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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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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答案是什么好像不重要了。一旦被人讨厌,无论做什么,对方眼中都只有厌恶。
霍家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连滚滚车轮声都消失在长街尽头。李愚安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凝望着远去的马车。
“小舟只是单纯讨厌你而已。”
李愚安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映是震惊,而后是无措。像是一个不知道错在哪儿的孩子,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做过什么讨人厌的事,或是在哪里得罪过她。但他什么都没想到,又想问一问对方。可看着那道倩影,忽觉得自惭形秽,伸出去的手慢慢放下。
一股巨大的失落从他心底蔓延,犹如一团寒气,逐渐冻住他全身。他下意识地笑了笑,却没了从前的洒脱。
孙逸飞总是说,凭表兄的才貌地位,只要一开口,全安阳的女子都要来宁王府排队。然而这句话是错的。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魂牵梦萦。他一生顺遂,无往不利。原本以为这份喜欢也是水到渠成,却被对方一个眼神打成了求而不得的遗憾。
王府的管家走来,询问些寿宴的事。李愚安轻叹一声,悄然不可闻,转身走进王府。
寿宴还未结束,隐藏在其下的风雨也不会停。
众人还在讨论六皇子和泠南郡王世子打架的事,丞相田怀恩好像不感兴趣,直接带着女儿略过讨论的人群。可走着走着,前方突然被拦住了去路。
田怀恩眉头一皱,抬眼见是魏王李常,又舒了语气:“魏王殿下。”
在外人眼中,魏王一直都是贪图享乐、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形象。要不然当初怎么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丢掉太子之位。家中除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还养着十几个侍妾。府上专门有个院子,用来堆放魏王四处游玩带回的宝贝。
他那个儿子李绍英倒是中用,年纪轻轻,已经当上将军。只可惜英年早婚,折煞多少春闺梦。
眼下魏王乐呵呵道:“哟!田丞相,你身边这位是?”
田怀恩道:“臣的小女,名为青栀。青栀,快来见过王爷!”
田青栀立在原地行了礼,魏王点点头,半开玩笑道:“温婉娴淑,姿容秀丽。刚才我那个皇侄儿不会是为你打架的吧!”
此话一出,田青栀立即红了脸,田怀恩赶紧说道:“魏王殿下误会了!”
“这有什么误会的!”魏王笑得更为爽朗,大手一挥道,“若不是绍英已经成家,本王都想去丞相府坐坐!”
田青栀脸色更红,脑袋也垂下来。田怀恩却是没多大变化,仿佛对这个话题不敢兴趣,语气平淡道:“魏王殿下,臣还有事,就不陪殿下多聊了。”
魏王很是大气:“知道你事忙,去吧!”然而田怀恩父女刚与他擦身,他又道:“对了!我那个皇侄儿也到成亲的年纪了,听说有人上书推荐公主府的冷姑娘。若田丞相有那个心思,可要抓紧了。”
田怀恩一愣,再看过去时,魏王已经走了。适才四殿下好像就是为公主府里的冷姑娘与霍宴山打架。若四殿下真的喜欢冷姑娘,届时挑选正妃,定轮不到自家的青栀。
想到此处,田怀恩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样子得像个办法,把冷秋参从未来太子妃人选中挑出去。
在寿宴正式开始前,宫里的人来了。送来一道圣旨和几箱玉石珠宝。玉石珠宝,能来赴宴的人都不缺。关键在于这些东西是皇帝送来的,还有御笔题写的圣旨。这说明即便退出朝堂,老宁王的地位依旧稳固。
当今圣上痼疾缠身,疑心越重,谁是下一个皇帝,群臣都不敢妄加猜测,更不敢轻易站队。就怕选错了,万劫不复。
六皇子幼时养在宁王府,与宁王一家素来亲近。未来谁有可能登临大统,似乎逐渐明了起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李辰商的态度更为恭敬。
不过对于老宁王妃而言,未来皇帝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孙儿老大不小了仍未娶妻。如今又过一岁,老宁王妃甚至看见阎王爷在向自己招手,也不知哪天梦里就驾鹤西去。
檀香隐隐的静室里,叹息声清晰可闻。老宁王妃喜静厌闹,周围声音大点就头疼。更何况外面在办寿宴,那噼里啪啦、锣鼓喧天的动静,只怕出去走一圈,明儿宁王府就得挂白幡子了。
于是她一直留在静室,拜完月下老人,又去求送子娘娘,希望上苍能赐孙儿一段良缘。
然而良缘没有送来,倒送来个孙逸飞。
小丫鬟走进静室:“娘娘,孙家二公子求见。”
“孙家二公子?小飞?”老宁王妃笑道,“让他进来吧!”
小丫鬟领命下去,老宁王妃也在身边婆子的搀扶下来到另一边的榻上坐着。
孙逸飞一来,便煞有介事一拜:“小飞拜见王妃娘娘!”
老宁王妃呵呵笑几声,招手道:“拜什么拜!快过来坐吧!”
宁王府与孙家算是世交,没那么多客气要讲。孙逸飞也不管什么礼数,径直坐在右边榻上,双手搭在中间的小方桌,看了眼老宁王妃问道:“娘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本是为了躲表兄才来的这边,见老宁王妃面色愁郁,似有烦心事,故而一问。若讨得王妃娘娘开心,到时候表兄也不好责怪他得罪霍家兄妹的事。
老宁王妃轻叹一声,侧身望着远处那尊送子娘娘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你表兄的婚事!也不知他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安阳城里尚在闺阁中的小姐都拿去给他看了,没一个入眼的!”
孙逸飞听到这儿,眼睛一亮,这不就巧了吗!他食指轻扣桌面,发出一声短促响亮的“咚”声,惊得老宁王妃立即看过来。
“娘娘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孙逸飞有些兴奋道,“表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老宁王妃微微眯起眼,似有不信:“你从哪儿听说的?”
“哪是听说!是我亲眼所见!”
他突然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再悠然转个身,眼里闪着激动的光,继续说道:“就是刚来安阳的泠南霍家,他家有位小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霍小舟!”
老宁王妃有了几分希望,伸起脖子试探道:“真的?”
孙逸飞立即肯定:“真的不能再真!娘娘您是没看见,表兄一见霍小姐,腿就跟生地上了似的,那是一点都走不动道。我们几个对那霍小姐声音稍微大点儿,他就叫我们闭嘴。”
说到最后,语气还带着些不服,显然还记着之前表兄为霍家兄妹对他动手的事。
老宁王妃听到这儿却是拍着大腿,乐呵呵笑起来:“我就说他怎么瞧不上,原是心里住着人了。”
接着又问孙逸飞:“小飞,快给我说说,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竟能把你表兄栓住?”
孙逸抱起双手垂眸想了想:“说不上来,性子古灵精怪的,也不知表兄怎么瞧上她的。”
毕竟安阳城里可没有会爬树的千金小姐。
老宁王妃心下更为好奇,继续追问了几句。但孙逸也是在司徒琅的提醒下才知道,霍小舟就是靶场上射箭的男装姑娘,能清楚些什么。老宁王妃问不出什么来,便开始琢磨要怎么才能见着那位姑娘。
……
宁王府的热闹持续了一个白日,等到月挂谯楼,微醺的客人们才相互拜别,由自家仆人搀扶着回家去。
老宁王笑了一天,脸都僵住了,好不容易等到散席,不禁私下感叹:“说是为本王贺寿,最折腾的还是本王。一天下来,屁股都没落几回板凳!”
旁边管家赶紧小心提醒:“王爷,前院里还有几个客人呢!”
“那不是有安儿在吗!”老宁王面露不耐烦,步子迈得更快了,似乎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是从军营里退下来的,实在不习惯文人这些弯弯绕绕。偏偏这些人总喜欢找个人讨好,未来新帝尚未确定,便都来找他这个颐养天年的宁王。
老宁王应付了一天,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可惜这最后的愿望也落空了。
刚进院,老宁王妃就颤巍巍扑过来,乐呼呼招呼道:“王爷,你知道吗,我们家安儿有喜欢的人了!”
老宁王挺起身打了个哈欠,眼皮半耷拉着,平静道:“知道呀!好像是泠南那边的。”
“你知道?”老宁王妃一惊,马上生起气来,提起拐杖敲向老宁王的腿脚,“你知道还不告诉我!”
“哎呦!”老宁王吃痛跳脚,忙着解释,“那不是还没查出来是谁吗!本打算查出来后告诉你,谁知道你先晓得了!”
他们是年少夫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过来,已经不需要相敬如宾表达爱意,更多的是在对方面前随性随心。
一听他还不知道,老宁王妃顿时露出几分得意,把手慢悠悠搭拐杖上说道:“亏你还在外面办事,消息竟不如我这个深院老婆子灵通。”
老宁王闻言不服:“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知道?”
他倒是下去查了,然而安阳里的人本就对泠南那边不熟,更别说认识哪家泠南来的姑娘了。
老宁王妃得意一笑,颇有些年轻时的风采:“我当然知道!那位姑娘是霍家的小姐,泠南郡王之千金。亏你以前还见过几面泠南郡王,连他有个女儿都不知道!”
老宁王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抚掌叹道:“呀!我怎么忘了这茬!明日我正要入宫,顺便把这桩婚事要过来……”
“着什么急呀!”老宁王妃赶紧打断他的话,“还不得问问安儿意思。别到时候会错了意,惹两边嫌弃!”
老宁王一想,是这个道理,便甩甩手道:“行行!这事就由你去办,我听你吩咐!”
老宁王妃也是轻轻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