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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黑白 ...

  •   张助理点开了置顶联系人的未读消息,只有一张拍到出租尾部车牌的照片,他跟在秋宇炀身边二十多年来,可太知道自己老板的心思了,他这是又找到那张脸的平替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时间点乘坐这辆出租的“赝品”,无论男女,都要带到老板的床上,给他养一段时间玩玩,这种事他这些年发生过很多次,他早已轻车熟路。

      他是见过程嘉曦的照片的,她自杀后的事也是他跟秋宇炀一起处理的,他知道程嘉曦和秋宇炀之间的纠葛,但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秋宇炀对程嘉曦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若说爱,秋宇炀对待程嘉曦的方式足以称得上是虐待,可若说不爱,那在她死后秋宇炀痛苦了多年才勉强走出来,之后遇到长得像的脸就发了疯似得渴望得到又是图什么呢?

      这么深的执念里大概有逃避,有悔恨,有思念,有爱与爱而不得,这是对清楚不能得到却偏要一意孤行者得惩罚。

      几个小时后,“秋景翳”的资料就被到了张助理的电脑上,“孤儿,人际关系干净倒省了很多麻烦,容易控制”,他浏览着那甚至有些简短的身世,“照片…这…这长相,这神态,我天…真是孽缘啊”,他打了个电话,“老宋,找个人,老规矩…”

      秋晨漫无目的地开到了Zugersee湖边(离酒店不到30公里),他把车停在了一条没人的路上,抱着方向盘哭到心脏疼,挤干了最后一滴眼泪,他下车过了马路走到湖边披着夜色坐在草地上,他一根接一根抽完了一整包烟,接起孔助理电话的时候声音像被油干煸了一样,“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打了一遍不接,还打?”

      “秋总,对不起我…真的是急事,张助理那边在查小姐的资料。”

      秋晨捏了捏山根,“好端端地查她做什么?”

      “还不知道,但是…秋董刚刚突然推了晚上和慈善机构负责人的见面,启程回酒店了。”

      秋晨知道秋宇炀有多重视这次的合作,他肯定是用贺诗妍做借口改了见面时间,但秋晨清楚他才不在意才不会难过到不能去跟合作对象共进晚餐,而且…因为秋景翳也在苏黎世,所以他心里不自觉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知道他都查到了些什么吗?”

      “当年我们给小姐的身份掩饰得很好,查也只能查到包装之后的信息,这个您放心。”

      秋晨没了最后一支烟,起身大步走回停在路边的车,“嗯,你盯着点,我现在回去。”

      套房里,秋景翳睁开了眼睛,她醒了醒神,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着,小腿也被绑着,嘴上还贴着宽胶布。

      “醒了?”

      她循声看去,一个男人的身影翘着腿坐在窗边,手肘撑着扶手托着下巴,明明背着光眼睛却很亮,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男人换了个坐姿,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但仍旧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别怕,我没打算伤害你,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带到这,但是你还不能说话,因为,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因为相似的脸不能拥有不属于程嘉曦的声音。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侧着身子睥睨躺在床上的秋景翳,房间里没开灯,她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了男人的脸——秋宇炀,不管是求救或是咒骂,嘴被封着她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呜声。

      秋宇炀看了她一会继续说:“我呢,有一位爱人,她很早就离开了我,我今天在车上只是匆匆一眼就看到了你,你的眼睛和她很像,神态也像,尤其是用现在这个表情瞪着我的时候,你是我这么多年找到的最完美的替代品。”

      秋景翳很想说:废话!她生的能不像吗?这又是在唱哪出戏,认不出我是谁?

      也对,十几年不见,分开的时候秋景翳还是个小孩子,再说了秋宇炀本就没怎么关注过她,这要认得出才奇怪,那别人不得误会他们多父女情深似的。

      秋宇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文件夹,在手里掂了掂,他仗着自己有张好脸挥金如土,总是用这种方式收买那些赝品,“这里有份合同,你一个孤儿应该过得很不容吧,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听话一点,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轻松,如果你想,吃饭都有人喂到你嘴边”,嘴上说着如果你愿意,其实根本不是在让人做选择,场面上的漂亮话罢了,他总有手段得到想要的东西。

      秋景翳瞪着他,心里更是莫名其妙:孤儿?这么多年不见,这人真是越来越疯了,他还没去看看脑子吗?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等你的答复”,秋宇炀的手贴上秋景翳的脸颊,这样的触碰让她瞬间反胃,可她的挣扎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像砧板上一条离了水的鱼,她忽然像起自己在本科写过的一篇话题是关于强|奸案的essay。

      在那一年,英格兰和威尔士警方共记录了68109起性|侵案,其中只有1498起案件被正式提出指控(2.2%),成年人性|侵案走完整个诉讼流程的平均时长是2年,这些受害人中1/6是儿童,1/4是女性,1/18是男性,实施性|侵行为的嫌疑人有91%为成年男性,1/2是伴侣或性伴侣,6/7是受害者认识的人,受害人中有5/6的女性和4/5的男性没有报案,超过一半的性|侵案幸存者都遭受过不止一次迫害,据统计,在英格兰和威尔士每年有798000位女性遭受侵犯,即每30个女性中就有一个…

      白纸黑字的数据都是鲜血和痛苦染就,人们总期盼正义降临,但事实上,正义通常只降临于少数幸运儿的头上,恶横行于世才是世间的常态。

      秋宇炀盯着秋景翳的脸看了好一会,那令人作呕的手才顺着脸颊滑到脖颈,摸到她脖子上的那道疤痕,他的气息颤抖了一下,“你这里,也受过伤啊…”

      相似的地方太多,秋宇炀开始变得更加贪心,他又伸手去摸秋景翳的左腿,可惜那并不是仿生义肢坚硬冰冷的手感,他一脸不满地皱了皱眉,比起过去那些只能算粗制滥造的,如此趋近于完美的代替品出现一点点偏差就显得更加难以接受,他掐在秋景翳大腿上的手狠狠用力,脑海里甚至闪过要不要把这条腿也锯了的念头。

      生理性的恶心与绝望淹没着秋景翳,挣扎了许久她实在是没力气了,不能用嘴辅助呼吸,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盯着天花板,眼里的波澜逐渐平息,变成一潭死水。

      不就是觊觎这副身体吗?随便吧,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死不过一瞬间的事,皮囊腐烂成泥骸骨焚烧成灰,就当没来过。

      一想到或许可以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时候,秋景翳忽然觉得无比轻松,她在心里自嘲到:“原来,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的人是我啊…”

      秋景翳也没想到秋宇炀留下的心理阴影竟这么严重,曾经那个懦弱的自己这么轻易就被他又揪了出来,过了这么多年,再次面对他时,她仍会想到用死来逃避。

      ——人类的生命却偏偏在应该脆弱的时候如此顽强。

      Dariya这个名字像是石子掉进那滩死水翻搅起层层涟漪,秋景翳想起她告诉过Dariya要往前一步就是光亮,如果自己就在这样的境地中放弃的话,那Dariya还要怎么相信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呢?

      秋宇炀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他低头舔舐秋景翳脖子上的伤痕,然后重重地咬了下去,鲜血顺着脖子滴到雪白的床单上,松口抬起头只听咔嚓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就被重重打了一拳,呼吸不畅造成的眩晕给了秋景翳脱身的机会。

      她的左手软趴趴的坠着,手腕被掰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她迅速翻身,一手撕掉嘴上的胶布一手打碎另一边床头的花瓶,割开小腿上的束缚,最开始她想要亮明身份,但现在她只觉得太恶心,不想说出口,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套间的坏处就是卧室离房门太远,秋宇炀已然缓过劲,他最受不了猎物的反抗,三两步追上逃跑的秋景翳,秋景翳也不甘示弱,用尽浑身力气踹秋宇炀的裆部,被挡了一下没有造成致命打击,她紧接着后面的动作,目标皆是要害,鼻子眼睛内脏膝盖…因为力量和身材的悬殊加上一只手报废,她占不到多少便宜,总算是又摸到了一只花瓶,她用力挥到秋宇炀头上,花瓶碎了满地,她抓起一片尖锐的碎瓷片,盯着站不起来的秋宇炀的胸口。

      ——杀了他,他该死。

      关于那篇essay,当时那门课的老师觉得她写得很好给了高分,还和她一同探讨了一下强|奸案的判刑与量刑问题,以及强|奸犯不至于判死刑的原因,虽然秋景翳可以有理有据地进行客观分析,但她在意识到当初程嘉曦的遭遇其实是性|侵犯后,“强|奸犯都去死”的想法就钉在了心底,从理性的角度剥离出来后,她也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师说了什么来着?她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说,很可惜,法律不是受害者的复仇,也不是从个体的角度出发建立的,每项刑罚的背后都有无数考量,且它们的影响不单单只在法庭对犯罪分子宣判的那一刻生效。

      这世界除了黑白还有其它数不清的颜色,光明里并不全无黑暗,黑暗的反面也不全是光明,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真的变成非黑即白的“理想状态”,那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退化呢?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变成如此极端的模样,不够极端就会有很多无可奈何。

      掌心被棱角刺破,秋景翳很清楚自己不是法律,理智在诉说着她没有任何权利可以在这里作出审判,但感情却在肆意叫嚣着对人渣的报复,她的灵魂像是要被撕成两半。

      犹豫间身后传来一声磕碰的巨响,套房的门被粗暴地踹开,秋晨看到眼前的狼藉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我艹”,他大步走过客厅一把拽过“准备行凶”的秋景翳。

      被秋晨碰到的瞬间,秋景翳感受到一股刺痛从心底像河沙一样被翻起,攀过整个头骨,再逐渐下沉,粗糙带有棱角的沙砾划过柔软的脑组织,她僵在原地,嗅到了破败和腐朽的味道。

      秋晨抠不出秋景翳紧攥在手里的利器,于是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得声音轻声说:“又想被关起来了?这么快就忘记失去自由的感觉了吗?”

      秋景翳松了手,瓷片和鲜血一同砸落在地毯上,秋晨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牙印,心里既愤怒又恶心。

      秋宇炀已经撑起身就近坐在茶几上,为了麻痹疼痛,他端起手边的烈酒喝水一样往下灌,感受到了秋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秋晨对于秋宇炀的不忠早就过了歇斯底里的阶段,他只是冷冷地说:“再混蛋也该有个限度,我母亲,你的合法妻子,今天刚刚被安乐死!你难道想和贺家翻脸吗?你心里怎么看和我妈的关系我管不着,但在她葬礼结束前,你装也该装得像人一点。”

      秋宇炀确实很讨厌贺诗妍,她从小就喜欢他,还说服了贺家的长辈要和秋家联姻,可秋宇炀也有从小就想要得到的人,所以贺诗妍的喜欢就显得多余,是负担是累赘,让他感到厌烦,所以十六岁就被安排了婚姻的秋宇炀,用最卑鄙最拿不上台面的方式报复了贺诗妍。

      虽然秋宇炀对秋晨有求必应,但那不是因为父爱只是做样子和省麻烦还毕竟秋晨会成为继承人,对于懂事之前的秋晨来说,只是这样就足够对秋宇炀建立深厚的爱,后来在知晓秋宇炀做的混蛋事后又滋生了恨,秋晨对秋宇炀的感情十分纠结,爱被恨挤压,恨有爱垫底。

      本来被搅了良宵就烦,儿子也来蹬鼻子上脸,秋宇炀抬手理了下头发又恢复了那副人模狗样,他反唇相讥到:“啧,又把你外公搬出来,就算我找了人又怎样?你以为贺家还是当年的贺家呢?更何况从今天开始出轨这个词就与我彻底无关了,好好服你的丧,少来多管闲事。”

      秋晨拿起一个水晶杯砸过去,杯子擦着秋宇炀的耳朵尖碎在他身后的墙上,秋宇炀连躲都没躲,像是心有成竹不会被砸到似的,怒火中烧的秋晨拉着秋景翳转身离开,出门前他停了脚步,心里那股火已经彻底灭了,愤怒到极致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无力,说:“今天我妈不在了…我爸也是。”

      秋宇炀砸过来的花瓶碎在门框,连人的影子都没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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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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