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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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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病房极致安静,黑暗笼罩了整片区域。
空荡荡的特需病房里,开了盏微弱的小灯。
余几声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发丝黏在她的额上,瘦削憔悴。
和邓忆闫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天差地别。不再鲜活清丽,像一朵枯萎的花,只有干枯蜷曲的花瓣里还流露骨子里的傲气。
培训基地在山区里,离医院极远。酒店里倒是有应急医疗所,可邓忆闫放心不过,亲自开夜车送进市里的三甲医院,大半夜托人找来教授来看特诊。
她难受的厉害,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分不清虚拟和现实。江蓠的影子在面前闪过,她急急忙忙地去追,却偏偏不见踪影。
然后余几声就醒了。
她看见左手边坐了个人,头发乱蓬蓬的,白衬衫因为舟车劳顿而褶皱遍布,疲惫地靠在墙边。
他眉眼锋利,一贯轻佻的笑容收了起来,唇角下垂,很不耐烦地搭着眼皮。
是邓忆闫在守着她。
她一动弹,邓忆闫登时就醒了。他反应敏捷,快地像闪电,眼睫毛轻颤,立刻捞了杯晾好的温水抓在手里。
脸轻轻俯下,小心翼翼地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余几声仰头,看到了高举的输液架,她的左手插着针头被固定在床上,有些痛。
面无表情地质问他,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请回吧。”
邓忆闫本来心里还有点愧疚,后悔自己一时断了许遮的钱,让曾健民都能爬上来欺负她。
结果被这么一大串冷冰冰的话打蒙了,火气立刻上来,甚至忘了余几声刚刚洗过胃。
嗓门大极了,
“你特么还好意思和我发脾气?
如果不是我路过,你特么骨头都能被曾健民那个人渣啃没!
我都不敢想如果我不在!你一个没二两肉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
艹!”
邓忆闫气急败坏地和余几声吵,甚至咬掉了上嘴唇的一块皮,揪心的痛。
余几声看到他的脸色铁青,黑的吓人,显然还在后怕。
她笑了,觉得很虚伪,
“装不下去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还是一副普通富家公子的温柔样,知道我有男朋友就现原形。
急了?
曾健民是人渣?那你是什么?
他仗着几个臭钱在圈里开后宫,给我灌酒强迫我。
你拿太子爷身份压人,从见第一次面就死缠着我,威逼利诱必须和你在一起,你算个什么东西?
权力更大地位更牛逼的顶级人渣吗?”
邓忆闫脸色变得难看,心里的怒火喷薄而出。
他不懂,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遇见了余几声就会变得这么难搞?
他是天之骄子,在京圈的二世祖里混着,桀骜英俊,出手大方,十五岁就在旧金山的华人圈一战成名。从小到大,数不清的年轻女孩直接生扑。放低节奏慢条斯理地暧昧拉扯,已经是他给余几声独一份的特殊待遇。
妈的,余几声这个奇葩,她凭什么不乐意?
她的煞笔男朋友,不是邓忆闫自夸,刚断了他爸的资金就立刻打电话自报家门和余几声毫无关系!他邓忆闫这辈子为了喜欢的女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余几声偏偏喜欢那个没骨气的娘炮小白脸,就因为他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吗?
那她怎么不干脆喜欢宿舍楼下每天打招呼的看门大爷?
“你生病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但是,你别逼我。
现在我还有耐心和你耗,你把我惹急了,你不想当我女朋友也只能是!
我邓忆闫想带回家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手的。”
邓忆闫冷冷一笑,直接拿手轻捂住余几声的嘴,不许她再吐出他不爱听的话。
好一会儿,余几声喘不过气,狠狠瞪他,他再悻悻住手。
窗外的风吹起,掀起蓝色的窗帘。
邓忆闫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水果刀,给余几声削梨。
他一看就没伺候过人,家里十几个佣人服务,就差连穿鞋都帮他代劳。
好好的一个梨,歪歪扭扭的,最后就剩了一小半。
他冷笑着又拿刀切成小块,拿牙签插住一个放到余几声嘴边,“吃!”
余几声不肯,眼眶红红的,冷漠无视。
邓忆闫突然就不愿意看她了,他在感情上经验很多,却都是倾慕攀附。恨他的钱,恨他这个人的女人,从未见过。
他讨厌她那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明明只要答应他,他就能捧她扶摇直上,成为顶流,什么稀奇古怪赔钱的冲奖文艺片他都愿意投资,只要她高兴。
两厢情愿,公平交易,哪里不好?
余几声还是不肯吃,冷冰冰地看着他,就是不张嘴。
邓忆闫急了,舔了下下颚,咬牙道,
“不吃是吧?
你助理现在就坐曹科车赶来找你。你不吃我就叫曹科把她扔下去!
荒郊野岭,半夜指不定有什么坏人,你让她走来吧。”
余几声吸气,表情难言。
她右手轻轻抬起来,邓忆闫笑了,这是从了。
得意洋洋凑过去,把梨块放到她嘴边,自负她的屈服,
“和我斗?你嫩着呢。
啊,张嘴。”
余几声右手握拳,面无表情。趁着邓忆闫挨得近,突然狠狠锤了他腹部一下。
邓忆闫毫无防备被猛然一击,眉头一皱,五官扭曲。
“啊!”地大叫出声,只觉得肚子剧痛。
不过他身强体壮,八块腹肌整齐排列,余几声瘦削又拖着病体,伤害并不重。
看着怒目而视的邓忆闫,余几声淡淡叹息,利落把牙签从他手里夺走,将梨块咽了下去。
她牙齿洁白,嘴小小的,吃香很文雅。
邓忆闫冷眼旁观,有点不适应。
他缺乏耐心,自私自负,两位数的前女友里权贵间乱搞和随便养的小情儿,都是派管家保镖帮他陪着。
他只有孤独的时候才会找女人作陪,可她们寂寞的时候,邓忆闫视而不见,只出一张黑卡。
老老实实注视一个女人吃饭的样子,久违了。
小时候倒是经常看着老妈吃汉堡,她吃牛排的,邓忆闫吃鸡排的,在她出轨前。
出轨后就有高大帅气的男模陪她吃汉堡了,还可以骂老公,不再需要儿子作陪。
曹科提着换洗衣物的行李箱,满身冷气推开病房门。
入眼的就是一副女孩儿沉沉睡去,嚣张懒散的老大捧着碗,双腿大剌剌叉开,靠在墙边累得睡着的场面。
他心里一动,把碗放在桌子上,表情难耐,
“他真没看出余几声哪里吸引人。冷美人美的是冰冷外表下的欲拒还迎啊。
余几声外壳是冷的,内里更冷,还是个有夫之妇。闫儿是脑子抽了才会强绑她?
这是三国看多了想当曹操?可他以前不是喜欢赵云孙策吗?”
第二天一早,邓忆闫就被曹科捅醒了,头发乱得像草窝。
语气暴躁,梗着脖子,一脸没睡好的便秘脸盯着曹科。
曹科浑然不觉,邓忆闫起床气是常态,没有不气的时候。直接催他洗漱。
邓忆闫冷着脸起身,大步迈进破破烂烂的卫生间冲了下脸。初春的北方自来水冰冷刺骨,皮肤因为刺激纷纷战栗,一个激灵。
鼻梁上挂着水珠,邓忆闫打量着镜子里的脸,把头发抓了个造型。
然后侧脸审问道,“出什么事了?”
曹科拎着电脑包,苦着脸道,
“曾健民连夜被他手下运回北京了,他台湾老婆看他满身血,气的发疯,直接把许遮的电影撤资。
许遮电影的资金吃紧,拍摄进度变慢,可能影响我们的后期收益。”
他犹豫一下,还是脱口而出,“而且,你爸现在总盯着公司,想在你爷爷奶奶面前上你的眼药。
这夺权的关键时刻,不大好出问题。”
邓忆闫阴晴不定,吊儿郎当坐在洗手台上,点燃一根雪茄。
他下颌线锋利,眉宇桀骜,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年轻人独有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傲劲儿。
但和他爹那只表面温文尔雅,最擅长装傻害人的老狐狸比,还差点火候。
邓家现在还是老太爷坐镇,邓忆闫想越过他爹这个名义继承人夺位子,凶多吉少。
火光燃起,他的睫毛投下阴影,忽明忽暗。
烟雾缭绕间,曹科看到邓忆闫一动,利落脱了上衣道,
“找件新西装给我拿来,我在厕所直接换衣服。
通知公司娱乐板块的高层,二十分钟后部门大会。
不回酒店了,旁边开个空病房直接开始。”
余几声已经醒了。房门敞开,卫生间离她的病房很近,声音一清二楚。
她不了解邓忆闫家里的情况,但也大体明白邓忆闫最近风声紧,打了曾健民可能给他造成不良影响。
纵使厌恶这个人剥离自己原本温柔花花公子的模样,流露出霸道跋扈的一面来。
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给他造成不良影响,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是牵扯。
她不想牵扯进邓忆闫这种复杂可怕的人生里。
屏幕上是助理许诺的微信,她说:“几声姐,你好好休息。曾健民这个狗东西撤资了,许导演叫所有艺人工作室去听新的电影安排,我在线上会议,一会再去找你。
外卖点了清粥,护工阿姨收到了拿给你。”
门口闪身进来一个人,余几声入眼的就是一身挺拔幽深的黑色西服,浓墨重彩。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身的冷气,以及浓郁的烟味儿。
余几声皱眉,目光触及他那双邪气幽深的眼睛,下意识避开。犹豫了下,还是启唇问道,
“你的公司会有危险吗?
曾健民他们不会搞垮你吧?他…”
欲言又止,咽下去的是,
“曾健民油滑精明,手眼通天,认识很多大人物。”
邓忆闫挑眉,眼珠子黏在她身上,嗤笑道,“怎么不说了?”
他冷冷一笑,脸颊贴近余几声道,“刚刚想说他有钱,有门路,能搞我。
但又想到我才是最会仗势欺人的人渣是吧?”
余几声呼吸松懈,肩膀变成一条直线,冷哼微嘲道,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
邓忆闫心里一刺,顺手捞起凳子上昨天他特意给她拿的毛绒毯子,她死活拒绝盖。
他没表情地把毛毯扔进垃圾桶,咚的一声。
男人看着她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很不爽,讽刺意味十足,冷笑道,
“先操心你自己的后路吧。老子不顺心,分分钟让你滚蛋!
别说许遮的电影,整个娱乐圈保证没有一个人敢用你,我说到做到。
重新高考,滚回家当白领倒是挺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