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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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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林遐敲开大哥家的门,见开门的是周行,脸色顿时不虞,“让开,让开,我要去看大哥。”
周行却不肯让行,门神一般堵在门口:“改日来吧,大哥吃了药睡了。”
“怎么最近我每次来,大哥都在睡觉?”林遐狐疑道。
“对呀,”周行冷哼,“为什么你每次都挑大哥睡觉的时间来?”
林遐就是再傻,此时也明白过来这是周行故意刁难,她愤然道:“周行,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来了几次了,你都不让我进门。”
周行抄着手,也是一脸不解:“按说,主人家若是几次闭门不纳,有脑子的都明白自己不被欢迎,怎么有人脸皮这么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的?”
林遐被他气得破口大骂:“姓周的!你道我愿意来这里看你的冷脸吗?我要不是冲着大哥,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你!”
“那你可以省省了,大哥不见你。”周行开始轰人。
“胡说八道!大哥怎么可能不见我!有本事你放我进去,咱们当面找大哥评理。”林遐说着就要往里面冲,可她前脚还没迈进大门,一阵炽热的火光便扑面而来,逼得她不得不连连退后。
若非她退得快,只怕连眉毛都保不住。
待她狼狈站定,大门已经“砰”地一声被甩上了。
“行!你给我等着!”林遐气得在外面瞎嚷嚷。
“大哥现在不见人,任何人都不见,林壑,你若再敢来,别怪我不客气。”
“我还怕你不成!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单挑!”林遐被他气得暴跳如雷,可任她如何叫骂,周行也不再理会她,她终是无可奈何而去。
石方巳靠在床头,听见了外间的叫嚷,却听不分明,便问石初程:“外面吵什么?”
石初程探头去看了眼,回来对着石方巳睁着眼睛说瞎话:“......是路过叫卖的小贩......”
在石方巳炯炯的目光下,石初程越说声音越小——阿耶的神情分明在告诉自己,他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石初程的脸略略发红,他也不想撒谎,更不想欺骗阿耶。但是阿爹有命,不许阿耶见外人,特别是林遐。石初程为了家庭和谐计,这才决定听阿爹的。
然而刚一出口,就漏了馅儿,显然石方巳已经猜到门口的就是林遐。
“阿耶,你别生气。”
石方巳稍稍摆首,表情并无怨怼。他能生什么气?
式溪不许阿遐来看他,无非是怕阿遐帮他传递什么消息。
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又如何能怨式溪呢?式溪不让他见别人,他便不见吧。式溪怎么罚他,他都能受着。
只是,式溪什么时候肯来见自己呢?
***
“咚!咚!咚!”
石初程敲着丹房的门,“阿爹!阿爹!”
周行没好气地打开门,正对上石初程哭丧的脸:“又怎么了?”
“阿耶不肯吃饭。”
“不吃就不吃,他不肯吃饭,我能如何?”周行郎心似铁,根本不为所动,当即就要关门。
石初程连忙抵住门,摇着尾巴可怜巴巴道:“阿爹,一起吃饭吧。有你在,阿耶才肯好好吃饭。”
“谁同他讲条件。”周行一用力,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石初程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蔫儿蔫儿搭搭地回去交差。
石方巳正伸着脖子往门口看,一见石初程的模样,目光也跟着黯淡下来。
“阿爹他......实在是太忙了。”石初程这话说得眼神闪躲。
石方巳苦涩一笑,心知这次式溪只怕真不肯理他了。
“不管怎么样,咱们饭总是要吃的吧。”石初程将饭碗端过来,想喂石方巳。
然而石方巳只摇摇头,便翻身躺下,竟是不肯吃饭的意思。
“阿爹,坏了!阿耶真不肯吃饭了!”
......
“阿爹,阿耶这已经一整天水米不进了。”
......
“阿爹,阿耶还是不肯吃饭,你再不管,真的要出事情的。”
......
周行终于开了门,看向他疲惫不堪的乖儿子:“几顿没吃了?”
“算上这顿,五顿了,我做了荷叶包排骨,阿耶闻都不肯闻。”石初程无比怨念地看着他阿爹。他是当真没有办法了,两个阿爹闹别扭,他在中间受夹板气,偏生他拿哪个都没辙。
周行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大哥的脾气,倔起来不比自己差多少,自己若是不过去,大哥是真能把自己饿死的:“这么多顿没吃,如何吃得了排骨?煮点粥吧。”
“有的!有的!那你去看看他吗?”石初程终于看到了希望,小狗似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阿爹。
周行闷声道:“端过来吧。”
“好嘞!”石初程脚不点地去了。
石方巳本来身子骨就弱,如今又饿了几顿,简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总是不知不觉地想很多。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式溪,他知道自己是式溪的累赘,他更知道自己对不住式溪。式溪就算真的不要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式溪。
识相的话,他就应该直接放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依仗着式溪对他的感情,死乞白赖地缠着式溪,卖了人家,还要拖累人家。
他唾弃自己的厚颜无耻,然而他实在不愿放手。
从他有记忆以来,便习惯了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习惯了背负着不可告人的使命,习惯了让自己的双手粘上无法洗脱的罪恶。
这就是他的命。
他甚至从没有想过,去抗拒自己的宿命,只等待着燃烧完自己的生命,便可以无声地重归混沌。
然而在他棋子般让人摆弄的生命里,式溪从天而降。
惊天霹雳般,劈开他混沌鸡子般的世界,大刀阔斧地给他劈出一个广阔的天地。
让他体味了一番,活着是什么滋味,让他知道原来做人可以如此恣意,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生出同主君不一样的想法是非常正常的,自己也根本不用将这些想法掐灭在心底里。
式溪的到来,仿佛清风吹进他那暗无天日的死巷,吹走了满是腐烂的气味,留下的却是新的希望。
可是如今,他跟式溪走到了决裂的边缘。
当式溪冷漠转身而去的那一刻,石方巳惊慌失措了。
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神,他害怕式溪就这么离他远去了。他疯狂地想要抓住那唯一的光,他采取了一种自己最为不屑的手段,但也是他知道,唯一可能奏效的手段。
然而效果并不是那么立竿见影。
饿一顿,式溪不理会;
饿两顿,式溪不来;
饿三顿,式溪依旧没来;
......
他心底的不安开始加深,一个疑问按捺不住地冒出头来——
式溪是还在赌气,还是当真厌弃自己了。
无数次,他心悸一般想起,式溪曾经意有所指地同自己说,若是因为感动而在一起,只怕不是什么好姻缘。这让石方巳不得不想到,自从回来,两人间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搂搂抱抱,次次都还是自己主动的。
式溪对于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是明显抗拒的。
式溪是嫌弃自己了吗,嫌弃把屎把尿的腌臜,嫌弃喂饭洗澡的辛苦,还是说......嫌弃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
如此这般的猜想,让石方巳心底里生出惊惶,生出恐惧,可他又忍不住一再去想。
不断累加的焦虑一重又一重地塞在他的心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要被这令人窒息的忧思逼疯之前,周行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石方巳精神一震,颓然的身体中又生出了几许气力,他努力地向周行伸出一只手,却又被床沿的禁制挡了回去。
这禁制显然是只限制石方巳的,石初程穿过禁制,飞快将小几放在石方巳面前,又去端鱼羹。
“面也见了,满意了吧。”周行只当是点卯,点完转身就走。
还没跨出门,就听到石方巳含糊虚弱地说了句:“喂我。”
周行脚步一顿,大概是没有想到大哥也会如此耍无赖,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石方巳摇摇头,他一天多水米未进,此时已经嘴唇开裂,声音干哑:“不喂,我就不吃。”
石初程端着鱼羹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行!你别吃,等饿死了,我亲自把你埋了。”周行哪里是会受威胁的人,敢威胁他的人,如今坟头草都老高了。
他撂下这句话,甩袖子就往外走。
石方巳还是瞪着眼,半死不活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大有就此坐化的架势。
石初程有些无措,他看了看石方巳,又看了看周行,想劝解,却不知该劝哪一个。
正当他犹豫间,气势汹汹冲到院子里面的周行,又杀气腾腾地旋了回来,劈手从石初程手里将粥抢了过去,快步走到床榻面前坐下,单手把人拉起来,靠在软垫上。
石方巳心头微松,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去了。
自己的确是个累赘,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博式溪心软,否则凭借他做的那些事情,两人恩断义绝都是轻的,式溪只怕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甩给自己。
门口的石初程一见形势大好,当即脚底抹油,溜了。
“张嘴。”周行没好气地吹凉一调羹粥,递到石方巳面前。
石方巳却没有张嘴,他笨拙而又努力地,朝着周行的方向挪动身体。
许是因为饿久了没力气的缘故,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显然退步了太多。原地蹭了半晌,也没挪动多少距离。
“你做什么?”周行眉头深锁。
“让我靠着你。”石方巳道。
周行呼吸一滞,一时气结。
今日的石方巳,将得寸进尺演绎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