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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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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林镇,这是一个坐落于t南的小镇,大明山横贯小镇北部,越过大明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永不停息地拍打着崖壁,海水把船员的尸骨和沙砾一齐堆到岸边,形成了棕褐色的浅滩。
镇上的居民看见了这白森森的尸骨,有的会偷偷捡回家,犒劳家中供养的地藏菩萨,他们管这无人认领的尸骨叫海神赐予的祭品,那本该葬身海底的尸骨却找着了回家的路——这是因为神指引他们回家,他们身上的神谕是拉近镇民与神明距离的媒介,必须放在家里供奉起来。也有的会联系山上庙里的神婆僧侣,他们为这些零碎的尸骨诵经超度,好让亡魂了结前生的恶业,避免堕入四恶道的厄运,下辈子,好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里去。
林般小时候,经常被家人带去海边。
这片海域名为般若,当地人的方言发音古怪,般若常被念成“破落”。林般国语学得好,又常被家长强迫去海边捡“白晶”,他懂事后,就管这片海叫破落海。
白晶就是那森白的尸骨。这骨头被当地人崇拜,既然上面有了神谕的神力,那仅称之为骨头,似乎不够庄重。这骨头被一些镇民日夜揣在怀里把玩,逐渐被手上的汗液油脂渗透,在阳光下散发出水晶般的光彩。于是,这骨头便称为白晶。
林般管般若海叫破落海,并非空穴来风。
破落海确实破落——海域时常刮着飓风,出海打渔的人往往有去无回,海水永不止息地在月亮的牵引下撞击着崖壁,冲天高的浪花常常涌向崖后的村庄,冲垮一切,又在天亮前卷着断壁残垣奔回大海。
海水本就是横扫千军万马的军队,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随着边境的开放,附近那些相对温和的海域来了许多新的访客,巨大的货轮在码头装卸,渔民们的钱包随着他们的肚皮一齐鼓胀起来。
般若海域的渔民们断断续续离开了。
般若海岸亮灯的人家越来越少,杂草越长越高,但般若有一种魔力,念出它的名字,就是念出一段咒语。无力离开的,不愿离开的,留在了这里,海风在他们的脸上雕刻出峥嵘的皱纹,他们的面容与破碎的海蚀崖融为一体。
他们是般若的守护神,他们为般若付出一切。
般若海,是那样的庞大,那样的变化多端。它没有规律可言,你能依仗的,仅仅是虚无缥缈的运气。
运气,这是一种超过人们认知的存在,在诸多牵强附会中,它成为了神明意志的体现。
林般十六岁了,他又来到般若海滩来捡白晶。
海滩才上去是湿软的,林般戴着口罩,腥味的海风扑在他的脸上。
此时是夏日的傍晚,马上就要退潮了,海水会把珍贵的白晶带走,他得抢先一步。
这是叔祖父交给他的任务。如果他完不成,今晚准是在棺材里呆上一晚。
想到那散发着腐烂霉味的、破烂不堪的杉木棺材,林般的胃酸上涌,在嘴里发酵成一种压在舌根下、咽不下去的苦味。
红得刺目的落日亲吻天际的海平面,林般跪下来,四肢并用,在黄褐色的海滩上摸索着。
夕阳残照之时,林般在一块黑色岩石旁边发现了一条大臂长的白色柱状物。
这是一根肱骨,骨头两端粗,中间细,接近笔直的弧度。
骨头正中有数道裂痕,还有极深的穿刺的痕迹。可能主人是捕鱼时被渔船掀翻,然后葬身鱼腹。鱼把这个倒霉蛋的手臂咬断了,生生啃食完他的血肉。
七零八落的倒霉蛋的一部分,回到了他送命的开端——这片荒凉的般若海滩。
林般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这骨头,把它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摩擦了几下。骨头上的沙子掉落下来,沾在林般的身上。
林般皱眉,他觉得很痒。他等不及想要回去。他想洗澡,他喜欢保持干净。
今日,来到般若海滩后,他便感觉到小腹隐隐作痛,浑身发热。
完成了任务,林般正要站起来,却猝不及防往前一倒——有人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这完全出乎林般意料的一脚,使得他猛得向前方的岩石撞去。
额头狠狠磕在了岩石的锋利处,林般往前一扑,岩石如刀一般,在林般的额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鲜血从伤口处迸发而出,黑色的岩石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林般的睫毛被温热的血打湿了,他的视野里一片暗红。
疼痛比意识来得更快,他大脑发懵,耳边是一些鬼魂似的呓语。
他撑着手,艰难地转了个身,仰起头。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散射的太阳光透过层叠的云层,吝啬地撒在般若海。
即将入夜的海是多么安静,耳边只有风的呼啸。心脏疯狂地跳动,血流过面颊再滴落,砸到沙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林般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三个鬼,都穿着黑衣,一个鬼的右臂上,青面獠牙的怪物披散着稀疏的须发,两只血红的角从双额生长上去,呼之欲出的尖利,暗红的脸显示出狰狞的邪恶。
林般的眼珠在血液的润滑下缓缓转动,三个鬼,三只怪物,左边鬼身上的怪物在左臂,右边鬼身上的怪物在右臂,中间的那个鬼,他最高大,一条蛇神人面的怪物,从他的脚踝爬到他的锁骨,蛇信从那美艳女子的樱红的嘴里吐出,舔/舐他的下巴。
三只鬼看见林般脸上的伤口,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们笑得胸腔上下起伏,猩红的小舌在软腭后颤动着,如蛇类的信子。
林般不由自主地把骨头抱紧了些。
海风是冰凉的,把他浑身的热气都吹跑了。但也许是面前三只鬼把他的神气吸走了。
林般的手脚麻了一大半,他的瞳孔不自觉睁大了,杏样的眼睛瞪着三只鬼,血湿的睫毛颤动着,嘴唇比脸更白,下巴尖利得吓人,似乎下一秒就会以为惊厥而死去。
中间的鬼见他这副模样,眉毛一皱,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止住笑,往林般身上吐了口唾沫,“变态。”
林般连低头的勇气都丧失了,他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下/体奔涌出来,就如同海浪朝着月亮的方向奔涌而去。
下腹的疼痛加重,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捂着肚子,但那冰凉的手心并未缓解疼痛,反而让他打了个寒战。
暗红色的血液浸湿了林般灰色的棉质短裤,缓缓往外渗漏着。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看着三只鬼的脸,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
左边的鬼接过中间的鬼的话:“可不是嘛,整天就跟女的混在一起,还偷摸进女/厕所。”左边鬼说着,一脚就往林般腹部踹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林般把把双臂交叠,挡在了自己的腹部前面,他弓着腰,希望减轻那用尽全力的一脚带来的冲击。
他的算盘打错了。
林般生得瘦弱,瘦弱得不像是普通的男孩,他的胳膊细得一手就折得断,身量更是小到不起眼。
他身上很难练出什么肌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白皙的皮,包裹着那小巧而脆弱的骨架。
他活像一个树枝外面套着一层奶/皮子,都不用踩,雨淋风吹,似乎都能让他坍塌。
左边鬼一脚下去,林般的左臂发出一声极脆的爆鸣。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混着血水,从受伤的额头滑落。
左边鬼也愣了愣,骨头开裂的声音,他很熟悉。虽然家里不差钱,但是把人踹骨折,少不了被老子老娘一顿教训,最重要的是,他们会禁用他的信用卡。
用不了信用卡,就用不了钱。没有钱,他就没办法出去肆意寻欢作乐。
他没想到林般这么不禁打,随便一踢就骨折了。
想起林般平时不男不女的模样,再看看林般此时奄奄一息瞪着眼睛的诡异姿态,左边鬼朝着林般啐了一声,骂道:“死娘|||||炮,真晦气。这么不禁打,你这死穷鬼不会故意招惹我,来讹我的钱的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参透了真相,林般这个死娘|||||炮,要是在他手上受个伤,得到个几万的赔偿款,他全家不得都乐死。
可惜林般的算盘打错了!只要他咬死不认,他一个字儿都不用陪!
右边鬼看出左边鬼的打算,悠悠笑了。
他蹲下来,长相乖巧的脸上是森然的笑意,他把血抹得林般满脸都是。
林般从他浅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血污的脸,瞪大到畸形的眼,活像个地狱罗刹。
右边鬼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谈论天气:“林般同学,我想,你今天没有看见我们,是不是?”
林般靠着岩石,他肚子翻江倒海的疼,疼到他近乎耳聋。
全世界都是软的,只有他肚子那块是硬的,肚子里绑了一个铁砣——不断下坠、下坠,拉得他穿肠肚烂,要从他的□□坠入地心,直达地球的另一端。
他的瞳孔不断缩小,右边鬼伸出手扇了他一个巴掌。林般血污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红手印。
“醒醒,问你话,”右边鬼不耐烦了,脸上却还在微笑,“别装模作样,婊/子。”
“他是个男的。”中间鬼提醒道。
右边鬼如梦初醒,他仔细看了看林般的脸,把手上的血抹在林般的衣服上。
“这娘|||||炮长得像个女的。”左边鬼最看不起不男不女的人,这样的男性存在,简直是给全天下的男人脸上抹黑,“死娘|||||炮。”他又踢了林般一脚。
这一回,他踢在他的小腿骨。
林般本来已经疼得受不了,但是那句“婊//子”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张了张嘴,想要骂回去。但是周围是那么安静——日薄西山,安静昏暗而无人的海边,他不敢惹怒这三只鬼。
他嗫嚅着嘴唇,半天,才在唇齿间挤出了几个字。
“我不是娘|||||炮,”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几遍,又说,“我是男的。”
“我是男的。”——他反复念叨着,眼睛死死瞪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那位置停留在三只鬼面前,他望着天,不顾骨折的剧痛,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他着模样实在是诡异的很。三只鬼看着他,一股火不约而同的从他们的心头往上窜。
平心而论,他们这样讨厌他,不仅是因为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也因为他总是这样神神叨叨。
“闭嘴吧你个娘|||||炮,”左边鬼不耐烦,“你中邪了?”
林般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我不是娘|||||炮。”
左边鬼没想到林般居然敢瞪他,他感受到了挑衅。
“你再说一句试试?”左边鬼眉毛一竖,怒发冲冠。
“我不是娘|||||炮。”林般铿锵有力地回答,“我是男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左边鬼一巴掌甩到林般脸上。
林般的反应却比先前快许多,祷告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他一张嘴就咬在左边鬼的胳膊上,左边鬼疼得龇牙咧嘴,使劲甩手,林般就跟咬上渔民的鱼一样,任左边鬼怎么甩,他就是不松手。
这种鱼,除非用鱼钩子剖开他的肚皮,否则断然没有逃离的可能。
中间鬼很武断,上来就是三个飞踢,踢在林般的小腹上。
小腹里的铁砣断了,从下坠的路途返回到林般的肚子里,它飞快旋转着,要在林般的肚子里钻出一个洞来。
林般疼得一下子松了口,左边鬼手臂上留下一排牙印。他低头看到这牙印,勃然大怒。
拳头和巴掌砸在林般的身上,他如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身体。
三只鬼突然停手了。
他们看到了一大摊血。
那血从往外流淌着,把黄褐色的沙子染成暗红,如被螺旋桨搅碎的、抱崽的金枪鱼,那鲜红的鱼籽就如同染血的沙子一样,往海里喷射着——
一如他们现在看到的一样。
内脏破裂出血,也许会闹出人命。
三只鬼手里伤的人很多,死的人却是没有。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先撤退。
附近没有监控,只要咬死不认,谁能发现是他们干的坏事?再说了,他们本来没有想杀掉林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是林般先冒犯他们。
是林般咎由自取。
中间鬼走上前,俯视着濒死的林般。
“下辈子离虞晚远一点。”中间鬼踩着林般的手腕,“你这种娘|||||炮,没资格喜欢她。”
“虞晚”两个字,打开了林般心中隐秘角落的一处开关。
他原本是麻木的,突如其来的怒意也是压抑后的半成品,但是听到这两个字后,他的眼神猛地迸发出一股恨意,箭一样刺向中间鬼。
他一下就理解为什么这三个人回来找他了。
因为虞晚。
虞晚,这两个字,就跟般若一样,光是念出来,就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诗意。
虞晚是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哪怕有的男生不喜欢她,也忽略不了她的美丽。他对她的爱,也无法免俗。
“凭什么我不能喜欢她?”林般问。他想要做出凶恶的面目,更有男子气概一点,像是公羊争夺交///配权时,用犄角顶穿对手的脑袋一样气势充足。
但现实是,他腹痛无比,倒伏在地,浑身血污,他是那样的瘦小而苍白,像一张纸被揉捏成碎屑后被扔在地上,而他的对手,却个个人高马大,黝黑的肌肉因为过度使用而膨胀得如同气球。
那是睾///酮素催化的结果,旺盛的激素在这三只鬼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们的肌肉如山一样隆起的同时,他们的同理心也被这膨胀的力量和自负被心挤压得破碎掉了。
他们无法容忍自己同性别的行列中,出现一个林般这样的异端。
就算林般死了,也不过是一场普通的肃清而已。
林般这样的娘|||||炮活着,实在是丢所有男人的脸面。
“你这种死娘|||||炮,有什么资格喜欢她?”中间鬼嗤笑道,“你知道什么是阳刚之气吗?”
“你这种废物,”中间鬼的鞋底重重碾过林般的手腕,“就该死在你出生那天。”
林般僵住。
他好不容易因为虞晚燃起的气焰,被这句话浇得偃息旗鼓。
三只鬼欣赏了一会儿林般败犬的模样,自觉大获全胜,施施然离开了。
他们有恃无恐,丝毫不怕林般会检举他们。
他们都未满十八周岁,咬死不认,警察没有证据,能奈他们何?就算警察找到他们,他们的父母在当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稍微打点一下,也就混过去了。
最坏的结果是,警察真的勘破真相,他们父母的人脉也没派上用场,但那又如何呢?他们未满十八周岁,未成年人保护法就是他们的保护伞,最多也不过是被训诫几句,写个检讨书,赔点钱,连局子都不用坐。
十八岁前的人生,实在是爽爆了。
三只鬼这么想着,心情颇为愉快。以至于他们大发善心,到了青林镇上,用公用电话给林般的父母报了个信儿,让他们去找自己的儿子。
“你是谁?”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细微,气若游丝。
“我是他爷爷!”左边鬼说完,哈哈大笑,挂了电话。
般若海滩上,林般躺在冰凉湿润的沙子上,望着天发呆。
疼痛已经剥离他所有的思考,他感觉自己的魂已经飘了起来,冷冷地俯视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躯壳。
他确实没有男子气概、阳刚之气。
中间鬼说他丢男人的脸,其实没有说错。
自我厌弃是一把利剑,把林般的灵魂和肉/体劈成两半。
林般突然想到了虞晚。
他失去了爱她的权利吗?
因为他的畸形?
林般的血缓缓止住了。但是下//体的血确实一股一股的,断断续续,如坏掉的水龙头。
海风在般若海滩扫荡几个来回后,一个人脸出现在林般的正上方。
那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的皮肤很白,她还算年轻,但是个子很矮。她很瘦弱,头发是枯黄的,秀美的眉目间萦绕着一股死气和冷淡。
她伸出手,摸了摸林般的脸。她的手冰凉刺骨,林般上网查过,女人手凉是因为营养不良。
“有点发烧。”女人冷淡地说。她的目光看到林般下//////体的血,动作顿了顿。
她凝视着林般的身体,从他鱼骨一样的脚踝,到他那纤然的腰,再到他细白的脖子上的小巧的喉结。
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方帕,擦干净林般血污的脸,仔细地看着林般的五官,看他苍白的、玫瑰花瓣的唇,看他挺直秀气的鼻梁,再看他柳叶的眉,和他酷似自己的、杏样的眼。
女人良久地看着林般,目光似乎如一把剐刀,要直达那肉身皮相后的森森白骨。
林般的魂魄在女人的抚摸和注视下缓缓回位,他在女人冰凉的指尖找到了灵魂的安身之所。
海浪在背后缓缓歌唱,笔尖是一股好闻的艾草香,林般忘却了疼痛,忍不住对着女人扯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女人看着林般的眼眸缓缓转动,她冰泉水般冷淡而平静的目光出现了一条裂缝,在那裂缝中透出的——林般看得真切——是一种悲悯。
一种带着纯粹忧伤的悲悯。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女人面向海,磕了一个头。她跪着,惨白的脸因为这简单的动作染上脱力的血红。
“林般,我可怜的儿子,”女人呼唤着,她在陈述,可这陈述似乎在叹息,她回头看向林般,“我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你的苦谛从今日开始了,我的儿子。”
“生老死愁苦,忧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皆苦。”女人的低吟在海风中飘散,白骨在月光下散发荧光。
“你来月经了,我的儿子。”女人微笑着,却比哭泣还要悲伤。
“我日夜祈求,为你消除无量生死劫之罪,为你消除业障。这是我的错误,我不该怀有侥幸——你依旧不净。”
女人伸手扒下了林般的裤子。
被血浸湿的裤子在林般雪白的大腿上留下了血液腥臭的痕迹。
“肨胀臭秽,脓血蛆分,不堪近故。应观自身臭秽不净,犹如死狗。”
女人浅淡地笑了:“林般,你不净。”
林般被猝不及防扒了裤子,月下他如一条银白的大鱼,搁浅在海滩上。
他感到双/腿/间一个陌生的器////官,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它似的。他第一次感受它的存在。
因为血。
因为污秽。
污秽的血从那个器官内流出来,随着林般的呼吸,一股血又奔涌出来。
女人的话撞钟般在林般的脑海里回荡。
他从腿间摸了一把,指尖上的血很快成膜,如凝结的胶冻。
他想起来了。
他除了男性的器/官外,多了些东西。
他还有一套完整的、健康的器/官。
此时,那套女性的器//官展现出它的威力,鲜红的血如海浪拍打着他,告诉他,他是哪一种畸形的存在。
一直藏在潜意识里的真相,对着十六岁的林般,露出狰狞的冷笑。它嘲笑他莫名其妙的坚持,和不切实际的爱恋。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结果却自取其辱。
被暴力击打后的大脑终于开始眩晕,林般发出尖利的惨叫,他闭上眼晴前,看到了无数莲花盛开,日轮般绽放在他面前。
在极度的缺氧中,林般眼前的光越发刺目。
一晚的失血终于让他脱力,幕天席地,天上月,地下海,身边是他的母亲,身下是他的经血,脸上是伤疤,手上是淤青。他浑身血污不堪,一如他一团乱麻的心绪。
不净的他堕入黑暗——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