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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拉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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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休目不斜视,周行却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大哥在地上趴着,见此抬脚就朝石方巳走去:“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动,便把背卖给了风不休,风不休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狰狞的骷髅头大张着口,即刻向周行攻来。
“小心后面!”石方巳的声音含糊尖利,几如狼嚎。
周行却恍若未觉,径直走到石方巳面前,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放回了床榻上。
风不休见周行态度,心知不妙。果然,那骷髅头还未及近身,一身暗青色光芒便急速消散,及至到了周行背后,竟无力维系,“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化作一堆粉末,被屋外吹进来的狂风吹散了。
风不休一惊,当即又捏了个决朝周行攻来。可是连连几个咒术、手决祭出,却丝毫不见任何效果。
“别白费功夫了,这个陷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进来了,就什么术法都用不了了。”
周行看也没看风不休,只温柔地帮石方巳盖好被子,方才转过头来。
“你是会躲藏的,这么长时间,四隅堂竟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到处吸食怨灵来增强自己。
当修筑仁寿宫出现大量怨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一大块肥肉。早早叫人盯住了那些怨灵,你果然上钩了。”
“你做了什么?”风不休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灵力的手,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惊惧之意。
周行轻轻握住石方巳伸过来的手,给他塞回了被子里面:“我在那些怨灵身上下了咒术,数万怨灵,数万道咒术,现在都在你的体内生根了。”
“你想吓唬我?我吸食怨灵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到有半分异样,”风不休很快从惊慌中回神,“再者说,若是你一早动了手脚,又怎能容我吸食怨灵后,逍遥到现在,让我坏了你的宴席?”
周行好整以暇地给石方巳掖了掖被子:“君臣相佐才能入药,这咒术也是同理。”
周行从石方巳的枕头下摸出来一张符纸,朝着风不休晃了晃:“一副药,总得把药引子也加进来才能奏效。”
“那不是安神符吗?”石方巳讷讷问道。他近几日老做噩梦,睡不安枕,周行专门给他画的这个符咒,塞在他枕头下面。
周行随手把那符纸团成一团:“是有些像,我改动了一点,方才能同风不休体内的咒术相配合。”
石方巳听说,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周行这个陷阱一早布下,符纸甚至于就藏在自己的枕头下,他却丝毫不曾对自己提及,甚至要用相似的安神符来麻痹自己,显然是连自己都防备上了。
“摞取冤魂就一定是我吗?你怎么不猜别人?”风不休到底是不服。
周行冷笑相对:“如何会是别人?而今玄元律下,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距道那些搞事情的恶逆信徒,都被玄天城处理得干干净净了。那么,会这么做的只有你,而你,一定不会忘记来找你的阿巳。你们这兄弟情深,倒给我省了不少事情,免得我满世界找你了。”
石方巳躺在床上,见周行已经图穷匕见,也顾不上难过于周行对他的防备,挣扎着从被子里面抽出手来,拉住周行的胳膊:“式溪......”
然而同之前一样,周行还是将石方巳的手轻松扒拉了下来,不由分说地塞回了被子:“大哥,你该睡了。”
石方巳目露哀求,却撞上了周行郎心似铁的目光,看得他一颗心直往下沉,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果然,不过眨眼,眼前的黑暗像是被吸入了什么东西,转瞬消失,天色也重新亮了起来,而适才正想要扑向周行的风不休也不知去向。
只有一只小葫芦打着璇儿飞到周行的手里,被他直接塞住了出口。
周行晃了晃小葫芦:“这小东西倒挺能装的。”
“式溪!你把小风抓了?”石方巳有些焦急,他半撑起身子,“他在这葫芦里面?”
周行并不回答,只是温柔又不容反抗地把石方巳按了回去,重又给他掖好被子,温声道:“大哥,没事了,你睡吧。”
石方巳如何看不出周行隐含的警告,他们之间原就横亘着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
之前的事情,周行不是不计较,只不过是看大哥如今这个模样,不忍心再计较而已。
石方巳心里明白,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与风不休划清界限,如此才不会影响同式溪之间原本已生嫌隙的感情。
可石方巳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明哲保身的人。
他自邛都山苏醒以来,故交零落,所剩的无非就是林遐同风不休两个旧友而已,叫他如何能撒手不管?
“式溪,我不求你放了他,”石方巳挣扎着想去拉周行,眼底写满了乞求,“你能留他一条性命吗?”
周行看了看石方巳那只,怎么都不肯老实待在被子里面的手,有些无奈,他站起身,躲过石方巳拉自己的手,沉默一下方道:“好,我暂时不杀他。”
他说完看也没看石方巳,便走出了卧房,此时外面天朗气清,已然恢复了正常,幸而无人受伤。
可一场欢宴就这样被狂风吹散,只留下院中一片狼藉。
深夜,等到周行处理完玄天城的庶务,匆匆洗漱一番,疲惫地回到了卧房,却发现石方巳正精神囧囧地坐在黑暗中等他。
“式溪!”石方巳一见周行进来,急切地往前探了一下身子,好悬没有一头栽下去。
“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周行也懒得再点灯,只把衣服一脱,便躺上了榻。
“式溪,你打算如何处理小风?”石方巳凑了过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大哥,赶紧睡了吧,累一天了。”周行并不正面回应。
石方巳心中着急,声音也忍不住放大了些:“式溪!我跟你说话呢!”
周行却只当听不到,被子一蒙,只管睡去。
石方巳往他这边爬,将上半身压过来:“式溪,你把小风怎么样了?怎么处理的?关在哪里了?”
周行给他压得胸闷,把头从被子里面钻出来,心中只觉烦躁,一时有些后悔没有在丹房睡。
周行自觉自己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从下午开始,明示暗示的,给足了石方巳台阶,可石方巳愣是不肯顺坡下驴,非要主动掺和进来。
有些矛盾,原本一床锦被盖住,彼此都相安无事,若揭开了,这日子却要如何过?
“大哥,此事你不要管了,睡了吧。”周行把石方巳轻轻掀了下去。
可不想,这一番言行,正正激怒了石方巳,他怒嚎道:“你只会叫我睡了!睡了!每晚都是如此!你就不肯跟我多说一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你必须担负的累赘吗?你只用管我吃好喝好,别的一概不用理会,是吗?”
周行一愣,显然没想到石方巳会在这个事情上发作起来。
石方巳呼吸变得粗重,眼看着是真气着了,他摊在床榻之上,五指无力地揪住床单,喃喃道:
“只有你听得懂我说话,鹿娃和阿遐都只能听懂部分,剩下的全靠猜。我没法同他们说话谈心,可是你也从来不肯和我多说什么。你......你就这么厌弃我吗?”
周行心中一软,转身与石方巳四目相对:“一码归一码,聊别的可以,风不休的事情,没得聊。”
“式溪,你让我如何能坐视小风遭难?你知道我同他数百年交情,他跟着我的时候,甚至还没有鹿娃大,我把他带在身边,听着他阿巳长阿巳短的......”
周行不耐烦地打断石方巳:“大哥,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上次为了救他,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现在还要救他?你到底欠他什么了,值得你如此为他?”
“小风是我的兄弟。”石方巳认真道。
周行“啪”一掌砸在床榻上,猛地坐了起来:“兄弟!兄弟!你心里就只有你的朋友!你拿他当朋友,他拿你当什么?”
他说着侧向石方巳那边,怒对躺着的大哥:“你也记得当年是你把他捞出那苦海的,你教他功夫,教他认字。可他是怎么回报你的?他不光挑拨我们同鹿娃之间的父子之情,还差点害死鹿娃!别告诉我,他不知道鹿娃是你的儿子。”
“小风他......”,石方巳艰难地转了一下身,想要跟着坐起来,可惜手上无力,没能成功,他只好颓然躺了回去,“小风他不了解什么是父子之情,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在他眼里的父亲便如同毕则新,儿子便是他自己,他同毕则新是虚情假意的父子,自然以为我同鹿娃也是一般。此事,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断然不会再伤害鹿娃了。”
“这就行了吗?这孩子现在时不时还做噩梦,要原谅也是等鹿娃说话,你也不能代他原谅。”周行道。
“我自然不会代鹿娃原谅,我只是说我同小风之间依旧是兄弟。”
周行摇了摇头,黑暗中他看向石方巳,目光深深:“大哥,我知道你是个轻身重义的人,只是你觉得值得吗?你为了林遐,为了风不休,几乎豁出性命,如今呢?”
石方巳不明所以,一句“自然值得”就要脱口而出,周行却已经继续开口了:
“林遐就是时不时来看看你而已,风不休还想着拖你下水。到头来,伺候你的还不是我和鹿娃。这代价最终还是你最亲近的人兜底。你是愿意,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周行人在气头上,说话不经思索,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过了。可他心中梗着一口气,又不愿再去找补什么,只好倒头睡觉,不肯再理石方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