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上仙好多年》喻在川

301、决斗

　　啼鸦一身黑色羽衣，面无表情地侍立在玄牝元君郁崔嵬身后。

　　啼鸦竟依旧被玄牝元君控制在手中！

　　周行心中一痛，若是啼鸦尚且有知，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却又叫她情何以堪。

　　可现在到底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周行迅速收敛了心神，刻意将身上威压一收，只扮出一个十来岁少年无措的样子，暗地里朝游青州使个眼色，游青州会意，立时朗声质问道：“郁崔嵬，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牝元君对这番挑衅却是不以为意，她掸了掸袖子上看不见的灰尘，一派的惬意悠闲：“没什么意思，我问他们石方巳在哪里，他们一个都不肯讲，我也是逼于无奈。”

　　周行偷摸往石初程口中也塞了颗疗伤丸药，却又悄悄将石初程的配剑扒拉出来，握在手中。

　　游青州双手架住唐比辰的兵刃，却是对着玄牝元君厉声道：“你找石郎君做甚？”

　　“这与你便没什么关系了，”玄牝元君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游青州同唐比辰的姿态，“说吧，石方巳人在哪里？”

　　石方巳人在哪里？

　　今早石方巳曾说过，自己打算去市廛上买些吃的回来。周行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石方巳该回来了，心中却是大急。

　　玄牝元君既然是冲着石方巳来的，他得赶在石方巳回来前，处理掉玄牝元君。

　　然而不待所有人反应，唐比辰忽然大喝一声，撤去了力道，水晶六棱锏当空划出一条弧线，狠狠朝着游青州劈去。

　　游青州猝不及防，下意识向后一退，竟是被躺在地上的白霓一绊，摔倒在地，眼瞅着唐比辰六棱锏又到，急忙就地一滚，堪堪避了过去。

　　“禺儿！别闹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躲闪中，游青州冲着唐比辰大叫。

　　然而，没有用，唐比辰如今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杀！杀！”

　　玄牝元君一看这变故，似是被极大地取悦了，“看来，都不用我动手了么！”

　　游青州狼狈闪躲中，却是再度扯着嗓子嚷道：“玄牝元君，你找石郎君难道是想复仇？”

　　玄牝元君朝游青州投去散淡的一眼：“人世恩仇，于我不过风吹湖面，风过而无痕，我如何会计较这些？”

　　“若不是为了报仇，”游青州闪过当头而来的一锏，“你找他做什么？”

　　“他屡屡坏我好事，”玄牝元君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台阶，“第一次，我不距道已经隔绝天地，眼瞅着就能将下界一寸一寸化为混沌。可是他却暗算我，封印了我数百年，活活断送了我不距道大好的前途。

　　这第二次嘛，便是十多年前，他再度重伤我，害我不得不闭关修养。你说，我还会给他第三次机会，让他坏我的好事吗？”

　　游青州凛然道：“你又怎知，今日不会是他再度重伤了你？”

　　“第一次，我是没防备他的暗算；这第二次么，他竟得了那式溪的真传，实力大大地提升了，这也是我没预料到的。再加上那两次，他似乎都因为那个式溪的死，而不想活了。打起来，更加不要命。”

　　玄牝元君似乎对游青州同唐比辰的打斗已经失去了兴趣，她袅袅娜娜地朝着周行走去。

　　今日的锦官城，同大部分日子一样，天上只有厚厚的灰色云层，将阳光挡得死死的。

　　是以，当一大片灰黑色的云雾掺入其中，悄悄地覆盖住整个锦官城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人留意到。

　　“今日我有备而来，手中甚至有你们几个人质，而石方巳，听说身边又有了新欢，”郁崔嵬说着，已经走到了周行的面前，“那个新欢，不会就是你吧？”

　　她伸出两根手指，抬起周行的下巴，长长尖尖的指甲戳在周行的皮肤上：“唔，这模样，比那周行可差远了。”

　　周行被指甲尖戳得生疼，却又摆出一副惊恐的小模样，似乎被吓得动都不敢动。

　　玄牝元君手指朝下滑去，直滑到腰下，还顺势拍了几下：“就是年纪小些。想不到这石方巳，吃过见过好的，竟也能如此凑合。”

　　玄牝元君逗弄了两下，似乎觉得调戏一个凡人也没什么意思，她有些兴味阑珊地丢下周行。

　　正僵持间，院门“哗啦”一下打开，石方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了进来：“鹿娃，快来接一下，看我打了什么回来。”

　　周行见此，心中一动，却是依旧维持着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并不出声。

　　石方巳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七八只雄鸡，五六只白兔，还有两袋不知装了什么的布包。

　　这些东西垒起来，几乎超出石方巳一个头去，弄得他连路都看不见，就是刚刚开门，都是用脚踹开的。

　　“鹿娃，快来！快来！”石方巳摇摇摆摆地走进院内，似乎对院中兵刃相接的声音置若罔闻，兀自叫着石初程，“这兔子今天吃吧，回头你负责杀，鸡我来处理，你想怎么吃？”

　　玄牝元君一见是石方巳回来了，适才那散漫的目光立刻便凝如利剑，一道红息悄无声息地，便袭向石方巳。

　　电光石火间，石方巳手中的东西被抛洒至半空。

　　那一瞬的场面，简直混乱极了——

　　几只雄鸡扑闪着翅膀，“喔、喔、喔”地乱叫一气；

　　大白兔子一落地，便蹬着腿在院里，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布袋中的各式蘑菇、各类菜蔬纷纷扬扬洒在半空中......

　　一时间竟有些混乱渐欲迷人眼的架势。

　　就在玄牝元君朝着石方巳袭去之际，她的背后竟也有两道极其凌冽的攻势，朝着她而来。

　　玄牝元君却是不管不顾，那红息极速向前，挡其道者，不论是大公鸡，还是大蘑菇，皆在瞬间化为一抹混沌，消失在了虚无中。

　　那红息冲至石方巳面前的时候，他似乎还是有些茫然的，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红息将他包裹、吞噬，最终也同那大公鸡一样，消失不见了。

　　玄牝元君一击得手，尚不及大喜，身后两道劲风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咫尺之间。

　　此时再要躲闪，已然是来不及了。

　　一刀一剑，径自刺入了玄牝元君的背后要穴！

　　玄牝元君就地一滚，这才看见了背后偷袭之人，竟是石方巳同周行！

　　她斜卧在地上，转头朝背后看来，那姿态不像是重伤倒地，倒像是躺在榻上一般，姿态悠闲：“我说呢，原来适才那个竟是你的傀儡，难怪我杀他，他连躲都不曾躲一下。”

　　而那两道贯穿身体的伤口，竟就在这一句话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愈合了。

　　石方巳长刀当胸，怒目呵斥道：“郁崔嵬，你既找上门来送死，我今日也留不得你了。”

　　说着，一抹极为耀眼灼目的金色从石方巳的五心蔓延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宛如身披金色铠甲，连那一柄青龙环首刀，也变得如同太阳般金灿耀目。

　　“十九，待在一边别动！玄牝元君有我来杀。”石方巳话音未落，青龙环首刀裹挟着雷霆飓风，骤然下劈。

　　玄牝元君想要躲避，金光早已封锁了她的所有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无数红息从玄牝元君的四肢百骸散发出来，朝着石方巳涌去。

　　可惜被石方巳周身的金色铠甲一挡，竟是丝毫没有形成半点伤害。

　　石方巳手中的环首刀在半空中，骤然化作数千道残影，竟是在一劈之间，将玄牝元君斩作了千百段！

　　得手了！

　　游青州在躲闪中瞥见这一幕，心头一喜，一时分神，险些便被唐比辰一锏砸到脖子上，却又是连滚带爬地躲了过去。

　　周行根本顾不上那俩小的，他握紧了手中长剑，走上前来，试图查看玄牝元君的尸身。

　　一看之下，却是当即大惊，只见那被斩成千百段的玄牝元君，竟是半点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断口处呈一种诡异的灰色，不断有灰黑色的雾气从里面缓缓渗出来。

　　周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是......混沌？”

　　那还是天地如鸡子的时候，曾经存在过的东西，自盘古开天地后，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见过混沌。

　　石方巳的脸色也跟着变了，“不能让这东西扩散开来，它会将一切都化作混沌的。”

　　不待石方巳话音落地，周行手中便有无数张符纸腾空而起，临空张成一个巨大的罩子，严丝合缝地将整个小院笼罩在内。

　　见这结界落成，石方巳这才松了口气，他浑身的金色开始徐徐退却，额角却有汗水渗出，想来适才这一击，凝聚了他毕生修为，也是耗费巨大。

　　周行伸手帮石方巳轻轻擦去额角的汗水，“打了这么多年，不距道终于彻底完了。”

　　话音刚落，那从无数断肢残碎中流渗而出的混沌，骤然间如狂风卷地，将玄牝元君的尸身裹住。

　　“完了？没那么容易。”虚空中传来玄牝元君一声娇斥。

　　一只断掌不知何时离群，涂着朱红蔻丹的尖利五指，无声无息地朝着石方巳的背心挖来。

　　周行长剑一转，便径直挑向那断掌。

　　谁料此时变故又生，那一直静默站在廊下的啼鸦，竟在此时忽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