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Rose》弦月青空

3、时空疑云

　　进入庄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平坦的绿茵，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将草坪一分为二，路的尽头，是一幢高大的灰白色哥特式住宅。再往庄园主楼两旁望去，房屋和草坪四周，是一片郁郁苍苍望不到尽头的桦树林。
　　已是黄昏时分，一轮血红色的夕阳挂在方形塔楼的一角，洒下柔和的余晖。橘黄色的暖光从一扇扇高大的拱形窗户里透出来，呈现出一种温馨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间，星马烈望着那些明亮的玻璃窗，几乎有一种回家了的错觉。
　　埃里希他们骑着马穿过草坪中央的石板路，最后停在这幢房子的石阶前。年长的管家和三名年轻的男仆已经站在那里，恭候着主人和他的宾客。他们看到了星马烈，但又像没看到那样，恪守着仆人的本分——不过问主人的事情。
　　埃里希先下了马，然后扶着星马烈的胳膊让他从马上下来，其他人也都下了马，老管家向他们微微鞠躬致意：
　　“欢迎回来！米海尔爵士！舒米特少爷！”
　　米海尔笑着回应道：“你好，我亲爱的西蒙。”
　　“西蒙，收拾一间房，给这位——”舒米特稍微停顿了一下，“迷途的旅人——星马烈先生。另外，他需要医生，去把杰森请来。”
　　“好的，少爷。”西蒙答道。接着，他转向星马烈，说：“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跟他去吧。”米海尔微笑着说，“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谢谢。”星马烈说。
　　迈上石阶，来到一楼大厅，面前是一座宽大的橡木楼梯，米海尔和舒米特从楼梯径直上了二楼。这时候，三名男仆牵着米海尔、舒米特还有埃里希的马匹，也正同其余十几位骑兵一起，将所有马匹牵往后花园的马厩。
　　大厅墙壁上挂着几幅镶金框的巨幅油画，星马烈来不及细看，便在埃里希的搀扶下，跟着西蒙来到了右手边走廊的第一间客房。
　　“您先休息一下吧。”西蒙说，“我去请医生过来，顺便让人给您准备洗澡水。”
　　“谢谢。”星马烈说。
　　西蒙也退了出去，这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星马烈和埃里希。
　　此时，星马烈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找个人问个明白。直觉告诉他，埃里希就是合适的人选。同样的，埃里希对于面前这位面容与装束都与他们相异的东亚男子，也有着浓烈的好奇心。
　　“这里是哪儿？”星马烈问。
　　“舒米特爵士在兰茨胡特郊外的狩猎庄园。”
　　“舒米特爵士？”
　　“舒米特·范德尔豪森·冯·舒马赫，舒马赫家族的长子，他的父亲舒马赫伯爵是兰茨胡特公爵的家臣。”顿了顿，埃里希补充道，“米海尔爵士是兰茨胡特公爵的继承人。”然后，他又反问，“你从哪儿来？”
　　兰茨胡特公爵？星马烈只在中世纪历史书上见过这个头衔。
　　埃里希的话让星马烈心中关于时空的疑云越染越大，他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他说自己是从未来来的，会不会被他们视作疯子。
　　“……”
　　星马烈抿着嘴，两片唇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他就犯不着撒谎，将来再费尽心机去圆谎。
　　像是看出了星马烈的难处，埃里希说：“要是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谢谢。”星马烈说。
　　“行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埃里希笑了，“先洗个澡，然后在这儿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我也该去洗个澡，然后换掉这身衣服了。”
　　“嗯。”星马烈点头。见埃里希要出去，迟疑了几秒钟，他又叫住了他，“埃里希。”
　　埃里希转回身看星马烈：“怎么了？”
　　“那你的头衔呢？”
　　“我没有头衔。”
　　“你和其他的骑兵不太一样。”
　　“我是舒马赫家族庄园中武器匠人的儿子，和休米特一起长大，是他的近侍。”
　　“原来如此。”星马烈又问，“你们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这是机密。”埃里希眼神沉静。
　　“抱歉。”星马烈说。
　　这时，有两名侍女进来告诉星马烈，她们在隔壁房间替他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澡水。
　　“好了，星马烈，回见。”
　　埃里希冲星马烈微微一笑，然后走出了房间。
　　星马烈在两名侍女的指引下来到浴室，当她们作势要服侍他洗澡时，他红着脸将她们遣散了出去。
　　浴桶大约半人高，上方悬着一圈轻薄的白色纱帘。星马烈脱掉衣服，忍着脚伤的疼痛跨进浴桶，然后坐下，将身体完全泡在水中，让热水熨帖着他疲惫的身躯。也只有现在，他才有机会慢慢地、仔细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紧邻客房的一间浴室。浴桶旁边放着两个盛水的小木桶和一个挂衣服的木架子，厚重的暗红色天鹅绒窗帘挡住了窗户，不远处靠墙的长桌上摆着银烛台和雪白的瓷花瓶，花瓶里面插着几只娇艳的红玫瑰。烛光摇曳，花影在墙上映出好看的轮廓。
　　星马烈望着那烛火出神。
　　自己从空难中幸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不知道布雷特和莉迪娅究竟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和他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星马烈觉得眼睛有些发胀，他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他的两位朋友还活着。他很贪婪，他希望能再有一个奇迹出现，希望那十名骑兵会带回好消息。
　　他颤抖着深吸了口气，然后睁开眼，暖黄的烛火依然在眼前闪烁。它仿佛在提醒他，这是一个没有电灯，只有蜡烛和油灯的时代。
　　洗完澡后，星马烈换了衣服，回到客房。房间很宽敞，中央靠墙摆着一张柔软的大床，床头上方的墙上挂着紫色薰衣草田的风景油画，床的一侧靠墙摆着书桌和衣橱，四个墙角立着落地烛台，窗外已经暗了下去，烛火将屋内照得通明。
　　眼前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奇和陌生。
　　衣橱旁立着一面落地镜，星马烈站在镜子前往里看去。
　　镜中人有一头番红短发，几缕碎发落在前额半遮住眉毛，一双红玛瑙似的眼珠正出神地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雪白的丝质衬衫，领子和袖口处点缀着一圈荷叶边，下身穿着宽松齐膝的沙棕色马裤，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小腿。他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小羊皮短靴，靴口装饰着亮晶晶的银色搭扣。因为右腿脚踝处肿得厉害，他没有穿侍女们给他准备的长筒袜，小腿上的青紫瘀痕清晰可见。
　　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就连自己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星马烈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