来。
戚鹤将刚刚坐起,脑袋一阵阵发痛,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是先前在月窟时的住所,有些愣神:“……谁送我回来的?我睡了多久?鸯鸯呢?”
黎梓看出他面色有些苍白,用灵力帮他缓解着疼痛,一一回答:“当年我在此调息,听到有人叩门,我去看时便只见你躺在地上,不知是何人;如今是奉安二十一年,你睡了差不多三年;褚儿他……我没见着。”
她又问:“三年前,问生说你们是一同离开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戚鹤将有些慌乱:“鸯鸯他……一直没回来?”
黎梓点头,见他这样又安慰道:“你不必忧心,我算过了,褚儿他如今性命无虞,安全得很。”
“我……”戚鹤将嗓子发紧,“您算过他在何处吗?”
黎梓摇头:“我只盼他平安无事,至于别的,且不论我本不在意,就算在意,我也总得放手让他独自面对一些事。”
“姨姨,我……”戚鹤将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命劫的事还一团乱麻,我先走了。”
黎梓点头,在他出去后一甩灵力关上了门,又坐下来调息。
戚鹤将走出室内,脑袋还有些发懵。他只记着得先把鸯未眠找到,在路边抓了把石子一丢,往上面瞥了一眼,甩了道灵力打乱卦象,飞身而去。
***
鸯未眠在当年苍洲残留的大阵阵眼上盘腿而坐,第不知道几次运转灵力试图调息,脑中一遍遍往外冒的全是那日路过月窟时发生的事。
他当时胸腔憋着一口气闷头往前走,心里对戚鹤将在意死了就是不愿意回头,只能让自己忙起来——比如很快地赶路。
真是跟戚鹤将待在一起久了,把他那股别扭劲学了个十成十。
身后戚鹤将也别扭地跟着,虽然没说话,但倒是一步没落下,还放出了一丝灵力虚虚缠绕着自己,生怕跟丢了。
鸯未眠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准备慢下步子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帝摘月,手里还扶着昏迷过去的戚鹤将。
他有些震惊:“帝君您……”您什么?您怎么在这儿?您对他做了什么?您看起来有话要说?……问题太多,他索性就断在了这里,等帝摘月自己回答。
——啧,还是从戚鹤将身上学来的臭毛病。
帝摘月一手扶着戚鹤将,一手往他眉心画了个小阵,然后抬眼看向鸯未眠:“有些事情,鸯小友需要知道。”
鸯未眠第一反应不是他这句话,而是去瞥了戚鹤将一眼。
“普通的安神阵,让他暂且醒不来,鸯小友不必忧心。”
“……好。”
“我看你们赶路的方向,是要去如山?”
鸯未眠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点头。
“我不知你们为何要去,但我的建议是不要去,离得越远越好。”
鸯未眠不解:“为什么?”
帝摘月叹气:“这是你二人间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只是鸯小友,你可知那如山是什么地方?”
“据传,山上有一尊神佛。”
“鸯小友或许不知,在明和十八年以前,月窟称为纤洲,如山横在纤洲与悯洲之间,划开两境。”帝摘月道,“虽然如今两洲同被称为神界,但纤洲住的是如你我这般的神明,悯洲则居住神佛。”
几千年前,神明与神佛开过战,神佛出去自己修炼,还接受着如今被划为人间的几洲生灵的供奉,此战过后,纤洲元气大伤,原本两洲同享的如山被划为了悯洲的地界。
虽然过去了几千年,悯洲神佛也因血海不复存在,但纤洲在那一战中死伤无数,到如今也没补得回来。是以提及神佛,月窟众人仍旧心里不快。
鸯未眠问:“与此何干?左右悯洲已经沉海多年,就算哪日海水退下,神佛也不会再现世。”
“可你方才自己也说如山上仍有一尊神佛。”
“据传而已,我也不知真假。”
“是真的。”帝摘月语气中的情绪一时变得有些复杂,无法分辨,“曾有神明去过如山,回来时只剩白骨一副,一次算意外,但次次有神明上山最后的结果都是如此。”
这些事情倒是鸯未眠不曾听过的,他问:“没有处理过吗?”
帝摘月叹了口气,道:“后来我的确有遣人去看,一行六人,一对夫妇一对挚友一对兄弟,回来时刚好都死了一人。我从他们身上翻出来临行前趁他们不备放的留影石,发现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杀的。”
鸯未眠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那神佛将他们一对一对分开,告诉他们杀了对方,自己可以帮他们拿到对方的寿元灵力和气运,又用法术动摇了他们的心性。”话到此处帝摘月顿了一下,似是不忍,似是愤怒,“他安坐高台,儿戏一般看着一出又一出自相残杀的戏码,到其中一方死亡的时候拍手叫好。”
他话到此处便不再多言,将戚鹤将安置好后便拂袖离开。
想到先前戚鹤将身上连着如山的红线,又结合帝摘月的这番话,鸯未眠知道有些莫名怪异和巧合,但还是复杂地看着陷入昏睡的戚鹤将。
他不愿意怀疑戚鹤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将人送回月窟。
沉思良久,他还是去了一遭如山,只是被结界档在了外面,试了诸多办法都没能打开,遂放弃。
从如山下来,鸯未眠发现眼前飘来一道白光,他认出这是帝摘月的灵力,伸手点了一下,眼前缓缓浮现几行字:往后不必过于忧心,如山上我已设下结界,那神佛无法找上你。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鸯未眠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理不出一个头绪,运转灵力调息多次,均以失败告终。
三年里,那些隐秘的、阴暗的、令人不安的怀疑时时刻刻萦绕心头,挥之不去,鸯未眠心浮气躁,强行操控灵力在四肢百脉游走了一圈,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路边的石子在他手里转得飞快,丢在地上千百次,卦象八风不动地显示那就是如假包换的姻缘树,没有问题更不会出错。
烦。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来次数最多的一个字,也是他现下的心情。不仅烦,而且一点都不想见到戚鹤将,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
***
戚鹤将根据卦象显示来到苍洲,一眼就看到了当初以鸯未眠指尖血画的巨大阵法的残阵,第二眼就是在阵眼中坐得笔直的鸯未眠。
确定了没有什么阵法什么幻境什么危险之后,戚鹤将快步上前:“鸯鸯……”
鸯未眠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猛地睁眼,脑子里还是些理不清的想法。他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几乎连滚带爬撑起来就准备跑。
戚鹤将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鸯鸯,我觉得我们得谈……”后一个谈字还没出口,他声音就猛地顿住。
鸯未眠也没关注到他这微小的异常,趁其愣神,运转灵力震开腕上的手,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戚鹤将几乎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上流淌得杂乱无章的金色神魂,又抬头看了看鸯未眠消失的方向,一时无言。
他看得很清楚,方才自己手刚碰到鸯未眠的时候,原本隐匿起来的金色神魂乍然显现,首尾相接流淌的光芒停滞一瞬,再次流动时便成如今这般,横冲直撞,甚至让他这只手都隐隐作痛。
鸯未眠消失过后不久,神魂流淌的轨迹又恢复了正常。
曾经在扶月山看到的神史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中,戚鹤将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眼眶酸胀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