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漩涡[娱乐圈]》月妄

30、第 30 章

　　安郁气得要命，偏偏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会儿别抬头，也别说话。知道吗。”

　　迟易连连点头，安郁将迟易的帽檐压得更低，低到迟易只能看到病床上一小块位置。

　　再三确认侧面看不到迟易的眼睛，安郁才喊来护士。

　　跟所有病人一样，护士交代吃清淡点，忌生冷硬刺激性食物，别受凉之类的，还让她最好抽时间做个胃镜仔细看一看。

　　护士离开后，迟易刚要抬头。安郁迅速敲了一下迟易的帽檐，遮住迟易的眼睛。

　　“？干嘛？”

　　“讨厌你。”

　　安郁迅速闭上眼睛，生怕会不小心泄露爱意。

　　根本就忍不住啊。刚刚迟易压低帽檐时，她看向迟易的眼神已经泄露了感情。连护士小姐姐都与她会心一笑，看明白了她的真实情绪。

　　所以她才慌乱之下将迟易的帽檐敲低，生怕来不及将自己过于明显的眼神收回去。

　　“讨厌我你也得吃东西！”迟易还以为安郁是在气他刚刚非让安郁找护士的事，“我给你定吃的，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安郁向来时刻保持警醒，哪怕身体精神到了极限也能硬撑下去。所以她能痛到发抖独自去医院，能够哪怕是身边有人陪着也会自己留意自己吊水的进度。

　　她向来只信任她自己。可迟易来了之后，她眼皮越来越沉，强撑着的那股劲儿散了个干净。

　　迷迷糊糊快睡着前，她又看了眼迟易。想着或许这是剧痛加疲惫后的正常反应，或许是吊瓶里的止痛药起了效力，绝对，绝对不是……爱你，信任你的原因。

　　迟易在安郁睡着后，伸手握住安郁的手。不出他的预料，还是那么冰。指腹在安郁的手指上摩擦，心中却再没有半分旖旎，只剩忧虑。

　　急诊室里又送来了两批车祸患者，都是雨雪天气路滑导致的事故。分外嘈杂吵闹的急诊科内，安郁睡得出奇香甜。

　　卫围和赵黎安来送吃的时，看到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迟易拉着安郁的手，近乎虔诚地看着安郁。任谁也想不到内娱顶流迟易会出现在深夜的急诊里，默默守着一个女人打吊瓶。偌大的急诊病区内，那两人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将外界一切声音屏蔽，全部成为了布景。

　　赵黎安结束今天的拍摄工作后由于担心安郁，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于是问卫围位置，打算过来看一眼。看到这一幕后哈特软软，由衷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将这个画面记录下来，发给迟易。

　　几人都知道在这种公共场所，尽量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卫围上前送吃的，送到迟易手里后掉头就走。赵黎安也是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穿上了款式最普通的衣服，远远看着没跟过去。

　　两人走到外面，卫围才说：“我看安郁那个吊瓶最少还得有一个小时，你先回去吧，有迟易在这儿没事。”

　　赵黎安看到安郁没什么大事后，反倒更担心迟易：“他在这儿没事吗？要是被别人发现怎么办啊？他粉丝不得把天掀了？”

　　“呵，就是把他天灵盖掀了他也得自己受着。都是他自己愿意，能怪谁去。你是没看见他从机场回来那一路上的臭德行，司机都差点被他逼得跳车，一路踩着限速的线开，要不是有限速，估计他都能让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

　　“……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就对了！无法理解说明你正常。正常人都无法理解。”

　　医院外的两人吐槽迟易，医院里的迟易摸了摸刚送来的药膳，发现还有些烫，没把安郁叫起来。时不时摸一下，直到药膳温度不冷不热适口时才把安郁喊起来。

　　“安郁，安郁，起来吃两口东西再睡。”迟易的声音缱绻，前所未有的温柔。他不想把熟睡的安郁喊起来，就这么看安郁一辈子他都甘愿。主要是太担心安郁胃里空，回头还会胃疼。

　　“嗯？”安郁从熟睡中被叫醒，迷迷糊糊想要抬手揉眼睛，被迟易一把按住。

　　“手别动，小心跑针。”

　　安郁半梦半醒间蓦地对上迟易的眼睛，被迟易眼里满溢出的爱意蛊得心脏骤停。

　　迟易也是一样。他所熟悉的安郁永远都是那么强硬，浑身上下附上钢甲，恨不得将自己武装到头发丝。如今安郁躺在病床上，脆弱又迷糊的样子，让他拼命压制才能控制自己不将安郁搂在怀里。他发现他每次劝自己放弃，却每次都会莫名其妙更喜欢安郁。简直没处说理。

　　“你别动了，我喂你吧。”迟易看安郁伸出左手试图拿勺子，拿着药膳的双手一躲，避开安郁伸来的手，“你右手扎着针，吃起来不方便。”

　　“别较劲，就这一次。”

　　安郁低头看了眼伸到自己嘴边的药膳，又看了眼伸手喂自己的迟易，脑子像是宕机了一样，张开嘴任由迟易将汤水喂进自己的嘴里。

　　药膳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食材原汁的口感带着点药味的回苦。

　　安郁是很能忍苦的人。

　　通常孩子小时候吃药需要大人哄骗，小孩子并不能理解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不想吃苦味的东西几乎是人类的本能。

　　可安郁小时候不一样。

　　她从很小就知道，其他孩子能哭能闹是因为那些孩子们清楚自己是被爱着的，是有支撑的，无论怎么哭怎么闹怎么发脾气，还是会捧在手心里。

　　如果那些孩子像她一样，嫌苦不吃药会被扯来扯去，会被掐被锤，会被骂废物东西这点苦都吃不了，是为了你好你懂不懂。那那些孩子一定会跟她一样，绝对不会再哭闹不停。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能面无表情吞下苦药，她母亲为了锻炼她的意志力，曾让她把扑热息痛嚼碎了生咽下去。但这不代表她味觉失灵。相反的，她味觉特别敏感。她连她母亲做菜时放多了一丁点十三香都能尝出来。小时候看到美食鉴赏家这个工作，她一度以为自己天赋在此。

　　她的味觉和痛觉都异常灵敏，只是能忍而已。

　　“苦。”

　　安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微微带点苦味的药膳都无法忍受，脱口而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刚说出口时还有些忐忑，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认为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只会收获暴击，身体的，心灵的，双重的暴击。

　　她发现自己矫情得要命。既渴望迟易做出不一样的回应，又期待迟易像自己的母亲。只要迟易流露出一丁点不愿意，她就可以立刻放弃收回自己的全部感情。到时候她就可以坦然告诉自己，看吧瞧吧，我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永远不要对其他人流露出真实的感受情绪，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很苦吗？”迟易就着安郁的勺子自己立刻尝了一口，眉头皱起。

　　安郁看迟易皱眉心凉了半截，正等着迟易反驳自己说不苦或是批评自己矫情呢。

　　迟易却再次将勺子递到她嘴边，“药膳确实有点苦，但听说这款对胃很好的。你再喝两口好不好，你喝完我去给你买糖吃。胃里要是……安郁？安郁？你别哭啊安郁。”

　　迟易迅速将药膳放到一边，站起身手足无措开始哄人。细想想过去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安郁哭。反倒是他，刚出道那阵像是个小哭包，感动了哭一通，受委屈了哭一通，什么情绪上来了都哭一通。不过长大了也就好了，尤其是安郁离开之后。

　　刚开始与安郁不太熟悉的时候，安郁不会哄他，只会冷静站在一旁分析，告诉他哭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问题，应该怎么怎么做。他特别崩溃地边哭边反驳，他不是想解决问题，就是想发泄一下情绪。结果安郁说，不，发泄情绪没有用，不解决问题难道哭一辈子吗。

　　工作室的其他工作人员戏称安姐进化掉了泪腺，在发现他喜欢安郁后更是开玩笑说他们俩是钢铁直女和哭包娇夫。

　　后来一次又一次的磨合之下，安郁会学着开始哄他，无比笨拙的，又无比可爱的，像是个试图学会人类感情的机器。

　　想到过去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过于美好得让迟易眼眶也一酸，喉咙有些紧。

　　“不喝了，咱们不喝了。我再去买其他的，行不行？”

　　偌大的急诊科室里，迟易站在病床边将坐着的安郁搂在怀里。旁人闲猜这两个年轻人的经历，看着男孩子温柔哄着女孩子，脑补着一场生离死别的情景。殊不知这只是一碗还算挺好吃的药膳闹出来的毛病。

　　安郁自知自己行为的不得体，竭力压制自己常年累积起来的委屈，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了。真没事了。”安郁压着有些哽咽的尾音开口，拍了拍迟易，示意迟易放开自己，“把药膳拿来，我接着吃。”

　　迟易没松手，低头看安郁，“不好吃咱们就不吃，我再买别的。”

　　安郁被迟易搂在怀里，像是小兔子冒头一样，仰着脖子与迟易对视，“其实……还挺好吃的。”

　　原汁原味，肉质鲜美，安郁刚吃就尝出来了，是横店新开的那家药膳，不少明星都去吃过，粉丝还有去打卡的。如果不好吃，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去，那点回苦其实可以忽略不计的。

　　“真的？”

　　安郁点了两下头，“嗯。”

　　迟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安郁，他看着眼睫上挂着泪珠还在乖巧点头的安郁，无比想要亲吻安郁的眼睛。但他知道不行，这种事不是一方愿意就行的。

　　他依依不舍松开了安郁，“那好吧，我继续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