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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诛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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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帝姬这是执意要让我们去送死了,”白虹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唐驰骛驰公,是断然不会把我们往绝路上逼的。”
白虹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在场许多将领的共鸣,特别是那些出身于唐驰骛麾下的将领。
当即有人附和道:
“我看帝姬就是想要借此除掉我们这些驰公昔日的部下,当年驰公为我赤松国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如今却被丢在人境过苦日子。”
唐比辰闻言,一股邪火直蹿脑门,她立时目光一转,看向那群将领,却没找出来这话是谁说的,她对这些将领实在是不熟,凭声音完全听不出谁是谁。
可话是谁说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这番话足够挑拨起那群唐驰骛旧部心中的不满了。
一时间,如同泼水入滚油,军帐内群情激奋,刺耳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就是,咱们早晚也会被丢过墙去。”
“帝姬这样,会让老将寒心。”
“反正我是不打了,谁愿意送死谁去,我是不去了。”
“我也不去。”
中军帐内吵得跟市廛似的,眼看已经失控了。
鲁直有些着急,他扯着嗓子劝架:
“诸位不可如此恶意揣度上意!驰公的任命......君上自有其深意。”
唐比辰蹙眉扫了鲁直一眼,这家伙简直笨嘴拙舌,他劝架的话,在这些怨气冲天的将领面前,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毕竟,唐驰骛本人早已被驱逐出了权利中心,唐雩这些年也确确实实是在打压唐驰骛的旧部。
这些旧部早就心中惶惶,不知道君上的刀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今日白虹的一席话,就像是点燃了这些人心底的惶恐,让他们再也无法掩饰深藏已久的怨惧。
白虹见火候到了,适时添上了一把柴:
“帝姬不知怜悯将士,绝非明主,咱们不如迎回驰公。”
唐比辰听见这话,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没有想到白虹竟公然反叛,事情急转直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一时间呆在原地,只下意识地紧紧捏住手中的虎符。
赤松国的兵制,是兵、将分离管理,平日里将不掌兵,等到了打仗的时候,由主帅从君上处领取虎符,再行调兵,等打完了仗,归还虎符。
将归府,兵归营,兵、将各不相干。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将领心中诸多不满,却从来不敢反叛,因为他们手中没有兵。
可今日的情况却大不一样,将在外,兵也在外,而虎符就在唐比辰的手上,他们若是群起而攻之,以唐比辰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护住虎符。
届时他们夺走大军,奉迎新王,只怕赤松国当场就要易主!
他们这是早有预谋,想要趁着兵将在外发动政变,还是见战局不利时局混乱,临时起意?
唐比辰想到这里,颤粟从背脊往上蔓延,这是她一生从未经历过的危机,她死死捏住手中虎符,连关节都因为用力被掐得发白。
白虹见自己把唐比辰唬住了,心中轻蔑更盛,“什么千军元帅、万妖承嗣,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屁孩而已”。
他想到这里,心中得意,上前一步,对唐比辰说道:“帝姬,不如把虎符交出来吧。”
唐比辰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火速把虎符揣进怀中,“嗖”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六棱锏,娇声斥道:
“想要虎符,先问问我手中这把锏。”
“帝姬不识人心向背,即便是手握虎符,又有谁能听命于你呢?”白虹冷笑,他扫视一圈,“众兄弟,愿意跟我去奉迎驰公的,咱们这就走。”
白虹暗忖,自己手下的部帅都是认识自己的,就算不用虎符,有适才的令箭也是能调度军队的。只要这些人跟自己走,形成既定事实,别说唐比辰,就是唐雩来了,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说着他大跨步往门口走去。
“对对对,咱们这就去迎回驰公。”几个唐驰骛旧部也跟在他身后。
鲁直眼角直跳,他抽出佩刀,冲到帐门口堵住众人:“我看今日谁敢走?”
“鲁直,唐雩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死心塌地做唐雩的狗?”白虹恶意满满地瞪视鲁直,“莫不是想要......”
白虹正说着,一道亮闪闪的光,极速自后而来,穿过了白虹的脑门,从鲁直耳边透过帐篷,直飞了出去。
霎时间,整个帐篷都安静下来,大家愕然回头,见到唐比辰还维持着握锏的姿势。她手中的锏熠熠生光,同刚刚飞出去的光色如出一辙。
竟是唐比辰出手诛杀了白虹!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些将领不论立场如何,哪个不是拿唐比辰当个无关痛痒的泥塑偶像,甚至于在白虹嚷着,要去接唐驰骛回来的时候,大部分中立者都并没有站出来维护唐比辰。
直到唐比辰出手,这些人才意识到,原来台上立着的这位不是软柿子呀。
白虹能成为鲁直之下的二把手,其能力修为自然不可小觑,数百年的艰苦修行,战场上生与死之间淬炼出来的身手,竟一时不察,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一击毙命!
没有人看清唐比辰是如何出手的,她这一招实在太过于迅疾无痕,干净利落。
所有的将领都转头看向这位深藏不露的帝姬,帐篷中一时无人出声,只有滴漏的声音依旧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点点滴滴的时间。
那几个唐驰骛旧部暗暗把手按在兵器上,一时也踌躇不定。
别说其他人,唐比辰自己都有点傻了,适才白虹带人要走,她一下子慌了神,她深知一旦放任这些人公然反叛,赤松国就得面临大动荡。
可她也清楚,这样的情势,不是她吼两嗓子或是服个软就能控制住的。
眼瞅着鲁直拔刀挡在前面,她脑海中闪过阿爹的一句话:
“战场上不要怕杀人,管他位高权重,管他军功累累,只要敢扰乱军心,咱们就留不得他。”
唐比辰迷茫中哪里还能细思,她脑中还一片混沌,白虹就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中。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和上次不一样,之前她杀邪神舒祈香是为了自保,舒祈香毙命就万事大吉了,后续都不用她管。
可今日,杀人不是目的,震慑住这些将军,让他们听令才是目的。
及至此时,所有人都转头望向自己,唐比辰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说,怎么做。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一直不开口。
唐比辰只好不着痕迹地深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强自镇定道:
“谁敢出去,谁就是下一个白虹。”
“噗通”——
直到这时,白虹的身体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也重重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鲁直最先反应过来,他眉目一竖,喝道:
“白虹暗中同贼逆勾结,已被帝姬斩于当场。其他人若不是一伙的,就乖乖听从帝姬号令。胆敢违逆帝姬,一律按照附逆处理。”
他这一提醒,唐比辰空白的脑子里面才算有了思路,忙补充道:
“正是,白虹谋反之事,本帝姬早已知晓,适才不过试他一试,他便藏不住狐狸尾巴了。此事是他一个人的罪状,同其他人无关,即便头先有附逆之言,本帝姬就当没听说,出了这个军帐,谁也不许提。谁若敢再提......”
唐比辰顿了一下,举了举手中六棱锏:“本帝姬刀剑伺候。”
她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流转,见大部分人惊愕之余并无抗争的意思,至于那几个唐驰骛旧部......
唐比辰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见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对于他们来说,固然是希望能回到唐驰骛麾下的,但其实他们也算不得唐驰骛的心腹,如今撺掇他们叛变的白虹一死,剩下的人便失去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最先想明白的是江远影,他见大势已去,果断抛下兵刃,匍匐在唐比辰的脚下。
“是,末将愿为帝姬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其余唐驰骛旧部见江远影带头,也跟着跪了下来,别的人更不必说,一时间,帐内将领尽皆跪倒在地。
“愿为帝姬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帐内山呼效忠之声此起彼伏。
唐比辰同手同脚地走回到书案后,背脊绷得笔直,右手一挥,几案当即断成两截,上面的令箭、笔墨滚了一地。
一只毛笔咕噜咕噜滚到高帆的手边,他抖了一下,伏得更低了。
唐比辰望着跪了一地的将领们,冷声道:
“大敌当前,咱们赤松国同七政军当同进同退。谁敢再说撇下盟友逃跑之事,当如此案。”
“遵命!”将军们齐声应答,声音震天。
“鲁直,要怎么配合七政军,你来安排布阵。”
“是!”
等到帐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唐比辰的背脊才垮下来,她摊开左手,手心中的一张符咒早就被汗水浸湿了,那是临行前周行给她防身用的,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一出手就镇住了所有人。
她把符咒揣了回去,六棱锏也随手一丢,自己没骨头似的摊在坐席上,拿还在颤抖的指尖盖住自己的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念叨:
“阿爹不会有事的,阿爹是最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