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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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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李镇靖看不清周行的神色,但是听见主君铿锵有力的声音,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周行带着他们征讨不距道的时候。
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胸中战意熊熊燃烧,她抱拳朗声道:“末将领命!”
说完便奔游青州去了。
周行回过头来,见大哥依然寸步不离地护在自己身边,神情中却透着不安与焦躁。
周行明白石方巳的心情,眼下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石初程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大哥分身乏术,既不肯丢下自己,又放不下石初程,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周行又何尝不担心石初程,只是这巨鼇脱困,连驻守此地的地仙,都被巨鼇一口吞了,眼见着四方有难,他不能不管。
这是玄天城第一要务,职责所在,他也实在是无法抽身去顾私情。
周行带着石方巳开始满大堰打转,一面搜寻着对方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一面也留意着石初程的身影。
他们从里圈转到了外圈,走到了玉垒山同离堆之间的出水口,那正是当年李冰劈山留下的渠道。
涛涛江水从这里分出一个支流,直奔成都平原。
两人转了这么一大圈,最终一无所获,不光一个不距道徒都没看到,就连风不休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周行靠在山壁上,脚踏着滚滚波涛,捏着鼻梁,闭目仔细思索着应对之计,忽觉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他愕然回首,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的身后明明是山壁,是谁推了自己?
石方巳却蓦然变色,他一把揽住周行腰身,飞出了两山之间的渠道。周行向后看时,正见离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玉垒山挪去!
两山之间的渠道眼见着开始变小。
若真让两山合拢,滔滔不绝的江水必将溃堰而出,绕过玉垒山,漫向地势更低的成都平原。
就像八百年前一样,整个平原会水网纵横,泥沙淤积,届时天府之国即成泽国,“陆海”就真成了海。眼见着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离堆的移动很快就被在场的其他人注意到了,诸人皆是变色。
无数张符纸从周行手心飞出,当空化成了一条巨长的锁链,绕了离堆一圈,又回到了周行手中。
他竟然想用蛮力,拉住不断向前的离堆!
“式溪!你疯了吗?”石方巳大急。
这离堆比之玉垒山虽小了太多,可那也是一座山呐!
果不其然,不过少顷,周行的身体就因为用力过度,开始无法自控地晃动,双目也很快充血,手掌被锁链磨破,血从指缝间一滴滴落下,又被一刻不停的江水冲走。
石方巳简直又痛又急,他一面死死拉住锁链助力,一面嚷道:“式溪,快松手,难道你想效法举鼎而死的秦武王吗?”
他见周行不听,又纵声朝奔过来的众人嚷起来:“都过来帮忙!赶紧的!”
“来了!来了!”数十个不认识的妖灵一蜂窝奔来。
“大冢宰,我等也来助你!”赤松国的鲁直将军也率妖军齐齐来帮忙。
随着一双双手的加入,周行的压力大减。
他这才有余力看了下现在的情况,在大家的努力下,眼见着已经止住了离堆移动的势头。
至于巨鼇那边,虽然巨鼇实力一再增强,但七政军抱着必死的决心,竟同巨鼇战成平手。
局势微妙地达到了一个平衡。
“大冢宰!山上有发现!”一个四隅堂僚佐疾驰而来,他奔得太急,刹不住脚,几乎撞到周行身上,被石方巳拉了一把,这才堪堪站住。
那僚佐气都没喘匀便道:“卑职在山中发现一个巢穴,里面有极强的阵法气息。”
周行闻言精神也是一震:“里面是什么人?”
“卑职怕打草惊蛇,未敢入内。”
“速速引路。”周行大喜,就要跟那僚佐去。
谁知刚迈出一步,脚下就是一软,他想稳住身体,却发现自己竟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好在石方巳一颗心都在周行身上,当即不动声色地扶住他,居然没让身边的其他人看出端倪。
周行心知适才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下意识从乾坤袋里又摸出一颗丹药要往嘴里塞,却被石方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周行见石方巳脸色不虞,心头有些发虚,乖乖松手让石方巳把药没收了。
石方巳所料不错,周行这药就是禁术所炼,炼丹所用的几味原材料,皆是虎狼之药,通过透支先天一炁,把人的精气神强行提起来,是以唤作还炁丹。
先天一炁原是随着父精母血生成,数量有限,用完不补。
眼下的确能迅速让他恢复生龙活虎,可是等药效过了,那滋味儿,可就难过了。
见周行力有不逮,石方巳让周行把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把他半个身子都托起来,两人相携跟着那四隅堂僚佐去了。
玉垒山虽然并不是什么高山,可它背后连着横断不绝的千里岷山,岷山既广又高,绵延不知凡几,是以刚刚周行同石方巳并没有来得及涉足。
他们一路风驰电掣地跟在僚佐身后,直奔岷山而去。
到了一定的高度,山头落满了白雪,看不到任何植被,白惨惨的雪地在太阳的映照下晃得眼睛生疼。
将到洞口之时,远远看到一条蛟影闪过。
“大哥,那是鹿娃吧?这身量,明显是个未成年的小蛟。”周行摇摇石方巳。
“像。”石方巳脚步却不停。
“大哥,我们分开走,你去追鹿娃,”周行挣脱开石方巳的扶持,勉强自己站住,见石方巳不动,又急道,“我这里不会有事,鹿娃毕竟还小,如今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了。你赶紧去!”
石方巳千般无奈,万般不放心,只好叮嘱道:“你自己小心!”这才火急火燎地追着那蛟影去了。
周行见石方巳走了,这才示意那僚佐继续领路。
二人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洞穴。
洞穴门口有个僚佐守在那里,一见周行便上来行礼。
“有人进出过吗?”
为防里面听到,周行只传音问那僚佐。
“有,适才白霓娘子先进去,后来一个不距道徒领着舒光生进去了,那不距道徒又走了。”
找到了!
周行心中一喜,继而又问:“舒光生是谁?”
“就是大兴城中不距道的买办,舒云麟的独子,”僚佐拱手传音答道,“之前燕主事命我们暗中监视过舒家,是以认得。”
“他们竟还跟不距道裹在一起,”周行想起是谁,忍不住摆首,“你们就别进去了,留在门口。”
这两个僚佐是四隅堂的探子,修为不济,平日做的都是探查消息的差事,周行也不想带他们涉险。
“是!”
周行一个人进了山洞,掏出来一颗还炁丹就要往嘴里送,眼前却恍然浮现出石方巳临走时,看向自己那忧心忡忡的表情。
周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还炁丹收了回去。继而心念一动,拿出一张符纸画了几笔,捏成丸,一口吞了,这才继续往里走。
随着符纸入腹,周行的五官开始发生变化,几步之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接着他刻意拿捏了一下,举手投足的气度也跟着变了。
甬道即将走到尽头,前面有光亮照出来,周行阔步走了进去,见里面是个很大的洞穴,洞中布了个大阵。
盘膝坐在阵法生门的,正是久寻不获的白霓,她正在运功施法,至于僚佐所说的舒光生,倒没见着。
阵法离位有一处凹槽,不足一丈,里面蓄满了黑水,尚冒着令人作呕的泡泡,不能见底。
其余方位皆供着不同的祭品,例如乾位是一缸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震位是数颗妖丹;坎位放着一个羊头,羊眼还一眨一眨的,显然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羊,而是一头修行多年的羊精......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周行浸淫阵法一道多年,一看便知这阵法确确实实就连着都安大堰。
白霓听见动静睁开眼来,一见面前的人,脸上露出喜色:“式谷,你想通了?”
周行此时正是化形成了他的师兄、石初程的生父——式谷真人。
见白霓问话,周行不知前言,只好含糊应答。
“你这又是何苦。”周行凝眉,他一面说,一面向白霓走去,想借此接近阵眼。
“何苦?”白霓闻言噌的一下站起来,神色显得有些激愤,“唐雩要杀我,要杀我们的孩子,我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周行闻言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朝白霓走近了几步:
“你既然肯将孩子托付给式溪,为什么不直接向式溪求助,难道他不会帮你?”
白霓摇摇头,也朝周行走过来。
“我哪里敢告诉他,他若知道了,自然会去找唐雩求证,唐雩如何会为我遮掩?唐雩只要给他知道那件事情,你说他还会救我吗?
再说,他手上的四隅堂眼线遍布下界,若是漏给他一星半点的端倪,还怕四隅堂查不到真相吗?届时,他还会顾忌什么情谊?说不定连鹿娃一起迁怒。”
白霓这一番话激起周行心中惊涛骇浪,他大是震撼,为怕神色露出端倪,周行略定一定神,才小心翼翼道:
“可你投奔不距道也不是个办法,他们哪里是好相与的。”
“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原想着,鹿娃在式溪哪里,总是可以保全的,谁想鹿娃的身份也暴露了,唐雩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他,可我又不敢提醒式溪,怕他生疑,只好先把鹿娃带走。”
“我自己的师弟,我是知道的,此事就算他着恼,也不过气一场,断然不会因此而迁怒谁的。事到如今,只能寻求式溪的帮助。”周行有些苦口婆心。
白霓皱眉看向周行,目光中透出几分审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行赶忙遮掩:“啊!是!之前的确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
他正说着,脖颈处一凉,一柄剑已经架在周行脖子上,白霓声音冰冷道:“你不是式谷,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