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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日·夜:惊梦前尘(中) ...

  •   大梦方醒,人如旧。
      临岚睁开眼时,温泉两畔白雾轻浮,冰刀一尘不染,与她同躺在这一方宽大微暖的袍子上,利刃之尖还淌着细滑的水珠。这一眠甚是空泛,恍惚睡了很久,又似乎并未过去多时。但醒来后的她却像一具元神刚刚归窍的空壳,对前不久那般浸染着血与火的残酷之事,也已没了确凿印象。
      月琢……呢?
      一想到此,她下意识伸手一摸,只觉身上衣衫完好,裙角折起的细痕也已被一一抚平,就连腰上那个繁冗的绶带结也原原本本地打着。这结打得过于细致了,以至她都怀疑自己今天那副狼狈模样是不是根本没让月琢看见。
      她撑起身子,向这并不宽敞的无名洞一角看去——男子脸容安宁,侧首倚在寒岩上小寐,仿如一只飞累的大雁,偷得了漫漫苦旅之中半晌清闲。她站在不远处努力回想,记忆似这暖雾微潮,涌上心间,带起些不言而喻的敬佩与感激。
      莲步轻移,她已将垫于地面的紫墨长袍仔细收起,悄悄走到他的身畔。
      “……你醒了啊。”
      刚欲开口,月琢竟已挺起脊背,先她一步发了话。他的嗓音温和无比,却又闷闷沉沉,似还蕴着微微的倦意:
      “不到两个时辰,你就完全恢复了?不愧是神木灵体。”
      他没有抬眼,只顺势接过女子手上叠好的衣袍,垂落的长发亦将半边脸色遮去,让她无从捕捉自己现已重归幽黯的眸光。
      “我没事。但你……”临岚依稀记着,在她昏迷前的那段时间里,月琢为她动刀子刮血纹时,确乎是能看见的。
      可惜,他自以为举止如常的完美遮掩,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无妨,我的眼睛一直如此,你不必在意。”
      ——他又想以一言轻巧带过了。临岚暗自赌气,这家伙已在自己不备之时得知了她对师父深藏的心迹,她又安肯放过这么个交换秘密的机会?
      这世上有许多事,埋于心底不能看破的,困于回忆无法自拔的,若有勇气诉与旁人听去,未尝不可从容放下。
      “你,真的不愿说么?”临岚认真凝视着他,柔美的双眼里浸满熠熠星光,令人难以回避,“月琢,我们相识到今只有短短两日时光,虽不比普通人日久之情,但也有过同生死之谊。你曾说,我们要联手破解这场牵连诸多生灵的无妄灾劫,而我自知身为医者,确是起不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又因此前灵脉被封,所以一切行动便都听你的……”
      “如今灵脉解封,我真正的力量已醒,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实施你的计划,我也不需你再分神保护,或许……还能尝试治好你的眼睛。我在人间生活的年岁不长,不太懂得如何报恩,但经历方才之事,我也算完全信任了你一次。所以……你能试着相信我吗?”
      心诚则话如珠匣大开,索性被她一股脑儿倒将出来。无名洞中天光罕见,但她那双雾气朦胧的美目,却似盛满清酒的竹杯,不为消遣长夜暗淡,而是在等待下一刻星辉照耀时,重又燃起一簇希望的花火。
      “我也没有不相信你,只不过……”月琢闻声低语,不禁攥紧了华袍软袖的一角,侧脸反问她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从你读出我的心思开始,便该料及我会知道。”临岚悄声走近,在他身边错落的冷石上坐定,粲然笑言。
      “是吗……”月琢同样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如烟似雨的绵绵回忆,随他沾染露气的视线一般,渐渐变得温润模糊,纷至沓来……
      那一年,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湲。
      月琢深深记得,女孩约莫是人类小孩八九岁的模样,幼小的身躯被浓烈的血腥气浸透,一身褴褛衣物也经烈火摧残,又在沉腐的池塘里久泡发烂,最后零零落落,只剩些破布条勉强遮掩住那脆弱不堪的躯壳……总之,是极尽狼狈、半死不活地挂在族长苍琰干净温暖的手臂弯里的,一条可怜的小生命。
      那时她还不叫苏湲。族长只说,她是他从江南带回来的。找到她是在一条静得让人几乎感受不到水流的苍白小溪边,为方便族人记住,所以取名“苏湲”。至于她为何会弄成这副模样、又为何独自流落在外被人捡到,苍琰也无法说清。她就像他无心捎走的活物,此刻却要被转交给适合收养的人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月琢初见女孩,愣了一瞬,眼神中透露出不解,“你喊我出来,只为了看她?”
      不难想象,他便是当年族长选中之人。一向清高自洁的男子,不久前还在鹄族族民为他这位巫师专门留出的一间静室——“忘尘居”里筹划迁徙后重建家园的事,怎料却被匆匆唤去莲湖与远游而归的族长相见,还有一个魂不附体、满身血污的人类女孩。深感莫名之余,他的态度不免有些冷淡。
      “不错,是我捡的。你要她么?”苍琰的声音温和厚重,如长风拨动古弦,穿透了竹林,遥遥送至月琢耳中。
      月琢行至湖畔,紫衣淡漠,身姿挺拔。一阵熏风拂过,莲湖上方云集的水气也随朱衣男子的转身迎面扑来。他原是试问的口气,而待月琢走得近些,那写满深沉阅历的脸上忽而现出几分戏谑,令人心生异样:
      “不,还就送你好了。”
      “什么……让我养孩子?”
      月琢虽已料到他必会讲出什么作弄人的话,但还是惊得放大了两眼,习惯微抿的薄唇间亦毫不客气蹦出一句:“你简直有病!”
      苍琰自知他不会轻易答允,便将目光转向浩渺莲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笑脸道:“哦,我忘了你还年轻。想要孩子的话,可以自己生啊。”
      这是什么话!月琢一听到此,狠狠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抗拒:“你很了解我么?谁会无故养个女儿……没事找事。”
      “唉,好吧……那就是她的不幸了。”族长意味深长地眺望莲湖,装模作样地感叹,“要不是我一个人教养暮汐已经自顾不暇,怎舍得她再零落人世呢?只苦了苏湲……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像这湖中白莲,好不容易破土而出,又要回到从前那样的深潭里去吗。”
      月琢沉默的眼光静静停在湖面。那一丛丛花叶相伴而生的幽美景象,便如这青山碧林间轻轻一笔的点缀,将盛夏压在人心头的炎热也一一匀散。偶有如蜻蜓般的小生灵飞过,也能代替微风拨起层层绿漪,晕开一片自然的叹息,十分应景。
      “你差不多得了。”
      一番苦情之言让月琢不忍卒听。苍琰见状,适时收了话头,扬起一个狡黠的笑:“怎么?”
      “我养,我养!总行了吧?你这人真烦,明明是自己揽下的事,转头就丢给我……”
      无奈之下的妥协,也不知是看在他与苍琰相交多年的情分上,还是因为他对那个年幼却经历惨痛的女孩真的产生了怜悯之意。总之,月琢答应了下来。他也从未想到,小小的苏湲,竟成了第一个与他朝夕相伴的女子。
      “哈哈,那真是多谢了。我就知道不会错看你的,阿琢。”
      苍琰一旦在某件事上说赢了月琢,便会忍不住唤他的小名。每当这时,那从来不喜言笑的月琢亦会如他所愿,露出难能一见的可爱表情,对他咬牙切齿道:“……无耻之徒。”
      说起来,他们不辞辛苦、迁来定居的这片地域,单从外观景致来看,倒与那洛永离所创的僭灵城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处名为“扶源”,是月琢推算出的一大宜修圣地,方圆百里皆无人烟,料想乃是世外之境,因而孕育着淡泊中庸的精粹灵力。其间日升月落虽与人世无异,但一年四季只如春夏,气候湿润,和暖宜人,故有清隽白莲满塘盛放,不分年月。
      得知有此圣地后,鹄族举族欢庆,更是日夜兼程而来,迫不及待想在此地生根,从此绝尘独立,管他外界沧海桑田,也只愿醉心修炼、与世无争。然而时日渐长,最初的喜悦已渐褪尽,“扶源”这处未免过于荒僻的地段上,何以竟存在如此清雅秀绝的景色,也曾几度让月琢陷入深思……

      “这么说,你要我救治的湲儿,即是转世的苏湲……”故事听到一半,临岚双手环膝,抬首望向面无波澜的月琢,若有所悟,“那她在你今后的人生里,也是相当重要的人咯?”
      “……”
      月琢不言,但并非不想回答。临岚看得出来,每次一提苏湲,他便很是局促,既想表现得随性淡然、不那么伤怀,又像有什么堵住了心口,千言万语郁积于胸,似潮水激荡,却只能无助扑打着意志的堤坝,难以一吐为快,也久久不得平息。他很想逼迫自己说出口,但又怕自己语出无心,反倒弄拙了真意。
      “她是我,最心疼的小湲儿。”
      静默的无名洞中,冰风渐来,轻缓疏凉,吹散了男子眼前笼聚的温湿薄雾。刹时,脑海中被记忆热浪所拥堵的思路,也蓦然清晰了开来,重新凝聚出一幅幅铭心刻骨的画面,化为一字一句的认真话语,从他口中娓娓道出,诉与一旁亦认真倾听的女子——
      你知道,我已独活千年,湲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忍心,将她一个人抛在那儿?
      冰冻穿骨的湖水,终究还是湮灭了她那样娇小柔弱的身躯。月琢自始至终都无法相信,她一个连最基层的法术也修习不精的人类女孩,一个满心都是对纯朴爱恋无限憧憬的平凡少女,怎生有这般决烈的勇气,去催发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灵力,舍身投湖、填补扶源的亏虚?他们去后,她又是如何捱过一个又一个空洞无尽的长夜,只是紧抓着心尖上燃烧跳动的那一线期望,便能顽强而活?
      对了……因为那句承诺。那是他让暮汐许给她的,一句如绮梦般美妙却虚幻的承诺——
      “你别担心。等我们找到新的宜居之地,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临行前,那个如幻梦般旖旎的夏夜,暮汐约她到自己房中,最后一次相见。那一晚亲密相处后,他对苏湲,如是说道。
      暮汐,鹄族族长之子。一个如晨间清露、枝头暖阳的俊朴少年,心性平和,待人友善,就像那一年四季皆有微澜荡漾的纯净莲湖,既有乍见之欢,也有让人久处不厌的气质。他天资不高,虽然勤于修习法术,但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赞之处,唯独长了一副令苏湲心生欢喜、充满朝气的清俊面容——“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月琢曾想,那许是每个少女都会向往的,拥有初恋感的俊俏少年郎吧。
      可是那一晚的少年,却展现出从未有过的血气方刚与深情绝恋。沐浴着温柔而又像女子般多愁善感的夜色,他就如那磅礴涌动的暗潮,一浪一浪,趁着夜深与情浓,恣意吞没了涓涓流淌的小溪。而苏湲亦心甘被他暖热如火的唇舌侵略,被他渐渐欺身压倒,融化在那一弯熨烫着脉脉情意的少年环抱里……
      纱窗薄透如纸,帘外月明星稀。一个幽幽的身影背倚门墙,却在这有如清朗白昼的月夜下,逐渐黯淡了去。月琢本来也是想与苏湲道别的,谁知她并不在自己房中,于是循着她那熟悉而特别的人类气息一路寻来,可……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他们了吧。
      苏湲被那样猝不及防地扑倒之时,月琢并未能切实看清她的面色,但却鬼使神差地听见了少女颤抖的沉吟。那是一声紧张又欣喜的、平生初次但完全沦陷在幸福深渊里的低喃。
      让他心知,不必再看下去。
      其实,又有什么好道别的呢?他骗了她,暮汐也骗了她,整个鹄族都将她一人蒙在鼓里——尽管暮汐身在局中,并不清楚这一切的始终。
      留她一人守在扶源,鹄族便可全身而退。这个薄情寡义的决定,虽是族长为顾全大局而下,但,不也经由他才得到最终同意的么?
      我们所有人都算是做了愧对她之事。那他不如,再残忍一些好了。
      “……你们既千里迢迢来到扶源定居,却为何又要迁走?”临岚心细,便在月琢这番肺腑之言告一段落时,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
      “那是个……会吞人灵力的地方。”月琢徐徐将右掌举到近前,空无的眼光并不在看那复杂的掌纹,而是透过薄掌上的筋骨血肉,另外研究着什么。有顷,他轻轻道:“扶源,源既缺而须扶持。我不该失算的……”
      那一日的天空广袤依然,却有一片紫红霞光漫卷过苍云白日,璀丽异常,滚滚袭来。繁茂如盖的古树林中,枯藤绿叶静谧伸展,其中似有隐秘的生命力轮转回环,不停歌哭。除此之外,万籁俱是死寂。
      霞光渐近,透着灼烈焰色,将宁静苍郁的森林贪婪熏染。莲湖万花曳然,像带着惊慌情绪,摇动起一身清纯玉叶,本能地昭告着危险到来。出乎意料的是,这连自然界生灵都能感知到的迫在眉睫的重大危机,月琢却未能通过乌星杖窥探未来之力预先得知。又或者,是他一开始便算错了……
      这个地方,本不是什么灵力鼎盛、适宜清修之地,而是天生具有对身负强大灵力之人的莫名吸引力!它的存在,就好比一处结在世外的透明蛛网,只等待鲜美无知的飞蝶络绎扑入,直至被吸干灵力、形神俱灭!
      他们必须走——为了有更多的族人能活下来。
      可,苏湲要怎么办?
      她本非我族类,身为凡人灵力又很低弱,这样的身体必然经受不起鹄族早已习惯的长途迁徙之苦。但她似乎……是全族上下唯一一个不被扶源吸食灵力之人。
      她的灵气,仿若一口清流涌现却生生不灭的隐泉,粹而不浮,湛而不露,灵质内敛,不为外界事物所动。明明弱小,却不肯放弃生的希望;明明气数已尽,却仍然死守信念,逆天而存。
      ——这便是月琢从她命轮上读到的。
      但这半明半昧的预言究竟何解,他却不曾将其读透——也许是苏湲自八岁起跟随月琢,便一直没能再想起的过往旧事?又或许是她早就记起,但因心有苦衷而不愿再与外人言说?
      当年她因何重伤浴血,还能吊着仅剩的一口气独自辗转过荒郊野岭,在苍琰族长捡到时顺利生还,其间又有何等的毅力与何其之幸,也一直为月琢所不解。而在所有崇尚修行、善驭灵气的的鹄族人眼里,苏湲一介凡人女孩,灵气微薄,这点毋庸置疑……难道他们,还都低估了她不成?
      两人不约而同噤声半刻。
      临岚忽将眼眸一抬,两道清光便即闪入:“你说苏湲灵气内敛……会不会与我的情形相似?她记不起八岁以前的事,会不会在她的神魂与仙灵中,已有一方受到了什么禁制?”
      像被一语点醒的梦中人,月琢脸庞微侧,发丝不再挡眼,瞳孔里无尽幽晦,也为其所言而惊动:“灵脉受制……你说得不错,我怎就没有想到!”
      他悠悠站起身来,随着光影走到温池水畔,一束紫、金、白交错的未知灵流便像一条纤细有力的臂膀,自他繁复的掌纹里延展开去,直到触及那片温暖的水面,又幻成一幅幅斑斓却又破碎的图景——那是月琢心间经久不衰的记忆。
      而当临岚凝目时,那如梦似幻的画面又像无边浪花,一旦触上热泉四周遍布的白石,便纷纷消弭破散……
      “不行啊,我已荒废修为多年,怕是不能再召出与她相关的蛛丝马迹了。”月琢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失神的笑,如同对此早有觉悟。
      临岚低眸注意到他身前,那柄孤零零淌着细珠的冰刃,心中了然。
      难怪……原以为月琢修为高深,破阵本是轻而易举,是为了照顾到她才要从长计议。但见他借仙羽令联络雪奴,又靠自己才能试探旋音湖,原来是……
      他或许,已不如旁人所想的那般强大,只是勉力支撑着,不愿表露。
      “你可有什么信物?”屈膝静坐的临岚忽而捏紧了双拳,起身至温泉边,与那怅然若失的紫墨背影并肩而立,“苏湲若真有水之灵脉,我可以为你一探。”
      “真的?”月琢像是抓住了感兴趣的话柄,惊讶地侧过半个头来,“信物啊……”
      他略滞了滞,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一种莫名的心痛感生生抑制在胸中,不能言明。那张俊容上忽隐忽现的悲伤神情,竟在临岚眼中飞快地变换了,像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即使受伤,也能在看到糖人儿的那一刻重又绽开笑颜:
      “好像还真没有。我孑然此身,至今留有与她相关的,大概就只剩记忆了——你要不把我这里也扒开看看?就当抵消我看过你身体这回事。”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似笑非笑道。
      “呃……”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临岚语塞,暗自气恼。还以为他那一瞬的凝滞是在努力回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谁知竟是……
      “算了,今天先不说啦。”她兀自摇了摇头,返身走向两人坐谈时所倚的那块寒石,仓促道,“你就在那边睡吧,这次换我坐着。”不觉是否有意掩饰她那清白的耳根早已染上了红云大半。
      待她走后,月琢微妙地颔了颔首,方才安然阖上双目。他原就心绪起伏,无法入眠,便只倚着石壁悠悠出神。意识朦胧间,忽听临岚轻叹一声,开始哼唱:
      “苍山暮霭谁萦。羽衣曾教风惊。却怕晓洲送月,一睽若付生平……”
      这段轻盈柔婉的歌词,与她初来南疆时所唱那一段相接。临岚心系师父,便在睡梦里也反复低吟。月琢自是不知这首词歌颂了何人何事,但他于辗转难眠时听来,倒觉其字面所表达的淡淡怀恋之意、浅浅相思之情,也与他二人当下所历诸事有几分契合。
      自古多情伤离别。
      临岚一心念着的恐怕只有她师父了。那么你呢?到底是在怀念谁……
      他侧过身,仰面躺下,扪心自问。
      女子清泠的声音,碰触着冰岩冷壁,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缥缈而低徊。月琢且听着她温柔的咏唱,呼吸也渐放缓,此后不多久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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