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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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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见石方巳同式溪出来的样子,便知道他们谈判一定顺利,当下也不多问,只爽朗一笑,冲石方巳回了一礼:“你我既然结盟,理应肝胆相照,石山君无需如此客套。”言罢便径自走开,竟一眼都未看式溪。
式溪不知就里,只觉一头雾水,他问石方巳:“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同唐雩王姬何时结盟的?怎的都不告诉我一声?”
“此事尚未来得及告诉你,我二人临行前唐雩王姬找到我,说要同我合作,她有办法保我全身而退。”
却原来石方巳同唐雩早有约定,唐雩借纣绝宫主邀请之机,带了她手下妖众,化形藏在石方巳身上,待得纣绝宫主出手之际,方才现身。
“她这忙,不白帮吧?”式溪挠挠头。
“自然不白帮,鬼市之事若成了,日后免不了更多的合作。”
式溪忽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叫道:“对了,那纣绝小郎君尚未找到,我去寻一寻。”
石方巳却拉住他,劝道:“祸不及妻儿,由他去吧。”
式溪皱眉,正要说什么,一个黑衣兵士走上前来,请示一些善后事宜。
式溪见石方巳要忙,便自顾自溜达起来,他绕到院子后的一处竹林,正遇上两个熟人,那两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裙,容貌身量毫无差别,但是气度举止却大大不同。
那黑衣女子顾盼神飞,白裙女子却娴静温婉。
式溪走上前,冲那黑衣女子道:“雩儿,我今日差点认错了人,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之前怎的都不见你提起?”
原来那黑衣女子正是唐雩。
唐雩道:“却也不是巧合,这是我妹妹白霓,只因生而为蛟,不为族里承认。常年待在龙宫中,只偶尔充作我的替身才会出来见人。”
白霓听她说,也不见有什么尴尬,她向式溪一礼:“适才是大王命奴引开真人,白霓位卑言轻,实在是不敢违逆,还望式溪真人勿要见怪。”
式溪见状赶紧回礼,他见白霓连一声阿耶都不敢叫,想到白霓身世,不由心生怜悯,急忙宽慰道:“不妨事,若不是你引走我,那斯也不敢动手,咱们哪里有机会弄死他。”
唐雩不耐烦听他们互相客气,打断道:“白霓,你先下去吧,我同式溪真人还有话说。”
白霓听命离开,候在竹林外。
唐雩问道:“小溪哥哥,自燕大帅出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却四处寻你不见,你怎会跟着石山君?”
式溪见白霓离开,这才上前一步去拉她的手,内疚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实在是有事情,本想着等着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同你解释,想不到就耽误到了现在。
至于为什么跟着石山君,只因石山君为人侠肝义胆,实在令我心折,所以我愿意辅佐他做事。”
唐雩闻言俏脸当即黑了,她甩开式溪的手,冷哼一声:
“少忽悠我,你自来只认天是老大你是老二,何曾把谁放在眼里过?我竟不知你堂堂不周弟子,璿枢峰唯一的传人,会给个牙行做入幕之宾。说出去有人信吗?除非......”
她拖长了语调,继续道:“如今莽苍山风头正盛,所谓互市难免藏污纳垢,玄天台不会是怀疑他有违背玄元律的罪行,派你来做生间吧?”
式溪干笑两声:“这都哪儿跟哪儿,我下山是瞒着师尊偷溜下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玄天台不是自投罗网吗?”
唐雩背起手,佯作老成,上下打量着式溪:
“你失踪是从燕大帅出事开始的,你同这师叔情厚,自然不会相信他曾叛敌。可是燕千峰叛敌乃是玄天台盖章的事情,要想翻案,你只能找大司寇帮忙重查此案。
你修为高深,又是不周自己人,兼又未在玄天台登记过。你说,有这么好的生间人选,送上门来,大司寇会放过吗?”
好一个唐雩,三言两语间,竟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式溪见瞒不住,只好承认:
“燕师叔俯仰可对日月,此事必然是被宵小陷害,我不能坐视不理。到石山君身边卧底,一则是因为他这里有些线索,同燕师叔的案子有关,二则也确实是作为同大司寇的交换条件。
我帮他找莽苍山的违律证据,他派人重查燕师叔的案子。”
此事也说来话长,当年式溪的师叔燕千峰,隶属玄天台夏官,时任大司马,统领七政军数百年,被誉为玄天战神,本是玄天台中流砥柱。
不想一时风云骤起,宵小之辈横出,把个风光霁月的大英豪害得身败名裂,含冤莫白而死。世人不明真相,谈之无不唾弃。
式溪曾经跟随师叔左右,由其亲自教导战法策略,深得战神真传。见此覆盆之冤,自然愤恨难平,为查明真相投在秋官门下,至于后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查出震惊三界的大秘密且不提它。
“小溪哥哥,我只怕你假戏真做。”唐雩肃然道。
式溪愕然:“什么?”
“适才石山君遇险,你为救他,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若是破不了那道冲归元阵,你二人今日倒真的是同生共死了。”
式溪被她说得一阵心虚,他打着磕巴岔开话题:“我......我那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别说我了,你怎的同莽苍山合作起来?你几时攒起的这波兵士?你可知石山君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你别跟他瞎掺和。”
唐雩柳眉一竖,娇叱道:“我自有打算,不用你管。”
式溪气结:“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掺和这些浑水做什么?”
唐雩扬眉:“好好的日子?我妖灵自古便低人一等,玄天台驱使我们,浊修奴役我们,凡人驱逐我们,便是冥界众仙也当我们是玩物,想起来了便将我们拉出来取乐一场,你管这叫好日子?”
式溪给她说得一愣:“可......自来便是如此呀。”
“自来如此又如何,谁规定妖灵必须得认命?我阿爹倒是认命,他总想着依附这个,讨好那个,结果呢?人家也不过当他是个可以取笑的玩物而已,到头来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她话锋一转,看向式溪,“又或者,我能指望式溪真人你为我撑腰吗?”
式溪闻言恨不得,把一颗眷眷之心掏出来给她看:“我自然是愿意为你撑腰的。”
唐雩冷笑:“你今日愿意护我,又怎知你明日不会去护别人。即便你矢志不渝,难道我万千妖灵你也一并护得住吗?”
分歧一旦产生,便无法弥合,未经世事的小年轻们还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们就像两个重叠的原点,即将向着自己既定的方向前行,从此渐行渐远。
唐雩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懒得再同式溪多说,一把推开式溪便往竹林外走去。白霓见阿姊出来,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式溪见唐雩生气离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追上去想要道歉。
石方巳处理完后续的事宜,一抬头,便看见两个女娘疾步走在前面,式溪跟在后面频频作揖,那两个女娘却连头都不回,场面颇有些滑稽。
绕是石方巳素来严肃,也没憋住笑。
他忽又想起宴席上式溪为龙王姬出头之事,心中骤然有种没来由的郁闷,嘴角的笑意渐渐散了。
他三人走过来,也看到了石方巳,这才停住脚步。
变故就发生在此时,竹林间忽然一个身影直射向唐雩,正是那纣绝宫小郎君。
原来那纣绝小郎君自他父亲出事便寻来此处,可他深知自己不是式溪的对手,一直潜伏在林间不敢冒头,此时见到唐雩姐妹二人,只道这是个软柿子,便向她们袭来。
式溪反应最快,他凌空一掌劈出,掌风带着骇人的声势,直拍在那小郎君身上。
石方巳一声“掌下留人”刚出口,那小郎君已然一命呜呼。
式溪见石方巳神色不虞,立时赔笑道:“不好意思大哥,手比脑子快了点。”
他这可算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他的修为哪里做不到收放自如,明显是他有意下的杀手。
那唐雩素来机灵,她见这兄弟二人有了争端,同他们道一声别,便带着白霓溜了。
石方巳怒道:“少跟我耍花腔,我之前明明告诉过你,要放过这小郎君。你何必赶尽杀绝?”
式溪眼见无法糊弄,只好解释道:“常言道斩草要除根,今日他父亲因我们而丧命,来日这孩子羽翼丰满,难道不会报复吗?”
更何况那小郎君自竹林而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同唐雩的谈话。
“若是他将来上门寻仇,我自然有应对的方法。可是如今他不过是个稚子,罪人不孥。我堂堂莽苍山主,难道要同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过不去?”
式溪只觉石方巳不识好人心,脾气也上来了:“我是不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我只知道留着这祸根将来必有麻烦。”
式溪同石方巳最大的不同便在此处,石方巳私底下的生意未必干净,但他总是将道义放在头里,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有明确的原则。
他可以黑吃黑,将纣绝的势力端掉,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屠刀挥向纣绝的妻儿老小。
至于式溪,他虽出身正道名门,骨子里却是个无视规则的人,行事从来不计手段只论结果,他既然认为有非杀这小郎君不可的理由,自然不会用道义来束缚自己。
正如他认定纣绝当诛,根本不会受缚于自己并无诛仙之权,更不会去走上报地府天庭的流程,而是选择直接痛下杀手。
这是他二人第一次争吵,到最后石方巳气急了,愤然作色道:“我竟管不住你了。莽苍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既有大能耐,不如留在这里管那鬼市。”说罢板着脸,也不理式溪,自顾自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