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她》尾野踪

19、第 19 章

　　月明风弱，路笙心不在焉的低头散步。

　　总听人说当医生需要强大的勇气，以前她以为这个勇气是指在面对人体器官时不会害怕之类的，现在想想，真正的勇气，应该是在面对妈妈口中的“生老病死”时吧。

　　生活常态。
　　想到这四个字，她的那颗心，倏地又被刺到。

　　一想到有天自己的亲人朋友会去世，心就麻嗖嗖的像针扎，到那时候，该怎么接受这所谓的生活常态？

　　路笙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最近晚上温度没那么高了，丽汀庄园路上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些，不知道许明屿什么时候看到的自己，路笙抬起头时，就看到他站在不远的路灯下，正望着她，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姿态。

　　既然看到了，掉头走掉似乎不太好，她攥攥手心，放慢脚步，硬着头皮走过去。

　　“嗨，好巧。”路笙勉强挤出个笑。
　　许明屿嗯了声，“巧。”
　　“听我妈说，您去外婆家了？”
　　“嗯。”
　　“卷子写完了吗？”
　　“嗯。”
　　路笙嘴角的笑逐渐僵硬。
　　她打算说再见，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

　　“那好，您是要回家吗？我…出来转转，拜拜。”说着，她越过许明屿往前走，下坡的路走起来很轻松，但依旧加快了脚步。

　　“我没名字吗？”许明屿忽的开口。

　　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时，他跟着转过去，“你站住。”
　　语气不温不火，音调不高不低，却很有力量，路笙不能当没听见，只能停下。

　　许明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身后，问：“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他很高，又站在上坡，气场由上而下倾洒下来，路笙感觉背后寒飕飕的，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你转过来。”许明屿说，跟命令似的。
　　她像个提线木偶，缩着脖子转身。

　　“我叫什么？”许明屿又问一遍，一字一句，非要让她叫。
　　路笙突然有种刀架脖子上在逼她的感觉，偏偏他的语气又那么温柔。

　　她抿抿唇，“那个……”
　　“那个什么？”许明屿堵住她所有的徘徊。
　　“有名字。”她说。
　　许明屿冷哼道：“那叫个听听。”

　　庄园里竟是乱七八糟的蝉鸣声，没有节奏，吵的人心跳的频率快一下慢一下。
　　路笙神经绷紧，心里演习了一遍：许明屿。

　　许明屿当然听不到，瞧着她忽闪忽闪的睫毛问：“你紧张什么？”
　　路笙更紧张了，可是，她紧张什么？对呀，她紧张什么！
　　女生在男生面前紧张，是因为什么？
　　她磕磕巴巴，嘴皮子有点儿抖：“没，没紧张呀。”

　　许明屿定眼看她一眼，他有些难以把眼前害羞的女孩儿跟印象里那个爬树掏鸟窝的小孩儿联系在一起。
　　他困在对她最初的印象里走不出来。
　　尤其是今天，他悲伤到了极致，需要药。
　　这么多年来，她就是他的药，以前看眼照片就能痊愈，如今真人站在眼前，他却搞不清楚怎么拿她疗伤了。

　　外面有点儿风，吹着路笙的头发轻轻摆动，同时也吹的心晃晃悠悠。
　　她觉得许明屿今天有点不正常，好像不开心，而且把气撒到了她身上。
　　她有点害怕，想走。

　　不就叫个名字嘛，有什么的，她动动唇，正要说，许明屿快她一步，“李植说你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喇叭？”
　　“他老喊我小奶包，我才那么叫他的。”路笙不禁反驳。
　　“敢给他起外号，不敢叫我的名字？”
　　“我……”
　　“你怕什么呢？”
　　“我欺负了？”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语气越来越冲，路笙不禁拧住眉。

　　要不是寄人篱下，她也是有脾气的。他是没欺负她，但眼下看起来，好像是在欺负她。
　　她不说话，许明屿更急切了，他急于解释，可说出来的话带着威胁：“我要是哪儿做的不对，你跟我说，别问什么都不答。”

　　“我在学校会喊你名字的。”路笙垂着眼没看他。
　　在学校……
　　“那在家呢？”许明屿不罢休的问。
　　路笙眉头骤拧，家？
　　她现在住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呢！

　　她吸吸鼻子，微弱讲：“您要不要去看看邵医生？她今天有个病人去世了，心情很不好，晚上还喝了酒，这会儿在房间休息。”

　　说完这话就没再抬头，许明屿睨着她的眼睛越来越深。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只有微凉的风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沉默流过。

　　许明屿不打算再逼她，他准备走，一辆汽车打着刺的光照亮路笙的脸，女孩儿卷翘的睫毛，红扑的脸颊，抿着嘴，一身的拘束。

　　康永承开车在侧后方停下，降下车窗，“少爷。”
　　他载着从许明屿外婆家带来的特产放回了别墅，现在准备回自己家。

　　康永承是个五十多岁，温文尔雅的男人，对每个人都很温和，从来保持绅士风度，跟许明屿打完招呼后，想跟路笙点头问个好，却看到她头埋的很低。

　　许明屿看了眼康永承，随即恢复站姿。
　　路灯下的少男少女，像在进行一场暧昧的审讯。

　　路笙也听到了那声“少爷”，看到有车停下，心想康叔叔肯定看到了自己，她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呼吸早就乱套了，声音微颤，对着车的方向浅浅弯了下脖子，“康叔叔好。”
　　康永承怕吓到她，语气很轻：“好。”
　　他笑笑，将车往前开了两米，到许明屿正对面，“少爷，我先回去了。”
　　“嗯。”许明屿点了下头，康永承发动车子离开了丽汀庄园。

　　路笙听着汽车远去的声音，心里乱成一遭，康叔叔看到他们了，会不会跟邵医生说？会不会跟妈妈说？

　　她心思沉重地抬起头，一下撞在许明屿深沉的眸子里。

　　许明屿眼里有些凝重的寒气，她说不上来，像是生气了，她不想再耗下去，从36计里挑了一条，细白的牙齿一点点咬住下唇，小声说：“那我也走了。”

　　顿了顿，“少爷。”她补充。
　　然后掉头就跑了。
　　……

　　少爷？
　　很好！
　　许明屿转身回了家。

　　路笙来到流浪猫聚集地，地上居然放着三大盒打开着的鱼罐头。
　　“发财了你们今天！”她瞪着大眼睛蹲下，“遇到贵人了？”
　　“看来比我有钱。”
　　“以后不会嫌弃我的火腿肠吧？”

　　她碎碎念，戳着一个个小猫儿的脑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小猫儿都认识了她，熟到已经能无视她的存在了。

　　路笙怕它们撑着，收起自己带来的火腿肠，准备明天再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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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高一的学生们都换上了清一色的校服，男生是英伦风的深蓝色套装，女生是白色衬衫加灰色格裙，前一晚，好几个初中同学都在朋友圈晒自己学校的校服，路笙什么都没发，因为玩得好的那几个，只有她在私立学校，裙子套装，美则美矣，但在她的印象中，那种宽大的蓝白校服才更有学霸的感觉。

　　路笙个头不高，穿最小号，裙子刚好到膝盖的位置。

　　九月中旬的福城，白天很热，这样穿倒也凉快，她早起直接穿好衣服，衬衫收进裙子里，细细的腰，藏在宽松的衣服里，裙口收紧时，依旧显出轻盈的腰线。

　　许明屿在她之前先到的教室，以前，他坐下后就直接做自己的事儿，睡觉、看书，或者写卷子，但今天，他就只坐着，眼里过滤着一个个身影走进教室，直到路笙走进来，在他旁边坐下，才收了眼。

　　白色衬衫，灰色褶裙，背着又大又重的书包，因为个子不高，裙子微微盖住膝盖。

　　更要命的是，她今天没扎头发，一袭乌黑柔顺，走路时带起柔软的弧线。
　　许明屿克制着不均匀的呼吸，翻开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因为换新校服，路笙出门前手忙脚乱，摆弄裙子摆弄的久了，忘了扎头发，所以一坐下，她就先从桌肚里翻出一个皮筋，把头发扎好。

　　一早上过去，路笙背了篇英语作文，读了两篇阅读理解，偶尔瞥到左边的同桌，看的还是她不认识的书，半天也不翻一页，不知道是看的太投入，还是没看进去。

　　早读下课前两分钟，周立谦领着一名新生进了教室，还没开始介绍，台下就哄闹起来。
　　路笙一眼认出来这个漂亮的女生，脸上跟着地震了几秒。
　　是大明星程兮，她真的来二班了！

　　周立谦面无表情的给了台下半分钟的起哄时间后，敲着桌子喊：“安静！”
　　根本安静不下来。

　　程兮害羞的笑了笑，把垂下来的头发收置在耳后，一个小小的动作，台下男生们就受不了了，尖叫声四起，然后，爆炸式的欢迎仪式以吹口哨、敲桌子为主，闹哄哄的又持续了近两分钟。

　　“诶呦我去，真来二班呀？”李植吼了一嗓子，接着叫：“屿哥屿哥，程兮来啦！”

　　许明屿当然知道她来了，一把合上书扔桌子上，抱起手臂。
　　那书一角滑到了路笙课桌上，她轻轻推过去，顺便看了同桌一眼。
　　许明屿拧着眉，生硬硬的看着程兮。

　　看漂亮的女生很正常，她也喜欢看，于是，她坐好，跟着大部队去看讲台上的程兮，可没想到的是，程兮也在往她这边看，那视线……明晃晃的与许明屿撞了个正着。

　　一瞬间，也撞在了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