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开一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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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飘飞的季节，校园里的桃花开的轰轰烈烈。
教学楼的顶层是王玥最近发现的风水宝地。不仅两米多高的铁丝网确保她的生命安全万无一失。全校最高的地势也使她有“一览众楼小”的视觉感受。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里少有人来，十分清净。虽然王玥并非冷若冰霜、离群索居之人，但偶尔也想拥有不受打扰的孤独——特别是在看书的时候。
三中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到这里来借读只为一圆大学梦。这目的简单而实际。不过王玥也的确是个实际的人，但此时她却对这顶楼产生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以至日日与其厮守——只要天不下雨。
一日王玥正在顶楼沉醉于《野性的呼唤》之中，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开门声把她从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拉回三中她的宝地上。她一抬眼，一个男孩也慧眼识聪的发现此处风景独好，来与她平分天下了。她不禁心生懊恼，可公共场所自己没理由驱逐他人；自己一米六五的个头又决没有威吓那一米八都不止的男生的实力。与公与私都无法实行霸权主义。只好一声叹息，将他当成地上的方砖，忽略不计。好在那男生也无意冲突，只另寻一处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王玥仍然每天上顶楼休闲，仍然每日与那男生对视一眼，仍然两人各霸一方互不侵犯。总之，一切照旧。忽然一日起了变化，那男生看她的那一眼冷的起码在冰点以下，寒冷无比。以至于寒气外泄，使整个顶楼也由春转冬。王玥冻的不行，心想也许此人正命犯灾星，时运不济。所以心灰意冷，温度下降。自己犯不着与之同温共冷。于是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第二天气温回升，两国又恢复和平状况。对视一眼之后王玥继续埋头于书本，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天刚才还晴空万里怎么突然阴了下来？抬头一看吓了一跳：那男生山一样的矗立在眼前。自己的太阳自然被挡的一丝不剩。王玥顿时心如小鼓，咚咚直响。同时大脑迅速盘算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你昨天为什么走了？”那男生似乎并无挑衅之意。
王玥大松了一口气，心落回肚中：“你不是希望我离开么？”
再看那男生一脸不解，索性好心点化他：“赶人不一定要用说的，你这里写着‘请勿打扰’。”王玥指着自己的眼睛。
一听此言，那男孩笑了。笑容灿烂的令天上的太阳相形见绌。王玥惊诧于人竟可以笑的如此明朗。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阳光少年吧。
“我叫韩水，你呢？”阳光少年笑罢，开始自报家门。
“王玥。”王玥大吃一惊，这阳光少年名字完全与之相反，“名不副实”一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烟笼寒水月笼沙’几百年前我们的名字就出现在一起了，现在相识果然是缘分。”
王玥把书一合，正色道：“缘分，三分天定，七分人为。不足为凭。想交朋友就直说吧！”
阳光少年又是一阵强光攻击，刺的王玥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听见他在说：“居然被你看穿，你果然与众不同。”
王玥并不领情，反而问：“潜台词就是说我不正常喽？”
韩水一愣，没想到“与众不同”还有这层意思。但起码自己并没有这层意思。不禁心生委屈：“说的真难听，太不浪漫了。”
王玥点头，算是承认了。
说她不浪漫，她认了。记得原来自己曾在2月14号对班上的女同学发表评论，说情人节送的礼物，巧克力较玫瑰优越。理由是巧克力吃下肚还能增加一点卡路里以供生命之需。玫瑰带回家只能放在花瓶中当摆设，过几天谢了还得花力气打扫，反而消耗能量，得不偿失。几句话下来搅的几个收到男友玫瑰的女生由心情大好转为心情大坏。群起而攻之。引了无数爱情经典对其进行浪漫教育。直听的她两耳发软。一场教育下来，她还是不了解浪漫，却歪打正着的领悟到了祸从口出的真理。从此不再妄发言论，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王玥后来把这件事说给韩水听，韩水不幸把口中的饮料喷了一地。那时他们已是很熟的朋友了。两人天天在顶楼海吹胡侃，从学校清水无鱼的菜汤到外层空间即将报废的卫星，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所不谈。吹干了口水就开始胡闹发疯。人在熟悉的人面前往往容易暴露本性。绅士淑女混到最后统统变成不良少年。一次王玥打劫了韩水的午餐面包，韩水报复的抢去王玥的书包，一阵乱翻后居然意外的翻出了一本日记。韩水如获至宝，激动的大叫。扬言要审查王玥的少女情怀。王玥不动声色，说要看可以不过五万元的隐私公开费是跑不了了。韩水兴奋过度，一不留神自断后路说没问题。等翻开一看大呼上当，王玥的日记写的犹如日帐。精确的如同数学老师板演的公式，简练的像电报，而且还是吝啬鬼拍的电报。随后韩水评论说王玥的日记比陈了几天的面包还干巴难啃，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王玥提醒他欠人口软，在口无遮拦小心被逼债逼的跳楼。韩水闻言才如梦初醒，忙补救说没有思想就是高度思想，没有灵魂就是深入灵魂。说完两人相顾无言，惟有笑声直冲云霄。
疯够了，闹够了，两人躺在地上看天。望着天上来来往往变幻无穷的云。王玥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位朋友：女性，大她不少，是位浓眉大眼的美女。平时总爱摸王玥的头，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忽然有一天这位大姐跑到王玥跟前哭了个乱七八糟，边哭边叽里咕噜说着。王玥竖起耳朵勉强听明白原来大姐想嫁给一个男生，可那位仁兄既不高也不帅，无钱又无权。属于那种用放大镜也照不出一点优势的□□兄。所以大姐家里反对，朋友阻拦，自己想想也有点吃亏。左思右想只落个左右为难。最后病急乱投医跑来问王玥怎么办。大姐哭到最后还梨花带雨的哽咽着说：“你不懂……你不会懂的……我爱他！”如此反复念叨。王玥心说明知我不懂还来找我干嘛。却还得帮她想办法。最后拿来两张大纸。让她把嫁和不嫁的理由各自写在纸上，然后对比数量，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出完主意王玥自己也很得意。大姐姐也开始奋笔疾书忙的没空再哭。一口气写下来不嫁的理由写了密密麻麻一张纸，嫁的理由却只有一个“爱”字负隅顽抗。王玥心想这下胜负立判，无须再犹豫了。不料大姐愣了半晌又是一场大哭，。最后带着那一个字的理由果然不再犹豫的下嫁□□兄，态度很是视死如归。王玥吃惊不小，感慨世界竟如此不公：一个字就能让一大张纸的理由全变成废话。感性的人果然可怕。
王玥想着想着就有些回不来了，韩水千呼万唤这才把她的原神召了回来。韩水问她发什么呆？她如实的讲了那个故事。韩水听了沉思一会，问：“你能理解她么？”
王玥摇摇头说不。理解这东西看似容易做起来难。性格不同、观点不同如何能体会他人的感受？谁也不是别人，更成不了别人谈什么了解别人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别人凭什么要去理解你？
韩水深深地看了王玥一眼，目光很诡异。韩水说：“你果然与众不同，但我并不是说你不正常。”
听了韩水吃一堑长一智的话语王玥哑然失笑，接着问：“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走路时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有那里不同了？”
韩水酝酿半天吐出两个字：“感觉。”
这个词仿佛是太极拳法，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搅的得理性之人王玥晕头转向没有还手之力。只好奉行沈默是金。韩水也开始一声不响开始深沉。安静一会王玥开始无聊，紧接着现实地想到明天还要考英语，于是拍拍屁股复习功课去也。
第二日韩水到到顶楼时后面还拖了条尾巴，起初王玥并未在意，只当是又一探险家发现了此处桃源。直到韩水说，小月这位是我的女朋友。王玥才吃惊的抬起头来，眼睛瞪得有如灯泡，探照灯似的冲那女生上下扫。那女孩艳若桃李，光彩照人。但王玥奇怪的是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竟是聪明而非漂亮。为何聪明这种抽象的东西会被自己知道呢？王玥想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感觉？
尽管愣了半天，王玥依然和那女孩握手说你好你好，初次见面。
尽管胸口有些发堵，王玥还是听清了她叫“温妍”。
尽管有些呼吸困难，王玥依然与韩水外加温妍在顶楼谈笑风生。
尽管头脑发涨，身体发软，王玥还是一丝不苟地按自己的作息完成了一天的生活。早已说过，她是实际的人。现实的有如机械。
早上起来王玥抱着被子发呆，拼命的想回忆起昨晚作的梦。可想到头疼却仍是一片空白。她爬起来，第一次写下了不太精确也不太干巴的日记：
4月28日 星期日 晴
今天头很疼，心很乱。去痛片不知可还有了。我忘了昨晚的梦。看来白天不仅不懂夜的黑，也不愿接纳夜的梦，这是报复么？
烤制好仅有一次的新鲜面包后，现实主义者把本子一合，找去痛片去了。与学习与生活，一如从前。
不过王玥开始不上顶楼了，因为功课越来越紧，忙的她恨不得一天有25个小时，自然没空再去休息。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她没空去深想。偶尔碰到韩水对视一眼点一点头算打过招呼就匆匆擦肩而过了。
在六月那个忙得昏天暗地的黄昏，王玥不情愿地开了那被敲的咚作响的门后吃了一惊，即而吓了一跳。温妍居然站在宿舍门口而且阴郁寒冷的仿佛女鬼聂小倩。一脸深重地说要和她谈谈。
在桌边坐下，王玥一杯茶递过去温妍开始把茶往嘴里倒把话往嘴外吐，她说自己和韩水从小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她自以为他们的感情深厚可以到天长地久。不料韩水竟遇到了王玥并为之吸引至不能自拔。但又不愿背叛女友，毕竟彼此没有分开的理由。带她见王玥表面上是介绍朋友其实是想自断后路逼自己死心。这点心思早被她看透了。虽然维持了关系但已是貌合神离，感觉没了，感情也淡了。相处变的越来越不投机但两人却都还硬撑着。说着说着温妍的泪就千行万行的下来了，她哭着说自己一直在装着不知道、装着相信他的感情没变、装高兴、装满足……只因为自己不想放弃、不想分手。最后来了一句“我不会认输的”结束了诉苦。王玥轻叹一口气，心想聪明的女孩原来也会犯傻，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傻。随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答她，为了让她听清，也为了让自己听清：“这世界是现实的，我无力改变它，我只能改变我自己。所以没有把握的事我不做，也只追求可能的幸福。麻烦的事请不要对我说。想的太多，只会让自己难过。”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她发呆的样子。
送走温妍，王玥又投身于扩军备战之中，为了实现现实主义者的目标。也为了在忙碌中淡忘一切。
老天不负苦心人，现实主义者终于如愿考上了自家所在城市的一所大学。打点行装准备衣锦还乡之际却总觉得行李中少了什么东西。直到火车汽笛拉响才想到少掉的是与韩水的告别，不过她马上现实的想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旅途长而无聊，于是王玥带上耳机开始听音乐，听着听着突然脸上莫名其妙地湿了起来。耳边，是淡淡的歌声：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偷看你一眼……
那一刻，王玥突然觉得有一点点体会那位大姐下嫁□□兄的感觉了。
王玥再次来到三中，已是大一的暑假，桃花早已繁华落尽了。
王玥惊讶于自己竟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行为，大好假期竟跑到这里来缅怀古战场。有违现实主义者的原则。
闲来无事王玥只好在大街上乱逛，意外地巧遇温妍。一年下来，她出落的更加动人也似乎更聪明了。只是成熟之中透出一丝忧郁，仿佛沾染了一点黛玉之风。
大街上谈话不便，两人便转移阵地至一家茶室。果汁到了王玥面前，咖啡也摆在了温妍面前。温妍用勺子搅了搅却并不喝，反而拿出一包香烟咬了一根在嘴里，幽雅地吞云吐雾。可现实主义者并不懂得欣赏，反而把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吸烟有害健康，被动吸烟更是身心受害。温妍一愣，旋而笑了。她笑的很好看，有韩水的余光风采。她掐灭香烟，抿了一口咖啡，开口道：“你还是一点没变。”王玥吸了一口果汁开始揣摩没变是好还是不好。温妍却以收起笑容将目光投向窗外，幽幽地开了口：“我和他一年前分手了，就在你走后。他毫不掩饰地说因为他不再爱我了，分手只是为了他自己，所以我想恨他想骂他想揍他都可以。他愿意承担任何指责和罪名……”温妍的头低了下去，长长的头发披下挡住了她的脸“她说的那么直接坦白，害我想骂几句都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只好回家狠哭了一场……”
“那么，他现在人呢？”王玥脱口而出。
“不知道，大概流浪去了吧。”
流浪这个字眼在王玥看来很不现实。放到她认识的人身上显得更没真实感。所以她固执地到处找同学打听韩水的下落，不料竟真没一个人知道。现实主义者不得不接受现实，无功而返。
回到家母亲劈头就说：“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一个叫韩水的男生等了你几天了。昨天才刚走，人家……”
后面的话王玥根本没听清，她呆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感性的泪水轻易就漫过了理性的大堤，一泻千里。
完了，完了，只要自己一息尚存，这遗恨恐怕就要如影随形了。王玥想撕了那页新鲜面包以遗忘过去，可现实主义者又舍不得自己完整无缺的日记，或者说完整无缺的回忆。
王玥的脑中一片混乱，反而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桃树发傻。
原来，花只开一季，错过了，就繁华不在了。
无精打采的返校。然而竟在校门口看到了韩水的招牌阳光笑容。王玥惊讶的连表情变化都省略了，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韩水上前一步，说：“缘分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可我还是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漂亮仗，可刊史册了。夸奖几句吧。”
王玥笑，笑罢问他：“你来干什么？”
韩水对答如流：“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来把我们的缘分用尽，以免老来受罪恶感折磨，寝食难安。”
王玥又笑，笑到流出了眼泪。然后向从前一样，一把抓住韩水的背包，叫嚷着要检查。
现实主义者不想放过任何可能的幸福了。
更何况，花只开一季。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花开一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