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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匕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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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遐只觉浑身的力量都在快速流失,她想要阻止这一切,然而她费尽全力,却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这样的情况不知维持了多久,终于,她的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那里如何了?”
半晌后,一个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响起,微小而断续:“我们......已经混进去了,唐雩......应该没察觉到什么,没......人拦我们。”
“好,”老翁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仿佛是在黑暗中压抑久了,终于等到了翻天的机会,“我这里的阵法也已经开始运行了,今日就是那唐比辰的死期!”
“当真......有用吗?”随着水波断续传来的声音,显然有些犹疑。
“如何会没有用?那唐比辰才多大点,小屁孩一个,凭她那点修为,不可能逃得过去,你且等着我的捷报。”老翁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这不见天光的斗室中,多少有些渗人。
他说得的确没错,炼魂阵中唐比辰已经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自唐比辰辞别周行,回到龙宫当中后,唐雩为保万无一失,不许她接触任何人,直至炼魂当日,率重兵亲自将她送入这阵法之中。
唐比辰为了这一场试炼,从小便是被她阿娘鞭策着上进,后来更是在她阿爹那里闭关苦学了三年。
在踏入炼魂阵之前,她都是信心满满的。然而当她彻底与阵外隔绝开来的时候,她没来由地,便有些心慌。
不待她稳住心神,玄窍中便有一股莫名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那股熟悉的,嗜血、嗜杀的欲望开始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
唐比辰分明感到,这次的杀欲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来得猛烈。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没有人给我杀,冷静!冷静!深呼吸!”唐比辰一面努力地调节自己的内息,一面往自己嘴里哐哐地塞丹药——那是周行专门给她炼制的凝神静气的丹药。
然而,平日里立竿见影地,多少有些效用的灵丹妙药,如今却好似都变成了糖豆豆,丝毫没有效用。
唐比辰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双手痉挛般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却从齿缝间喃喃低语:
“不可以,不可以,我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我可以的......”
渐渐的,她竟当真冷静下来,灵台清明之下,一条路忽然在她的面前铺陈开来,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
唐比辰下意识地便踏上了这一条不知通向何妨的路途,无数的风景在她的脚边略过,她却是丝毫分不出多余的一丝精神来欣赏。
直到她被一群灰扑扑的羊群拦住去路。
羊群咩咩叫着,将她团团围住。
“让开,你们让开!”唐比辰歇斯底里地叫着。
然而羊群依旧围着她,叫得极欢。有那不要脸的,甚至已经开始在她的脚边丢羊粪团。
唐比辰心中的燥郁已至顶点,不知什么时候,六棱锏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杀了它们,杀光它们——一时间,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只是羊而已,只是羊而已,就是杀了也没关系。杀了它们,我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唐比辰缓缓抬起那只拎着六棱锏的手。
水晶六棱锏高高举起,将要落下的一刻,正好将一束光线折射到了唐比辰的眼中。
那一瞬间,唐比辰一个激灵,忽然就醒了过来——杀羊也是见血!
一旦见血,自己就算不是彻底失控,也难再保持灵台清明。
这是陷阱,自己不能中计。
唐比辰想着,便是有些后怕地将六棱锏收了回去,她一面念着周行教她的法咒,一面用双手拨开吵嚷的羊群,继续顺着路走了下去。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比辰走了不过百十步,忽觉双手一疼。她低头看去,却见手心中骤然出现了两个血窟窿!
接着是双足、再接着是心、肝、脾、肺、肾......
疼痛纷至沓来,唐比辰难以忍受,嚎啕出声,跪倒在地。而那条路就在她的无措间,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不过数息之间,她竟已经浑身都布满了血窟窿,一如那个木娃娃。
***
“唐比辰孤身一人在那炼魂阵中,被我玩弄于鼓掌,那唐雩就是长了三头六臂,她也进不去!便叫她们母女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翁的狞笑再度响彻小小的斗室。
“丙申年九月初九......唐比辰......是她?”
林遐忽然间,觉得身体非常松快,之前那种束缚和身体快要被抽干的痛苦,仿佛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那个木娃娃五官刻得栩栩如生,林遐当场便认出了是谁。
紧接着,她便也认出了面前这个用心歹毒的阵法。
“那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子。”——对拥有三世记忆的林遐来讲,唐比辰真就是个小孩子。
“你竟下如此毒手!”林遐冲那老翁路见不平一声吼。
那老翁不查林遐会忽然同自己说话,他愕然转头,却看到了林遐那已经离体的魂魄——阵法消耗太过,终于是将林遐的修为抽干了,以致她竟魂魄离体。
老翁心中大惊,却是隔空挥出一掌,掌风将林遐一掀,将她的魂魄直接扇回了躯体当中。
林遐奄奄一息,却终于是睁开了眼来,接着她便看到自己身体上联结的那些线条,开始迅速地枯萎下来,同阵法断开了联系。
“你的阵法要凉了。”林遐艰难地扯着嘴角调侃。
“多虑了。有你的修为注入其中,坚持个七八天是没有问题的,”老翁不屑地看了林遐一眼,“你的修为虽则不高,到底够用了。”
林遐闻言,笑容一滞,停顿了良久,方才问道:“她会怎么样?”
“她会怎么样?”老翁冷笑,“自从上次唐雩炼魂失败,中间三百多年,便没有再进行过一次炼双魂的仪式了,这一次炼魂,整个水族都翘首以盼,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
所有人都知道,唐比辰不是赤癸晶所化,但是若她能顺利炼出双魂来,大家也能接受这样一个新主君。可她若是失败了......”
老翁的笑容更盛:“那么水族心中对她的疑虑也会放大,届时,只怕唐雩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让水族接受这个来路不明的帝姬。”
***
“禺儿,那不是真的,那只是幻相,你没有事的。”
周行的声音忽然在唐比辰的耳边响起,唐比辰心中一喜,抬头看时,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瞧见。
“阿爹,是你吗?”唐比辰忍着痛楚,朝着虚空嚎啕。
“禺儿,不要被幻相骗了,站起来,往前走。”周行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有些急切起来。
周行的话仿佛给了唐比辰勇气,她瞬间仿佛有了力气,竟踩着自己的鲜血,站了起来。
“对,就这样,往前走。”
“阿爹?你在哪里?”唐比辰噙着泪问道。她由于痛苦而落下的泪水,早已同脸上的鲜血混杂在了一起。
然而,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周行的回答。
“不对,这真的是阿爹吗?阿爹明明在锦官城,”唐比辰心念电转,却是越想越惊悚,“如果他是我阿爹,那么他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说,又是阵法的考验?”
她还在疑神疑鬼,周行却已经开始继续催促了:“别站着,往前走。”
“我不能输,不能失败。不能给阿娘丢人。”
不可以母女两人都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否则她们真的会被水族再笑三百年。
唐比辰把牙一咬,将满脸的血水甩到地上,不管他是不是阿爹,赌一把。
***
龙宫的一角,是属于两位退位龙王的延休宫。
这地方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可忽然间延休宫门口出现了一队人马,他们既不敲门,也不请示,竟直接将大门重重冲开。
在门内众人的惊呼中,唐雩亲自带着一群虾兵蟹将扑了进去,见人就控制起来。
“唐雩!你这是做什么?!”
唐恪九听见宫人呼救,急急忙忙冲了出来,一见带头的是自己女儿,更是恼怒。
“阿娘,今日的事情,你不要管。”唐雩脸色森寒,几如结霜。
时乌也从屏风后转出来,厉声喝问道:“唐雩!你想做什么?”
时乌一出来,立时便有兵士将他团团围住,那些兵士却也不近前将他拿下,只是用刀枪剑戟将他围困在中心。
“唐雩!你疯了吗?那是你父亲!”唐恪九惊声尖叫起来。
“就是因为他是我父亲,不论他当年对我做了什么,我就是再生气,也念在这一点上,敬他!爱他!”唐雩一改平日的沉稳,此时也显得有些激愤,“可是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叫他自己讲来。”
“我做什么了?我日日都同你母亲在这延休宫之中。何曾做过什么?”时乌脸色也是黑得难看。
“你做什么了?”唐雩冷笑一下,“今日是禺儿炼魂之期,是我水族的大事,可是有人却在背后施法破坏!想要害她炼魂失败!”
唐恪九脸色大变:“雩儿,此事可不能乱讲的。果然有人施法害比辰?”
唐雩冰冷的目光朝时乌射去:“阿娘,这要问问我的好父亲了。”
时乌道:“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咒她!那也是我的孙女!”
唐雩冷笑不止:“阿爹,你有没有把她当做你的孙女,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