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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岩曲05 ...

  •   夜深人静。

      古朴简陋的客栈里静得呼吸可闻,正值夏夜,一个背靠大山的小镇却连一点蝉鸣蛙叫都没有。

      月色昏沉间,一个身影静静藏在床铺的一角,安静凝视着对面熟睡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眸子里如同一潭死水,偶尔低头,在漫长的发呆里回过神来,浅浅打一个哈欠。

      后半夜的时候,熬得有些困了。

      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让段明珩忍不住将自己往床铺里面更加缩了缩。

      突然一声闷响从外传来,在寂静的一寸片土上无限放大,惹得段明珩本能抖了抖。

      原本睡得四仰八叉的岑山突然直挺挺坐了起来,低垂着脑袋,下了床赤脚就要往外面走。

      “岑山?”段明珩眼睛在黑夜里亮了亮,捏起被掌心捂热的剑追过去。“去哪儿?”

      “……”

      岑山还闭着眼,头发睡得乱糟糟,金蓝护额中央缀着的宝石在黑暗里闪闪烁烁,如同夜中灯塔,莹莹刺得段明珩睁不开眼。

      梦游?

      段明珩愣愣想起唐君路的叮嘱,下意识从里扣住了岑山的肩,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带着他转弯,让直走的步伐远离大门。

      岑山总想往外去,段明珩就扣着他的肩带着他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路。

      逐渐的,很安静的地方开始不那么安静,外边也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很轻,如果不是因为仔细听,很难听得出来。

      岑山额前的护带闪闪烁烁亮了许久,在段明珩带着他在屋子里走的第三十二圈时,宝石才像是彻底耗尽了能源,啪得一声碎裂成了渣子,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脚边。

      梦游的岑山突然惊醒,他大口喘着气,一阵浓烈的腥臭味从他身上传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惊慌地望着四周,闻到异味后,更是被熏得皱起脸。“这,这什么味道!”

      “你梦游了。”

      “梦游?”岑山一愣。

      “我看着你起来的。”段明珩道。

      “不可能啊,我从来不梦游……我的护具?!”

      他捧起脚下碎裂的宝石,那东西已经黯然失色,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岑山唇瓣动了动,一脸苦瓜样,相信了段明珩的话。

      “这里不对劲,这护具可贵了,梦游一趟就碎成了渣渣,这不能够。”

      他肉疼地收起残渣,终于有空来关注自己身上的恶臭味。那味道熏得他心头发闷,隐隐作呕,岑山下意识地就要去点亮床头的油灯看看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发了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猛然对上段明珩平静的眼。

      “段明珩。”他问道。“你一晚没睡吗?”

      “嗯。”

      岑山背上一凉,鸡皮疙瘩冒起来:“你就,就这么,看了我一晚上?”

      “师兄叫我今晚不要睡。”段明珩低声道。“我没一直盯着你看,只是冲着你的方向发呆而已。”

      ……更吓人了。

      岑山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都有点打寒颤,但恶臭实在叫他难以忍受,他点了灯,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

      “呕——”

      在掏出一枚小香囊时,恶臭腥气立刻扑鼻而来,那味道直扑两人鼻腔,他们被臭得连连干呕,趴在窗边,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天还没有亮,原处的参天大树被月光照耀着,树叶晃动,从远处看波光粼粼,好似是树本身在发光。

      “这是咱们下午去看树神的时候,一个阿婆塞给我的!”岑山缓了好一会儿,捏着恶臭的香囊皱眉道。“还好意思说沾沾树神的喜气,谁家树神臭成这鬼样!”

      段明珩回忆了一下,唐君路在拿着香囊给他看时,也说过香囊很臭。

      “丢了吧。”段明珩道。

      岑山点点头,卯足了劲将香囊从窗口扔出去。

      他给自己的掌心上了十几次清洁咒,觉得还是臭,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团吧团吧扔角落里。

      “都给我臭清醒了,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岑山气呼呼往床上一坐,转头看了一眼段明珩

      “你真不用睡会儿?”

      “师兄叫我别睡,实在犯困再去找他。”段明珩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算了,不去打扰师兄了,我再撑会儿。”

      师兄师兄师兄,唐君路说的话,你倒是听得真扎实。

      岑山在心里吐槽,却又不敢建议段明珩真去找唐君路睡一会儿。

      两个人一起呆着,总比他自己呆着安全。

      他们两个人只以为是昨夜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却没想早上的时候,居然闹出了人命。

      一名弟子早起出门练剑,推门时正巧有一滴液体滴在了他脑门上,不知情的弟子抬手一摸,指腹上鲜红的一抹。

      他抬头,一名同门弟子正倒挂在他头顶,面目狰狞,七窍流血。

      明明该是眼球的地方如今空洞洞的,只有两个漆黑的眼窝,尸体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张皮绷紧覆于骨头上,僵直发黑的手还在往前探,似乎死前还想着要往前爬走逃离。

      指尖残留的一滴血,就这么滴在了出门弟子的额前。

      岑山同段明珩到时众人已经围在大堂内了,尸体被人放下来,白布盖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只有一双枯槁的脚露在外面,干如树皮。

      清源已经确认了身份,是他们这一批里跟着出来的符修弟子,刚刚筑基,特地跟他们一起来,想要在岩曲买一副好护具。

      却死的这般悄无生气。

      岑山戳了戳旁边来得早些的弟子询问情况,侧首听着,小胖脸上逐渐露出沉重的表情。

      “昨夜和他同住的弟子半夜迷迷糊糊瞧见了他往外走,以为是上茅房,就不曾与他一起行动。半夜里谁都没听到声响,今早出门后就……”

      岑山长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带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三个弟子……也是如此失踪了……”

      “昨夜……我也是要往外……”岑山喃喃自语。

      他双手颤抖着慌忙掏出被收好的报废护具来看,碎裂的石头轻轻用手一捻就化成了一摊黑灰。

      那是与他认了主的护具,危急时刻可替佩戴者挡下致命一击,保全性命。

      昨夜若是没有段明珩,会不会如今躺在那里的尸体就是他,或者失踪的弟子里,有他的一份?

      岑山不敢想。

      “清源师兄呢?”岑山左右扫视。

      “去找城主去了。我们本来也想找这里的小侍,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线索。”旁的一位弟子低声道。“结果……”

      段明珩望向敞开的窗外,四周大雾,浓厚的白气把周围遮挡地严严实实。

      那些房屋,人影都被雾气吞得一干二净,连作为地标一样存在的参天大树都一点都看不清。
      这里除了他们和尸体,竟没有别人。

      整个客栈都静得可怕,明明同门都在周围,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凉似乎随着雾气一起被吸进了体内,只有恐惧不断攀爬。

      不止是客栈里没有人,清源从外面回来,也是一脸严肃。

      “整个岩曲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清源摇头。“是阵法,许进不许出。即便我尝试放出飞舟从高处离开也不行,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岩曲。”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刚才同岑山说话的弟子不耐烦地拍了拍桌,语气发慌。

      “那我们就……就像前两批的弟子一样,在这里等死吗?”

      “那不至于。”清源抬手,示意弟子冷静下来,面朝大众。“现在当务之急,要么找到破阵之法,要么找到布阵的人,杀了。”

      他眸色阴沉,倍显恐怖。

      但好歹目前也算有破阵之法,弟子们的主心骨霍清源还站在这,对所有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抚。

      众人的脸色变得稍稍好看一些,纷纷围成一圈,开始回忆昨日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段明珩上前,在一些越想越荒谬的回忆里插了一句嘴。

      “昨日岩曲百姓给的香囊,很臭。”他道。“岑山昨日也想出门,被我拦下来了。”

      “对对对!”岑山连忙附和,掏出自己的护具给大家看。“我护具都碎了!清醒之后,我领的那香囊立刻就变得臭得要命,我都给扔外面去了。”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同伴失踪的弟子纷纷脸色一变。

      “我……我的搭档很喜欢那个香囊。”

      “我搭档也是……他晚上还随身挂在腰间睡的觉……”

      “我也领了,但是没随身挂着。”一个弟子用力搓搓手臂,表情惊恐。“我昨夜做梦,确实梦到有道声音在呼唤我,喊我出去,说要给我上古法器!但是我困死了,没理……”

      其他人都并不与他说话。他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都已经做好了没人回应他的准备,却不想大家纷纷应和,如今细思极恐,便都拿出香囊来,准备一把火烧了。

      “等一下。”

      清源拦住其中一个将香囊丢在一起就准备一把火符将其烧了的弟子,弯腰捡起香囊,打开内里。

      两指宽的一截东西躺在布裹里,因为空间的挤压而缓慢扭曲。旁边棕白芝麻一般的颗粒见了光,内里的白条拼命往外挤,企图把未破壳的一点身子抽出来。

      白白胖胖的,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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