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接》黎程程

113、下部 第四章 重拾自信（1）

　　蔚然与夏禾就赡养费达成共识，不久，一纸离婚证书将他们两个彻底地变成了异路人，杰森的监护权归了蔚然，夏禾享有探视权，每个周末他可以与杰森相聚。
　　窗台上，一盆儿应景的圣诞红浸在晨光里静悄悄地开着，小小的、朴实无华的花儿开得刻板又低调，而片片肥大的叶儿却油油地红，艳得张扬、娇得风情万种，浓得象那广袤的草原上恣意妄为的野火，点燃了埋藏于人们心底的热情，为冬日的灰暗点染上了靓丽的色彩，让日子不再单调，让心情不再蒙尘，哪怕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平安夜”的歌声尤在耳际回响，新年的钟声又迈着平稳的步伐紧紧地跟上了。一年又一年，岁月的列车飞驰如电光，后轮紧紧追赶着前轮，越跑越快，越跑离终点越近，压迫得人不敢有片刻的喘息工夫。
　　蔚然已经给那家中医学校正式回信了，准备到那里学习中医。这次申请学校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锻炼，让她大开眼界，至少让她多了一份主动接触外界的意愿和自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未来因莫名的恐惧而畏缩不前。为了报名以及择校的问题，她咨询了好几个朋友，有些甚至都没见过面，这些人努力奋斗、成功的故事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年轻时的自信与拼搏精神多少年来已经湮没在了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里了，如今，深埋于她心底的那股热情与激情又在不安分地鼓动她，让她跃跃欲试，满心期待着新生活的开始。
　　新年过后不久学校就开学了。已经过惯了慢节奏的日子，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可以一眼望到头了，然而，如今已不再年轻的她却不得不重拾散落一地的信心，要独自面对新的挑战了，这让她不免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前路茫茫，脚步沉重，目标离她似乎遥不可及，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回顾，因后路早被堵死，退缩已不可能，她只有前行，咬牙前行。
　　晴冷的早上，亲切又温暖的阳光赶走了夜却驱不走一动不动的寒。街角处，迎春花的苞芽已经蓄势待发，婆娑着的枝条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黄，娇嫩得招摇、惹人怜爱，尽管风还在冷嗖嗖地吹，吹着干枯的柳枝，吹起灰蒙蒙的尘土，但它却再也无法挡住春天带给人们的希望。
　　蔚然将杰森送上了校车后就开车提前赶到了学校，这个早晨是她新的希望就要开始的时刻，这给了她兴奋的理由，她特意选了一件中式织锦缎对襟小夹袄：绿色代表着春天开始了，竹子代表着节节高升、锦绣前程。
　　可是，当她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时，不知为何她却感到了不踏实，心里忐忐忑忑，让她感受到了那怦怦悸动起伏的心潮，血往上涌，太阳穴被压得有点胀痛，屋里的光线很好，可她眼前却黑黢黢地模糊起来。
　　教室的四壁上悬挂着几幅讲解人体经络的彩图，都是用英文标示的。这，虽没让她大吃一惊，倒也让她感到了双重的压力，因为她前些日子突击看了不少的中医医书，对中医中药的理论有了一些初步的认识，同时，她也死记硬背了一些经络和穴位的位置和名称，本来她信心满满的，打谱多修几门课，争取提前半年毕业，可站在这些挂图前面，她顿时泄了气。令她想象不到的是，她不但要记住这么多经络、穴位的中文名称、位置以及走向，还要记住与其相对应的英文名称，好在英文的穴位标示采用经络的英文简写外加号码，倒是简单了不少，可挂图上这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洋文加数字，看上去还是让她感到了头大，课还没开始上，她倒先有点胆怯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再怎么畏惧困难，也只能被生存压力的惯性推着、迫着，一步步地朝前挪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门来了，不大的教室里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待同学们全都坐定，蔚然心里沉甸甸的，她暗自吃惊，因她一眼望去，只见班上三、四十个同学当中竟然只有她一个是黑头发的亚洲人！那些同学三三两两地在用英语、西班牙语嘻嘻哈哈地聊着，在蔚然看来，他们似乎关系稔熟。
　　落了单的蔚然心里更加慌乱，心想：看来选这门课我连个互相鼓励、互相帮助的同胞都找不到了，唉，怎么会这样呢？
　　而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就连讲授这堂课的老师也是一个高鼻大梁的美国人，他讲的是西医的解剖学。
　　就这样，蔚然的第一堂课在她的满怀期待中到来，却在她万般沮丧中结束。老师讲的什么在她来说好似天书一般，尽管她认认真真地纪录了笔记，可让她感到百般灰心的是，听了老师讲就没法抄笔记，抄了板书就无法听老师讲，更何况，即使她集中精力听讲，也只能听懂三成老师所讲的东西，这让她感到手忙脚乱，脑子里象被一团糨糊给塞满了。
　　这头一堂课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