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漩涡[娱乐圈]》月妄

3、第 3 章

　　安郁从睡醒带艺人去活动现场到又睡一觉，全程一直没吃过东西，现在肚子饿得要命，正在翻着温禾带来的食物。听到温禾的话，安郁手里的动作一顿，尽量平静地回答：“没有。一直没联系。”

　　“呵。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我跟他说我也不知道，别问我，你也没跟我说。不过你带艺人这事我倒是帮你澄清了，告诉他你没有回内娱工作的意向，临时帮我带一次活动而已。”

　　温禾就是想到安郁见到那小子后，心情或许会不好，这才在过来之前特意跑一趟给她买吃的。就是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死，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醒。

　　温禾拿起床头柜上橘色透明小药瓶，看到上面的英文药名和医生龙飞凤舞的签名，知道安郁睡得那么死的原因。

　　“还吃药呢？”
　　“嗯。”安郁吃着饭菜，含含糊糊地答着：“不过稳定多了，药量也在减轻。”

　　温禾听到安郁说自己好多了，不好再劝她留下来，只能在心里叹气。

　　“你要是觉得回去讲课更开心，那你就回去。什么都没有你自己的状态重要。只是你跟迟易……”

　　“温姐，你不是知道吗。我跟他没什么。从来就没在一起过。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好想的。”

　　是的。
　　她跟迟易从来就没有在一起，直到她出国前，始终竭力保持着专业的工作关系。
　　从没有开始过，又何谈结束。

　　听到安郁这么说，温禾劝她的话反倒不好开口。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只说一句。安郁你别太为难你自己。何必呢。”

　　温禾是真的把安郁当成亲妹妹。

　　安郁毕业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本科。接手迟易那年正在念研究生第二年，刚刚申请通过本校的硕博连读。十七岁大三时就跑到温禾身边实习。温禾最开始都没想收她，只以为她是年纪小想追星。

　　学历高又如何，学历在娱乐圈其实最算不得什么，实际工作中起不到太大作用。尤其安郁的专业还是社会学，不是新闻传播之类的对口专业。

　　更別说安郁的年龄还小，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读死书的跳级小女孩。一般跳级的孩子只是学习能跟上，身心发展跟同年级其他正常年龄的孩子相判云泥。

　　放着21岁的大三新闻学传播学等专业实习生不选，选个17岁的大三社会学实习生？就算后者就读于国内最高学府，又能证明什么，有什么用。

　　可在安郁追着温禾拿出资料说出一些话后，温禾鬼迷心窍把安郁收到了自己的手底下。温禾在那时的安郁身上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年轻时的自己。

　　后来确实证明她的眼光没有错，安郁就是一个与她相似又不同的另一个她自己。

　　安郁没回话，只是埋头往自己嘴里送食物。

　　怀念了三年的正宗中餐，在嘴里突然有些发苦，越吃越没滋味。

　　她与迟易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一直都很清醒。

　　或者说。
　　她一直以来，都清醒过了头。

　　-

　　安郁回母校看自己的导师，她的硕博导师是同一个人。

　　导师一直对她很宽容，知道她研究的方向后，对她更是宽容，基本上是放养状态。

　　让她自己看文献，写论文，做调查。

　　她的研究方向是：明星偶像崇拜现象的社会学分析/网络暴力的社会学分析/网络舆情的社会学分析……

　　用她导师开玩笑的话讲，她不是在娱乐圈内工作，而是在娱乐圈做卧底。

　　导师这一点其实说得很对，她确实没有混进了另外一个不同圈层的实感。

　　那段时间，她一边应对艺人紧张的行程，一边在路上啃著作，撰写导师要求的报告，简直比她带的艺人还要辛苦。

　　也幸亏她是个手里攒下点资源的经纪人，还有人脉背景深厚的温姐当她的靠山。她要只是个明星小助理，时时照顾明星吃喝拉撒睡，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带艺人。

　　她很感谢娱乐圈。

　　感谢娱乐圈的这帮明星和粉丝，让她读硕士时就能发3篇C刊。

　　在她自己看来，她一直是一个观察者，观察着聚光灯下的众多样本。就像她同门师兄做田野调查去农村跟农民工们同吃同住同搬砖一样。

　　没人能想到后来她这个观察者会冲上数条热搜，成为了样本之一，无数的闪光灯围绕，对准了她，只有一个问题：

　　“安郁你和迟易是什么关系？”

　　走出校门，安郁长吐一口气。

　　导师问她想不想回国工作。

　　无论是她的导师同门同学也好，吃瓜网友们也好，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的事不过是个误会，一个毫不起眼的插曲。

　　只有圈内部分知情人士，了解事情的真相，知道当年圈内闹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之一，一定要再写一篇论文，关于娱乐圈内利用虚假网络舆情掩盖事件背后真相的论文。

　　她还记得三年前事情爆发时。不明真相的同门师兄妹给她发消息，调侃她这是一种怎样的科研精神啊，竟然为了科研工作，做到了这个程度。谁再说人文社科类博士不卷就看看她安郁。

　　当年看到那些话她只觉得烦躁焦虑，现在想想倒是有几分好笑滑稽。

　　跟一众卧底去医院做护工几个月的、卧底去养老院当社工几个月的、卧底做农民工几个月的同门师兄弟姐妹们相比。她在娱乐圈内打拼好几年，还把自己送上热搜，又被粉丝跟踪威胁。不给她个科研精神的奖项，确实说不过去。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温禾。

　　“安郁。还得麻烦你一趟。带上次那个赵黎安出差去外地录档综艺。”

　　“温姐……你是搞我呢吗。”

　　“不是。”温禾开口解释：“带赵黎安那个小子吃里扒外被我发现了。我明明托人安排好了的项目，他跟我说吹了。这小子也是有点小聪明，明知道关系隔着几层呢，我不好证实。前天我见到那个不熟的制片，调侃了一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那小子高价把资源卖给了另一个人，还跟人家胡吹自己有关系……”

　　“好的。行程发给我吧，温姐。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像赵黎安那种完全没有名气的小艺人，没法做到一个艺人一个经纪人，一般都是一个经纪人负责好几个艺人。

　　温禾与其他经纪人不同的是，她手里是真的有资源，有饼。

　　不过能分给赵黎安这种小糊咖的，都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大项目，所以温姐没时间精力一一过问。

　　这才给了那小子钻空子的时机。

　　娱乐圈混久了就知道，这个圈子里面真的是什么不要脸的牛鬼蛇神都有。

　　像温姐所说的那种人不在少数。

　　整日整夜混酒局，不管跟谁都胡吹自己有关系。

　　不怕被发现吗？
　　当然不怕了。

　　混着混着，没关系也成了有关系。

　　反正都是真真假假搭桥牵线，只要能拿到资源，可没有人会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好东西。

　　像温禾说的那个人，就是被发现得太早了，这要是运气好再瞒一阵，也能让他置换到真有用的人脉也说不定。

　　应该是温姐这几年越来越温和，才给那个小经纪人这么做的胆子。但凡在圈内打听打听，也知道不能在温姐的手底下做这种事。

　　当初公司刚起步时，她们姐妹两个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所以公司出这种乱子时，她想都不会想，就会顶上去。

　　公司好起来后，温禾每年年底都会给她股权奖励。严格来讲，禾艺娱乐也算是她的资产，更不可能作势不理。

　　公司的商务车再次开到酒店门口。

　　车上的赵黎安兴奋地直叫唤，安郁无奈苦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安姐，我之前那个经纪人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好像出问题了。我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我。”

　　“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想到了赵黎安这张嘴，安郁还是刻意叮嘱了一句。

　　“在节目上不要抢话，不要乱提问题，更不要杠别的嘉宾。剪出来会对你不利。尽量控制你自己。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出现在多嘉宾的综艺节目里。”

　　多嘉宾的综艺节目太过考验艺人的情商、心性和应变能力。

　　赵黎安显然没有这些东西。心性倒是单纯，但是这种单纯一旦没应对好，就会被节目后期剪成没脑子惹人厌的反面对比。

　　迟易曾经就吃过这种亏。

　　像他们这种性格的艺人，更适合单人节目或是熟人局，一旦艺人露出时长有了，观众自然会发现艺人身上的单纯可爱圈粉之处。

　　“为什么啊？那我干什么啊？什么不说不跟傻子一样了吗？我不能就一直干笑吧？”

　　安郁深吸一口气，呵道：“谁让你什么都不说了！我是让你说话前过脑子，不要话这么多这么密，还完全不过脑子。圆滑一点，明白吗。”

　　赵黎安简直比迟易当年还要难带。

　　迟易胜在乖巧懂事，只有跟熟人才会话多一点。

　　赵黎安可倒好，一张嘴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完全停不下来。

　　赵黎安哀嚎一声：“我爸也跟我说，让我回国之后圆滑一点，可是好难啊，我学不会啊。”

　　安郁没搭理他，想到了曾经。

　　曾经她也跟迟易说过，让迟易圆滑一些。

　　可迟易说……

　　“我觉得我挺圆滑的，不该说的我从来不说。我也懂基本的社交礼仪。只是我有我自己的坚持。趋炎附势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去做。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就该是真心换真心……”

　　当年，她听到迟易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想着完了，带了个傻小子。

　　没想到后来，迟易真的坚守他的信念，也结识了一些真正欣赏他的艺人朋友，始终保留着他灵魂里那份最纯真的东西。

　　-

　　安郁一路上强忍着把赵黎安扔下飞机的冲动，降落在长沙。

　　长沙对于很多艺人来说，算得上是第二个家。艺人的许多档综艺节目都是在这边录制的。

　　赵黎安接的这档是棚综，节目嘉宾众多。

　　这期节目主要是宣传刚刚上映的网剧，赵黎安在这部剧里应该算是男五。

　　在后台做好妆造，从休息室出去时，赵黎安的那张嘴还是没停。

　　“安姐，我好困啊，刚下飞机就直接做造型录节目，真怕我猝死。”

　　安郁都被他气笑了，要不是有外人在，吼自家艺人不好，她一定要问问赵黎安那张嘴是不是安上了发动机。

　　在飞机上不好好休息，小声叨叨叨。
　　做妆造时不好好休息，跟化妆造型师聊个没完。

　　现在说没时间休息？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

　　安郁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跟她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

　　刚录完另一档节目的迟易似乎是想回休息室，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安郁低下头，拍了拍赵黎安的后背，示意他去台前走位彩排。

　　她原本想着低调离开，迟易却没有如她的意。

　　迟易走到两人的面前挡住两人的去路，站定，沉默，不发一语。

　　空气骤降到冰点，焦灼的气氛，不光三位当事人，就连周围的后台工作人员都察觉到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嘈杂的后台像是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们……”

　　安郁刚开口，迟易打断她。

　　“你是赵黎安对吧。我知道你。你的那首新歌我听了，挺不错的。我们加个好友吧。”

　　赵黎安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安郁和迟易之间的谣言。

　　但圈内很多谣言，就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离谱，除非去找本人求证，不然很难确认事情的真相。

　　他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可能去问安郁这种触霉头的话题。

　　刚刚迟易直接走过来，他原本还以为迟易是想找安郁，没想到是找自己。

　　而且对方还在夸自己的新歌！

　　赵黎安从吃瓜好奇到一脸惊喜，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迟易却没第一时间加他，而是微微侧偏着头，低头看向安郁。

　　“安大经纪人。我加你手下艺人的联系方式，你不会不同意吧。我想我跟他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关于被你带的体会，或许有一天还会有……关于被你甩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