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她》尾野踪

16、第 16 章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照常，下午演习，校领导都会到。

　　俗话说，临时磨枪不快也光，平时教官有一眼没一眼给这帮学生放水，今天严的前后左右像长了八只眼。

　　太阳也不给面子，阴了两天，今天重新出来，晒得地面滚烫发热，空气粘稠的跟凝固了似的。操场最外面半圈有树，在教官的带领下，每一个班成功躲开了那片希望之地。

　　路笙和过小雨长得都不高，军训期间两人一直挨着站。

　　她从一早就注意到过小雨有些反常，休息时间问她怎么了，过小雨说她昨晚就开始发低烧，应该是感冒了，身上一直打冷颤。

　　路笙建议她跟教官请个假，但过小雨说还能坚持，反正最后一天了，忍忍就过去了。

　　一上午过去，路笙一直注意着过小雨，看到她晃了好几次，终于熬到了快到点儿，教官高声大喊：“最后一分钟！”时，紧张与松懈并存，过小雨脚下一软，撞到旁边的女生，差点蹲在地上。

　　“谁？站出来！”教官用余光撇到是过小雨的方向，疾言厉色的走到附近，盯了几秒，瞅着几个嫌疑人说：“不站出来是吧？全班陪站十五分钟！”

　　彼时，离中午的放学铃声还有不到三分钟。

　　过小雨已经站好了，眼前呼呼发黑，藏在袖子里的手，手指使劲儿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

　　尽管全班没人对再站十五分钟敢吭一声，但周身一圈气压低的令她喘不过气，就在准备出列的前一秒，路笙抢先一步举起手：“报告教官，是我。”

　　“出列！”
　　她从队伍中间走出来，身板笔直的站在教官对面。

　　“等会儿结束了，自己去边儿上站半个小时。”
　　“是。”

　　忽的，不哪个方向，又一个人倒下了，那人蹭着旁边的人，脚下精心一歪，半蜷蹲地上。

　　“屿哥你咋啦？”李植大喊一嗓子，全然不顾地狱般的气氛。

　　“出列！”
　　许明屿从队伍中走出来，在旁边站好。
　　刚巧，放学铃声响起。
　　教官：“其他人，解散！”
　　轰的一声，高一二班几十个人全部散去。

　　教官看了眼路笙，又转身指了指许明屿：“你俩，去那边儿站着，操场有监控，被我发现动一下，取消下午演习表演，在这儿站一下午。”

　　李植和过小雨没走，过小雨在解散后直接蹲地上了。
　　李植冲着教官问道：“教官，可以替站吗？”
　　教官盯了一眼，从他面前走过去。
　　路笙按着教官指的位置站好，许明屿紧跟其后，二人并排站好。

　　“小奶包你行不行啊？”李植汗流浃背的走过去，感觉路笙可能撑不下来。
　　路笙冲他笑了笑，“行。”

　　过小雨缓了片刻，走到路笙面前，说：“路笙，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去跟教官说，我来站……”她脸上红的厉害，说着就转身往回跑，去找教官。

　　路笙喊她一声，李植将人拉住。

　　“我没事儿的。”路笙声音拐着玩儿，不想让她担心，“小雨，你现在去医务室量个体温，不行下午就请假吧。”

　　过小雨边点头边说：“好，那，那我去给你买饭，你想吃什么？等一会儿到点了直接过去吃。”

　　“生病啦？”李植插话，歪着头，脸伸到过小雨眼下，“这么红？”
　　过小雨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红透了，被他盯的不好意思，后退了半步，“嗯。”

　　“咳！你去医务室吧，我来买饭。”李植爽快说：“大家都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过小雨身体难受，吃不下，路笙两腿发麻，没心思，许明屿……踌躇了下，说：“肯德基吧。”然后看了眼过小雨：“餐厅一楼左边编号3的窗口中午有卖粥，你买点清淡的，再加两个炒菜。”

　　李植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打开录音机，杵在许明屿嘴跟前，“你再说一遍。”

　　许明屿：……
　　路笙对着天空眨了下眼皮，睫毛上全是汗，流进眼睛里。
　　许明屿重复一遍后，李植飞速去了操场旁边的餐厅。
　　过小雨想陪路笙站会儿，但被她再三劝去了医务室。

　　烈日炎炎，操场人烟稀少，枫扬图书馆外形修建的很欧式，旁边伫立着标志性建筑钟楼，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时间。

　　路笙掀起湿漉漉的眼皮，怎么才过了十分钟……她晃晃脑袋，想转移注意力去想点别的，以打发度秒如年的时间。

　　许明屿瞥到地上晃动的影子，扭头看了她一眼，“还好吗？”
　　“不太好，你呢？”
　　“我还好。”

　　话落，许明屿向前迈了一步，又往右挪了一步，挡住她头顶毒辣的日头。

　　少年一米八多的身高，脊背宽拓挺直，覆下一层阴凉，将身后的人全部包裹住。

　　一瞬间，路笙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但他这样实在危险。

　　“你干嘛……”她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着急提醒他，“教官不让动！”
　　许明屿没说话，纹丝未动。

　　路笙口干舌燥，说：“万一教官正在监控里盯着呢！会不会……过来再，再加半个小时？”

　　“不会。”天这么热，许明屿的嗓音却透着一股子清凉。
　　“为什么？”
　　“教官没那么无聊。”
　　“……”
　　“你要是撑不住了，可以动动。”许明屿说。
　　路笙叹出一口气，“万一他会呢？”
　　“没有万一。”许明屿语气随性，“万一你是市长的女儿，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
　　路笙没再接话。

　　很快，她觉得呼吸舒服多了，藏在许明屿后面，她也敢动动脚底板了，只那么稍稍动了几次，就能轻松许多。

　　钟楼的分针清晰可见，这一刻，她竟然臆想着，如果时间走慢点也可以。
　　大少爷要知道她这么想会不会想骂人？

　　路笙抬眼看着他的背，汗从额头滑下，像滑到了心尖儿上，挠的那里痒痒的。

　　果然一分神儿，时间就会过的很快，她看了眼远处的时钟，分针一点点下垂，马上指向数字六。

　　片刻后。
　　“到点了。”许明屿低声说。
　　路笙腿一软，直接原地蹲下。
　　“起来” 许明屿缓缓转过身。

　　“我不行了。”路笙摆摆手，敲着小腿肚，仰起脸，许明屿也出了好多汗，正在用手撇弄额前的湿发。

　　“你还好吗？”她关切问。
　　“挺好的。”他没事儿人似的笑笑，在她旁边坐下。
　　路笙狐疑看着他，刚说不让她坐，自己反倒也坐下了。

　　不过，许明屿坐下后并没闲着，朝着前方坐好伸直腿，然后屈膝勾脚跟，双手拉住脚尖向身体一侧拉伸。

　　“跟着做。”他说。

　　路笙“哦”了声，开始模仿他的动作，一套动作下来，小腿后侧比目鱼肌感觉到明显的拉伸感。

　　“多坚持会儿，做十次。”许明屿定力很好，只做了一组就停了，屈着一条腿监督她。

　　路笙身体摇摇晃晃，“做十组腿就不会疼了吗？”
　　“只是缓解。”
　　“哦。”

　　她越做越熟练，最后几次的时候，已经不晃了，而且拉伸的感觉特好，每次伸直腿，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十组结束后，许明屿让她捶小腿放松，路笙也乖乖照做，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一句。

　　许明屿撑着胳膊靠后一躺，手肘搭在屈着的那条腿上，看着她，她好像做什么都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为什么替别人站？”许明屿问。

　　路笙捶着小腿，没抬头，“小雨身体不舒服，而且，她不是别人，是我朋友。”

　　是她在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学校里，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后面这句显得自己很可怜似的，她没说。

　　可她脸上那点儿失落感，还是被许明屿捕捉到了，许明屿微微偏头看她，只能看到一个侧脸，睫毛又长又卷，湿漉漉的，整个人很疲惫，若不是刚才挡在她前面，估计得晕倒了。

　　路笙见他不说话了，扭头看他，问：“你呢？是被李植给撞到了吗？”

　　许明屿眸色微微一晃：“……对。”
　　“那应该让他站。”路笙嘟囔。
　　许明屿浅浅哼笑：“想让他陪你站？”
　　“不是。”
　　路笙因为他没头没脑的问题呆愣了几秒钟。

　　“谢谢你。”
　　许明屿看着她：“谢什么？”
　　“谢谢你刚才给我挡太阳。”
　　还有之前给她私人会所的卡，借给她数学卷子，分一半冰淇淋给她吃。
　　突然觉得，短短几天，许明屿已经帮了她这么多。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搬进许家之前，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也正因如此，一件件发生后，每次都能触动心尖。

　　路笙的脸有点微微泛红，不是太阳晒的那种，许明屿发现了，她只要稍微紧张，睫毛就会乱扇。
　　此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是她的侧脸，真是又长又翘，不可思议。

　　他心慌了一下，说：“不用谢”，然后随意瞥开眼睛，看到过小雨从正往这边跑过来。
　　“你朋友来了。”
　　路笙望过去，看到过小雨，立马展露笑颜，摁着地站起来，低头问许明屿：“去吃饭吗？”

　　“嗯。”许明屿也站起来。

　　过小雨气喘吁吁的跑到二人面前，在路笙那侧停下。
　　“小雨你怎么样？”路笙问。

　　过小雨气色比刚才好多了，大口喘着气，“医生说我有点贫血，刚才躺了会儿，喝了点水，好多了，你怎么样啊路笙，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路笙嘿嘿一笑，挽起她的胳膊，说：“我一点事儿都没，走吧，咱们去吃饭。”
　　她扭头对许明屿说：“走吧。”
　　许明屿点了下头，主动跟在两个女生后面，三人向餐厅走去。

　　一号餐厅因为被高一新生承包，高二高三的学生嫌弃他们身上的汗臭味儿，很多都去了二号餐厅。因此，半个多小时过去后，一号餐厅里觅食的小狮子们所剩无几。

　　许明屿一进门就扫描李植的身影，李植也一直盯着门口，见三人进来，立刻站起来，挥着手大声喊：“这儿呐！”

　　许明屿看了眼李植，眼睛瞥到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身上，瞬间，大少爷露出罕见的笑容，明眸皓齿，越过两个女生朝前走去。

　　路笙看到了那个笑，很鲜活，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又或者，刚刚了解了一点，转瞬发现，还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