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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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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薄林险些忘了这茬。
果然,他把牛奶交到温伏手上时,对方立马调头往回走,根本不管他进不进屋。
费薄林跟着温伏到家门,无意间瞥见外墙上的窗户被砸破了。
他踏进去,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个不太能被称作是家的房子。
屋子里很旧,周围有不少脱落的墙皮,脚下只勉强铺了地砖,电视机用一块泛黄的蕾丝布盖着,电灯泡周围结满蛛网,所有的露出来的家具几乎都积着灰,一看就长时间没人打扫。
温伏径直往厨房去。
费薄林靠在厨房门边,静默地看着温伏在灶台下拿出一个锅和一个电磁炉,用锅接了自来水放到电磁炉上,接着把电磁炉摁到最大功率,等水开的间隙,温伏坐在旁边的木头小板凳上,把吸管插入饮料瓶,一口一口地喝着牛奶。
费薄林淡淡地说:“这不是你的家。”
温伏喝牛奶的声音中止了一下,随即继续。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费薄林问:“你把窗户打破进来的?”
所以才不关门——不是故意不关,是温伏根本没钥匙。
家里也不是故意积灰不打扫,而是打扫了就会被不知何时回来的户主发现异常。
这里大概长久无人居住——城中村里的旧房子很多都是如此:卖不出去,也不让改造,户主能租则租,不租的,大多也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只有春节那几天回来暂住。
而温伏极有可能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发现了这个很好的寄居地,在某个晚上打碎外间的窗户,钻了进来,在户主回来之前,暂时地鸠占鹊巢。
温伏还是嗦着吸管不说话。
很快水开了,温伏熟练地从橱柜里抓出一把挂面下到锅里,接着拿起一个很不起眼的海碗胡乱放了些调料。
酱油,醋,盐,味精。
清汤寡水。
费薄林观察他放调料的手法,估摸这一碗面不会太好吃。
“怎么不吃泡面?”他问。
温伏这次竟然开口了:“贵。”
一包泡面两块三,他也不是天天都吃得起。
挂面最实际,便宜又方便。
厨房的灯光很昏暗,温伏面向灶台,费薄林只能看着他的侧影,低垂的眉眼,从袖子里露出来的细瘦手腕,衣服薄薄的,人也薄薄的。
温伏打完了调料,回到电磁炉旁边,守着锅等面熟。
费薄林觉得他等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果不其然,温伏把捞起来的时候得到了一整碗面糊糊。
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温伏把面在碗里挑了两下,跟不太好吃的调料一起和过后,坐回小板凳上唏哩呼噜地吃。
费薄林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抱着胳膊问:“你喜欢吃面糊糊?”
温伏不理他,埋头接着吃。
过了几秒,费薄林又问:“你不会煮面?”
唏哩呼噜。
费薄林乐此不疲:“酱油放太少,醋放太多了。”
唏哩呼噜,唏哩呼噜。
费薄林无声笑了一下。
温伏几大口把面吃完,就着煮面的水,唰唰洗碗。
碗里没油,温伏这个碗就拿煮面水洗也没关系,不过费薄林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洗碗要放洗洁精。
费薄林回头往阳台看了看,一根高悬的竹竿上晃晃悠悠晾着两件单薄的衣服和一些贴身衣裤,那大概就是温伏的全部行囊。
“想喝牛奶了就来找我。”
他没问温伏家在何处,也没问温伏爸妈去了哪里,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温伏依旧是没应他,自顾自忙着收拾了锅碗,放好电磁炉后再回头,费薄林站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彼时谁都没有料到,温伏会那么快就找上费薄林。
那是下一个周的周六,戎州懒绵绵地下了一整天的雨,费薄林放了学后没留在教室,坐在小卖部看了一天店。
雨天客人也少,加上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这晚没有守到深夜,十点半左右,就关了小卖部的门往自家楼上去。
他住的地方也是老式小区,相比温伏那个,公共设施稍微好一些,不过电梯之类还是没有普及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走一层亮一层,费薄林上了六楼,回到家里,先把雨伞放到阳台上晾着,再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白天剩下的一把青菜,准备给自己煮碗面。
外面雨声渐大,他一遍站在垃圾桶前择菜,一边把手机里英语听力材料的音量调高了些。
第一道敲门声响起时,他没有在意,以为是对面家里来了客人。
五分钟后,家里的门第二次被敲响,并且力气更大了。
费薄林把听力材料按下暂停,又仔细听了一下门口。
不一会儿,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来,那力道几乎是用锤的。
他放下菜,离开时厨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一点钟。
这么大晚上,谁会突然来找他?
费薄林邹着眉凑到猫眼前,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有八成像温伏。
之所以是八成,是因为对方淋得跟个落汤鸡一样,满头头发都在滴水,有半边脸上还带着血迹,整个人鼻青脸肿。
费薄林打开了门,低头看过去。
温伏也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抬眼跟他对视。
几秒钟后,费薄林反应过来,蹙了蹙眉:“跟踪我?”
如果不是跟踪过他,温伏怎么可能知道他住在这儿?
温伏还是不出声。
费薄林作势就要关门。
苍白的五指抵在门上,挡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温伏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抬起来擦了擦鼻子里刚流下来的血,用很轻的声音承认了:“你去医院那晚。”
费薄林:?
竟然那么早就跟踪过他!
而且还从医院跟踪到回家!
也就是说,那天温伏撞了他以后,还一直悄无声息跟他跟到凌晨四点,而他完全没有察觉。
不去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费薄林对这种莫名其妙被侵犯隐私的感觉感到不快,说话时语气也不再客气:“找我做什么?”
温伏的嘴角破了,旁边半张脸青了一大块,左边的眼睛和额头也肿得高高的。
他终于扬起脸看向费薄林,大概是这个动作牵扯到了发肿的眼皮,温伏很快再次把目光垂下去:“没地方去了。”
费薄林气极反笑:“没地方去就来找我?”
温伏不言语,抬手又擦了一把鼻血。
费薄林看不下去,一把把他拉进屋里,让他在板凳上坐下,抽了两张纸拧成绳状,正要让温伏抬头把纸塞进鼻子里,温伏一个劲儿往旁边躲。
费薄林不耐:“躲什么?”
温伏把他手里其中一张纸拿走,摊开后撕成两半,再分别拧好,仰起头,沉默地塞到鼻子里。
这样就只需要一张纸。
费薄林无言,把剩下那张放进他手里:“用完了就换。”
他去浴室拿了洗脸的毛巾,冷水打湿后走到温伏面前,一点一点擦去温伏伤口上的血迹和泥污。
再看温伏肿起来的额头和眼睛,皮都撑得发亮了。
费薄林问:“怎么弄的?”
“……”
回复他的依旧是沉默。
“既然来找我,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
温伏过了几秒才说:“被发现了。”
“什么?”
“抢钱。”
费薄林试着去理解他的话:“高年纪那几个人?”
温伏点头。
“怎么发现的?”
“没换衣服。”
费薄林低眼去瞧温伏的衣服。
确实是抢钱时候穿的那件冲锋衣。
温伏每次在高中部手里抢钱都穿那一身黑漆漆的冲锋衣,平时上课就会换掉。
温伏的外套和校服都洗了,实在没衣服穿,就冒险换了那件冲锋衣,费薄林有印象,就是周五那天,一直穿到现在。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那几个混混发现,今天直接一放学哥几个就打算在校门外把温伏堵了。
结果温伏没出来,硬生生在教室自习到十点半才收拾回家,那几个高年级蹲了半天,等温伏一出去就把人架着往巷子里赶。
好在温伏伶俐,高年级的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没注意就让他溜了。追了两条街,眼瞅着他们就要被甩远,温伏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摔得鼻血长流不说,还被拖过去打了一顿。
这一顿下的狠手,高年级为了报复之前那么几次被抢劫的怒气,一想到自己是被这么个小喽啰抢了,还因为他浪费半天周末,越想越气,越气打得越狠,专门指着身上没骨头的肚子和不容易发现受伤的脑袋踹。
温伏护着胃和后脑勺,蜷得跟只虾一样卧在地上,两只眼睛透过胳膊肘死死盯着周围,那几个人之间一旦出现缝隙,他立马跟个兔子一样窜出去跑了。
刚回到家,老远发现屋子里灯亮着,温伏悄悄扒到屋门外,是中介在带人看房,估计是才到,他听见里面的人在跟户主打电话说玻璃坏了,商量着报警。
温伏不敢逗留,也不敢上街乱跑,否则再碰到那几个高年级又是一顿毒打。
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跑来敲了费薄林的门。
费薄林在他不甚清晰的表达方式和又快又轻的语速中勉强听完,问出第一句话是:“你的刀呢?”
温伏仰起脖子看看他,慢吞吞从兜里把那把折叠刀掏出来。
费薄林放下毛巾接过去,一打开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把刀尖往桌上戳,一戳,刀就缩回去。
再戳,又缩回去。
费薄林:“……”
费薄林无语:“玩具刀?”
温伏一直以来吓唬他的,甚至是拿着抢劫的,都是一把玩具刀。
温伏肿成馒头的眼睛对着他眨了一下,像是在观察他的脸色。
费薄林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把刀丢在桌上,转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个鸡蛋。
他把蛋丢进锅里,正好用还没煮面的水煮了。
温伏的伤得买些药来喷,医院太远,附近药店又都关了门,家里只有创可贴,费薄林只能先煮个鸡蛋给温伏滚着消肿试试。
鸡蛋煮好以后,他用两张卫生纸包起来,免得拿着烫手,然后递给温伏:“自己拿着滚。”
说完就换好鞋子出门,打算去小卖部给温伏拿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看样子对方至少要在这里过夜,家里没有准备多余的卫生用品。
好在他还有个小卖部。
很快他拿好东西回来,一进门就见着温伏坐在塑料凳上,手里拿着本该用来滚淤青的鸡蛋,一言不发地吃着。
本应该用来消肿的鸡蛋虽然非常烫手,但似乎一点也不影响温伏大口进食。
不知道是没听懂费薄林的话,还是太饿了,温伏闷头对着大门,一边发呆一边吃,嚼得两腮鼓动,配合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吃相并不算好看。
费薄林回来得再晚点,整个蛋都在他胃里消化了。
见大门打开,费薄林回来,温伏抬头瞧了一眼,淡淡道:“我吃完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