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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7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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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地牢的味道比萧月想象中好闻一些,没有很大的死尸味,只是有着普通地牢都有的湿润的霉味与土腥味。
她双手被麻绳捆住吊起在半空,厚厚的冬衣被脱掉,只着里面的薄衫。地下本就阴冷潮湿,加上又是冬天,没过多久,萧月就冻得四肢麻木了。
萧月对面是已经受尽了苦楚的慕失镜,她脸上蒙着的白布条已经染上点点血色,浑身上下都是被鞭子抽打后的伤痕。
地牢里很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慕失镜似乎已经昏迷很久了,并没有发出任何哭嚎声,只有血滴连绵不绝的滴答声。
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本来丝毫不慌的萧月都有些胆寒,她不知道秦观和秦立会如何对待她,毕竟她作为千机阁的人,潜入秦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若是没有秦执阻拦,只怕是和慕失镜一个下场,甚至,就算有秦执阻止,她依然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唯一的胜算,就是那本名册。
刚刚看秦观的反应,那本名册的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本名册若是流落出去,之前秦家残害灾民的事就坐实了,秦家百年来的基业和名声也会毁于一旦,这应该是秦观这么在意这本名册的原因,所以她一定要利用好这个弱点,让秦观和她合作。
两个时辰后。
后颈传来隐隐的疼痛,秦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南斋的寝房里。他微微皱眉,刚刚他明明在和哥哥们对峙,他挡在萧月身前,怎么会......一定是萧月将他打晕了。
秦执立刻下了床,火急火燎地披上了外衫,来不及将腰带系好,穿上鞋子就往地牢的方向跑去。他心中焦急万分,哥哥一定是将萧月关在地牢严刑拷问了,秦观外表虽温柔,可做起事来却是秦家最狠的那个人,更何况这次千机阁突袭还死了那么多人,秦观一定不会放过萧月的。
他越想越着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已经在奔跑中散披在肩,衣领也是乱糟糟一团,秦家的家奴看得目瞪口呆,三公子何曾这么不注意形象过。
杜若在秦执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喊道:“公子!公子!”
他刚到地牢门口,还未进去,就发现秦观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未进去,也未离开。
秦执下意识驻足在不远处,本来是想等秦观离开后悄悄进去的,见他迟迟不肯离开,秦执不知萧月在里面是什么情况,他担心萧月受不住严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醒了。”秦观的目光越过他,不知道看向了何处,他似乎料到了秦执回来救萧月。
“是,宗主。”秦执还是毕恭毕敬地对他行了礼。
秦观听到他的话,才慢慢回神,见秦执衣襟散乱,头发也披散着,便着手为他整理起衣服来,“你这么大了,还不会穿衣服,怎么这样就来了?”
秦执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开了口:“哥哥,萧月怎么样?”
秦观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滞,微笑着说:“自从你八岁后,便很少会叫我哥哥了。”
他退后一步,秦观的手里一空,只听他低下头,声色平静如水,“是秦执僭越了,宗主。”
秦观的脸色微微一变,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脸上的失落转瞬即逝,转身走近了地牢。
“跟我来吧,她在里面。”
秦执赶紧跟上了秦观,走进了不透丝毫天光的地牢。
地牢里滴答滴答的水滴声让他胆战心惊,他的心猛烈地颤抖,他害怕见到满身是伤的她。他身为大夫,见惯了因伤痛而备受折磨的人,见惯了触目惊心的血肉伤口,却见不得心爱之人忍受半分疼痛。
秦执再顾不得秦家的什么尊卑有序和祖训家规,快步往前奔去。
见到关在地牢里的萧月的第一眼,他下意识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她身上并未有血迹,秦观应该还没来得及审萧月。
“你没事吧?萧月。”他双手捧住萧月的脸,她的脸颊很冰,秦执有些心疼。
萧月也是一脸的惊讶,秦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求着秦观带他来看她的吗?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他似乎完全忽略掉了身后的秦观,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萧月披上,悄悄俯身在她耳边,“别着急,我一定让你出去,你不会受伤的。”
秦观见状,神色依旧如常,甚至叫来了侍卫为秦执取了一件大氅来。这冬日寒凉,弟弟身体本就不好,不穿外衣岂不是更容易受寒。
“穿上吧,地牢潮湿阴冷,你很容易受寒的。”秦观将大氅递给了秦执,示意他披上。
秦执出乎意料地听话,乖乖拿过来披上后,就不再有过多的动作,安安静静地待在秦观身边。
秦观叫来了四个侍卫,他的面容依旧温和,只是在幽深阴冷的地牢里显得有些诡异。
“说吧,萧月,你来秦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连怒气都很难察觉,萧月真的猜不出秦观的一丁点想法,但为了查清母亲被杀的真相,也为了自己,她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宗主就不想知道是谁告诉我那本名册的事?”
秦观凝视了她一会儿,并未开口。
萧月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一定十分在意。其实萧月刚刚一个人在地牢里冷静戴着的时候,脑子也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她想起来前世她并不是自己找到那本名册的,她记得当时有一只鸟雀在那个暗格停留了许久,她才注意到那个暗格的。而那只鸟雀通身乌黑,却不是乌鸦的模样,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鸟,现在想来,或许这一切都是千机阁在搞鬼,那只鸟也是千机阁养的。
所以她大胆地开口:“是千机阁告诉我,十二年前秦家丧尽天良,残害灾民性命,有一本名册可以证明。为了找到我的娘亲,我才接下这个任务,潜入了秦家,并且按照她们所说的位置,真的找到了那本名册。”
秦观眉心微皱,看了一旁的秦执一眼。
“当然,我也真的在那本名册上找到了我娘的名字——萧纾云。”萧月继续补充到。
秦执也在此时幽幽开口:“哥哥,那本名册确实是萧月找到并给我的。”
秦观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没想到这天下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秦家十二年前的这件事,他以为这件事已经随着那些尸体埋入土里,变成白骨,很快就会与尘土融为一体了。
见秦观的脸色已经渐渐紧张起来,萧月继续开口道:“不过三公子帮我恢复了记忆,我清楚地记起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也记起了我娘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秦观终于对她的下一句话有了好奇心,他沉声问:“你是谁?”
“我是千江镇白冶萧家遗孤萧月,而我娘正是白冶萧家的大小姐——萧纾云。”
秦观微微震惊,白冶萧家...已经好久没听到过这么名号了。也是十二年前,白冶萧家一日间被人屠尽满门,他还以为白冶这一门已经从大周消失了,没想到萧月竟是萧家后人。
“证据...”萧月嘴角绽放笑容,“我想三公子最清楚我有没有说谎,我的这些记忆,毕竟是吃了三公子的药才记起的。”
秦观再次看向秦执,只听他开口:“不会有错,哥哥。萧月服下的是七玉暗引,此药服下后会让人记起最痛苦的回忆,并且我有一个证人。”
“证人?”秦观不解,十二年前白冶萧家被屠戮满门,难道除了萧月,还有人活下来了?
萧月也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执,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秦执不会是为了救她出去,编了个证人出来吧,萧家被屠满门,还有谁活下来了?就算有,她那时才八岁,现在那人还认得她吗?
“没错,之前我和萧月在千江镇,遇上了当年与千机阁一起里应外合屠戮萧家的凶手冯德胜。他在千江镇告知我们真相后便羞愤自杀,”秦执顿了一顿,“不过他的妻儿还在,他的妻子张氏可以证明。”
“带张氏进来。”他话音一落,地牢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萧月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执,他是怎么找到张氏的?还在这时候将她带来秦简山庄的?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月看见了一个熟悉又令她吃惊的脸,带张氏进来的人,居然是乌都的巡检唐卿!
“秦宗主好,在下唐卿,乃沙雅城镇西营唐都统之子。”他冲秦观作了个揖。
秦执看着那个发抖的妇人,似乎是怕吓着她,不仅声音柔和了许多,甚至还礼貌地问候了她,“冯夫人,你好,你不必怕,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如实回答。”
那妇人这才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点点头。
“你的丈夫冯德胜曾经是白冶萧家萧老家主的关门弟子,是不是?”
张氏点点头。
“那你的丈夫是不是与他人勾结,陷害了萧家,这件事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张氏沉默了良久,终于在众人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泪光点点地说道:“我家相公真是当时被被猪油蒙了心了,他其实这些年时常都在后悔。”
“你见过萧家小姐萧纾云吧,你看看这位姑娘,跟萧纾云有几分相似?”
张氏这才抬起头细细端详着萧月的脸,她悲伤的脸渐渐变得惊恐,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小......小姐!”
见此情形,秦观才终于相信了萧月的话,可他并未打算将她从地牢里放出来。
这时,只见秦执凑近了秦观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秦观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月一眼,便对秦执点了点头,自己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