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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茶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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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身上更难受了,几个医生在对话,旁边的仪器滴滴答答的响着。
赵书阙走了过来,询问我要不要心理辅导。
我闭上眼睛,眼皮耷拉着懒得动弹,摇了摇头。
我看不清楚他,他的白大褂上有消毒水的味道,身影很高大,面容也很英俊。
我的后脑勺麻木的疼痛着,但是意识却在神游,我在回忆着。
模模糊糊的人影里有人在交谈,我得知自己已经昏睡了一个月了,这个月断断续续的,没有意识。
他们商量着我的病情,说我已经病入膏肓了,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幻想症。
但我知道,我只是太想念你了,江屿。
这一个月的病程很值得,哥总是在我面前晃,虽然他的身子有点冰,但我有温度,我可以温暖他的,像小时候他温暖我那样。
见到哥画面都没有断过,真幸福。
我虚无的抬起虚弱的手臂,看着手上的枕头,一种不安全感弥漫开来,腐朽潮湿的旧病房,消毒水,摸起来有点冰冷的支柱,还有尽头那扇铁栅栏,大多数时候都是开着的,医院把两类病人分开了,我是不太危险的那一种,住在门外。
哥把坏人都杀死了,可是他自己也不在了。
我穿着淡白色的衣服大半夜在医院的走廊里穿梭着,最远处是个绿色的棚子,那里白天聚集着一些会自言自语的病人,我们不可以与他们接触。
我第一次站在那里的时候忍不住拿起画笔记录着,春风拂过的时候,明明是充满绿意的地方,地上也都是柔雾的光,但是那风却轻飘飘的吹过人的身体,好像留不下什么痕迹一样。
我画了一些羽毛。
冰凉的座位在走廊两侧延展,好像看不见尽头,远处的时钟上是红色的字,记录着时间,器械室,橡胶手套,银色推车。
医院的正中间有一架钢琴,哥会弹琴,他教会我的,我会弹nop。
但是夜里太扰民了,还是算了。
我不喜欢这里,也许是我的精神太脆弱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个阴雨天,雨水卷在脸上很难受,我坐在导医台旁边,看着正中间的三个柱形的装饰水里泡着东西,我没学过医,但也知道这里可能放福尔马林,水是蓝绿色的,我盯了很久。
我在想如果哥在就好了,我就不会那么害怕这里了,只要他在,什么我都不怕。
那天很阴沉,我坐在座位上等待,觉得压抑。
但今天夜里不同,有灯,有护士值夜,会好许多。
夜里,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打针,我的心跳好像总是不正常,这里不是我以往住的地方,那里虽然也打针,但是只是白天,晚上很少。
前两天我刚换了位置。
这里,应该是重症区域了。
我在窗外看着落雨,有些恍惚,我总觉得自己很正常,但他们都觉得我不太正常,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正常,我猜想这个月里那个温暖的江屿就是我的第二人格吧,我也分析不出来,但其实我只在意他还在我身边,伴着我。
我是画漫画的,年少时候也爱看动漫,我总希望自己能变成动漫里的角色,因为可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是不可能的,好奢侈的愿望。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也挺好的,我可以时不时的看见他,非要说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这种被反复拉扯抽离的痛感让我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患得患失的,脑子里快要爆炸了。
血一滴滴滑落,这次真的很值得,江屿一个月都没有消失了。
夜里,我乖巧的吃着护士姐姐给的糖片,这里的护士姐姐很喜欢我,说我长的很好看,像个风一吹就倒的苍白娃娃,所以白天也跟我聊天,我也喜欢她们。
隔壁病床的阿婆就在这个夜里走了,生离死别,真是最让人痛心难过的事情了。
3:03,我躺在病床上,好像看见了阿婆的灵魂,那里有很多狐狸,在一个布满雾气的山丘,我放弃寻死的想法了,生命真的挺珍贵的,有人想要离开,却不知道,这些时间是别人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
虽然我暂时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每天都像漂浮的走尸,但是,梦里的阿婆好像变成少女了,她对我说:“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有女儿没有照顾,真遗憾。”,她的语气很平淡,明明是在说着最遗憾的事情,她却特别平静。
就这样活着吧,我要带着时有时无的江屿一起看这世界上最绚丽的烟火。
我没有忘记江屿的话,他是不是就还存在着呢?
我应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但我已经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从出生到现在,落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只有江屿,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指望不上,江屿比我大十岁,陪了我很多年。
我没有什么童年,他也是这样,但是互相依偎着,我们就给了彼此童年,虽然江屿比我大一些,但我能读懂他心里的不安。
我爱江屿,爱到成痴成狂,以前我觉得,我爱他跟爱我的画是一样的,但现在,我好像被挖空的木偶,失去了最珍贵的心脏。
我睡的很浅,从小到大的睡眠质量都跟患了神经衰弱一样,江屿总说我长的很帅,说我身上总弥漫着一种苍白脆弱的破碎感,虚无而美丽,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照顾我,即使我总是缠绵病榻,他也没有嫌弃我,或者对我不耐烦。
第三天的5点钟,我还是没能忍住回了家。
我推开那扇一直不敢推开的门,走进了颜料室,墙上挂着22个颜料盘,是从小到大江屿给我买的,我很努力,盘子都残废了,光秃秃的挂在墙上,透露着斑驳的痕迹。
一个虚幻的声音响起来,询问我:“想不想江屿还在?”
我点了点头。
他跟我说只要一直沉浸在幻想里,点燃江屿的意识碎片,我们就可以重逢,一个复生进度条闪现在我眼前,每一个画板上都承载着一些不同颜色的光。
我询问着他,我知道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声音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如果沉浸在幻想里太久,就会彻底精神失常。
我没理解上半句,但下半句。
很合理。
人幻想太多确实不好。
但幻想江屿很好。
幼儿园时江屿送了我一张卡牌,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到现在这张小时候玩玻璃弹珠送的卡牌还留着,已经掉色了,我的童年也在慢慢模糊…
我又抱着江屿留下的台灯在冰冷的房间里睡着了,我好像见到了死前的走马灯,第二天,我被冻醒了。
我在夜晚的白光下见到了冰冰凉凉的楚美人,她真好看。
我想给她披件外套,如果她不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