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莫弃染

13、仲夏（十三）

　　只是吃个饭，而且，毕竟还没有正式收工，张珩启跟柯以辛就没有跑太远，选了一个片场附近，看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店。

　　进门之后，两个人先到前台随意点了点儿东西，然后选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家店虽然不大，但是菜出的很快，没过太长时间，菜就陆陆续续上齐了。

　　这次吃饭，两个人依旧跟往常每次一块吃饭时一样，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天。

　　柯以辛一直努力提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着像往常一样的状态，但他心里又总有东西往下扯着，让他的心情没办法真的往上扬。

　　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中挣扎了一阵儿之后，柯以辛还是没能将泛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在与张珩启正经聊天话题的间隙，柯以辛犹豫了一下，看着张珩启，问他，“启哥，其实之前我就挺想问你来着……你之前看过我演得戏吗？”

　　张珩启夹了一口菜，看了柯以辛一眼，坦诚道，“我有时间的话，会多看一些前辈的影视剧学习，新剧也会看，但看得比较少。你的剧……有些片段，我偶尔刷到过。”

　　柯以辛点了点头，“也是……”接着继续问道，“那你听过我唱的歌吗？”

　　张珩启愣了一下，发在内心地问道，“你还唱过歌？”说完，张珩启又觉得不太合适，“不好意思，我……”

　　柯以辛摆了摆手，尽力扬着嘴角，“没事。挺正常的，我也不算正经唱，就是唱过几个我演的剧的主题曲什么的……”说着，柯以辛又低头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菜，“我觉得这个辣子鸡比我想象的好吃，之前怕它不好吃，一直都没敢点。”

　　张珩启静静地看着柯以辛，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他知道柯以辛不想继续往下说，便也没有多问。他瞄了柯以辛说的辣子鸡一眼，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还可以，就是跟之前吃过的辣子鸡不太一样。”

　　“像炸鸡丁用辣子炒了炒。”

　　张珩启点了下头，“但我觉得蛮好的。”

　　柯以辛应了一声，“我也是，我不喜欢有骨头的。”

　　“但一般正宗的都有骨头的吧……”

　　柯以辛扬起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它正不正宗，我只在意我吃得开不开心。”

　　张珩启轻轻笑了笑，“也是。吃饭嘛，吃得开心更重要……”

　　柯以辛也扬起嘴角，继续认真吃起饭来。

　　虽然中间拐出了点小插曲，但这顿饭还是在算得上平静的氛围中结束了。

　　吃完饭之后，张珩启跟柯以辛就一起回了片场，准备拍下午的戏。

　　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之后，一天的拍摄任务便终于结束了。

　　这天下午的戏份虽然不算太重，但都是大场景的戏，拍一趟下来，也算得上辛苦，加上张珩启明显能看出柯以辛的状态不太正常，收工之后，他便对柯以辛说，“今天挺辛苦的，而且明天的戏也比较简单，我们晚上就先不对戏了，好好休息下，明天见面的时候对也来得及。”

　　柯以辛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

　　因为他的确身体和心理都觉得有些疲惫。

　　于是，回了酒店之后，张珩启跟柯以辛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之后，张珩启换好衣服，就又拿出了剧本，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没过太久，面包敲门走了进来，“启哥，我来送通告单。”

　　张珩启将视线从剧本上挪开，抬起头，扬了下下巴，“嗯，放那里吧，我待会儿看。”

　　面包应了一声，把通告单放在桌子上，“那启哥，我就先走了。”说完，面包便转身，准备出门。

　　这时，张珩启突然开口，打断了面包的动作，“对了，面包，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面包立刻回过身，“啊？启哥，什么问题啊？”

　　“以辛之前唱过歌，你知道吗？”

　　面包一脸理所当然，“这个啊，知道。辛哥前几年参与的很多剧的主题曲都是他唱的，唱得还蛮好的……不过最近几年他就没再唱过了。”

　　“这样啊……”

　　面包看着张珩启的表情，斟酌着开口道，“启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珩启瞥了面包一眼，又低头将视线拖回剧本上。

　　面包观察着张珩启的表情，然后继续道，“其实辛哥的事，在圈里圈外都不算秘密……辛哥刚入行没多久，就是你们之前一起拍的那部剧拍完之后没多久，拍一部剧的时候，偶然唱了一次插曲，反应蛮好的，后面就也唱了几部剧的主题曲。就是那一阵子……辛哥的爸爸接受了几次访问，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对辛哥总是唱主题曲这件事不太满意，据说是因为辛哥帮忙唱主题曲，组里好像都没怎么给钱，也不知道是辛哥没收，还是就是组里没给……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被报了几次之后，辛哥就没再唱过主题曲了。外面都在传，是因为辛哥后面开始另外加价，而且要价很高，所以就都不找他了……”

　　听到这里，张珩启突然开口道，“那事实上是怎么回事？”

　　面包闻言愣了一下，“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是大家知道的，那大家不知道的我也就不知道了。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可能是因为辛哥要价高，但是最近跟辛哥相处了这段时间，我觉得辛哥不像是这种人，或者是因为辛哥他爸提的……哎，对了，启哥，说到辛哥，下周三是辛哥的生日。”

　　张珩启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面包，脸上的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嗯？确定吗？”

　　“嗯。之前我帮您查合作对象资料的时候查到的。”

　　张珩启微微垂眸，沉思片刻，又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今天一天跟着我在片场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面包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张珩启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静静地盯着剧本呆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桌子，然后往前探了探身体，打开抽屉，找了烟出来，叼在了嘴边。

　　……

　　拍戏间隙，柯以辛跟张珩启坐在休息区的休息椅上，沟通着下一场戏。

　　两个人聊得差不多时，张珩启突然开口道，“你明天上午有工作吗？”

　　“嗯？没有。”柯以辛一边盯着剧本，巩固待会儿要说的词，一边道，“明天我一天都没有戏……”

　　“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柯以辛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张珩启，点了下头，“嗯……是。”

　　张珩启轻轻笑了笑，“我明天上午也没有戏，今天晚上收工之后，我们一起帮你过个生日吧……我让面包给你订个蛋糕……”

　　“不用，”柯以辛这句话是下意识出口的，他说完之后，又抬头看了张珩启一眼，“那个，不用一起帮我过生日，我……”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那就我吧，我帮你过。我还没跟你一起过过生日，这次这么巧，就给我一个机会。不喊别人，就我们两个。或者你想带谁一起，也可以。”

　　柯以辛摇摇头，“不用麻烦，那就我们两个吧。就……我们两个人吃个饭就可以。不用订蛋糕。我很久不吃蛋糕了……”

　　张珩启扬了扬嘴角，“那我就更要订个蛋糕给你吃了。我们之前聚过那么多次，每次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没什么机会排前面，这次这个‘时隔多年，第一次吃蛋糕’，我总得占上。”

　　柯以辛愣了一下，便没再拒绝，“那……好吧。”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问他，“所以，在我跟你说帮你过生日之前，你是没打算过生日的吗？”

　　柯以辛略带尴尬地冲张珩启笑了笑，“我不太想太多人帮我过生日，感觉会有心理负担。”

　　张珩启点了点头，“知道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两个人……”张珩启扬了扬嘴角，“就去你房间吧，去你房间简单帮你过个生日。我们平时对剧本也是两个人，吃饭也是，在你房间过生日，体感上跟平时也差不太多，你心理负担是不是能小一点？”

　　柯以辛愣愣地点了下头，“嗯……”

　　张珩启冲柯以辛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场中，“要准备上场了，那待会儿……”

　　张珩启跟柯以辛说回了下一场戏，又在导演示意下，开始了下午的拍摄。

　　并不特殊的一天拍摄结束之后，张珩启跟柯以辛一起返回了酒店。

　　这次两个人是坐着张珩启的车回去的。

　　到了酒店，上了楼，走到柯以辛房间门口，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张珩启看着柯以辛，说，“我已经让面包订了菜，我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换个衣服，待会儿过来找你。”

　　柯以辛立刻点了点头，“嗯，你去。我不着急。”

　　张珩启轻轻笑了笑，“跟你急不急没关系，你急，我也得回去收拾。”

　　柯以辛愣了一下，赶忙道，“是……”说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有点……我现在脑子嗡嗡的，说实话。”

　　“怎么？”

　　“就……没想到你会给我过生……我都没想到你会知道我生日。”

　　张珩启始终扬着嘴角，“我们从片场回来这一路，也有几十分钟了，你还没梳理好心情吗。”

　　柯以辛愣愣地看着张珩启，“你刚刚在车上是为了让我‘梳理心情’，才不跟我说话的？”

　　张珩启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你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扰你。”

　　“对……对不起，我……”

　　“说实话，你今天的状态，我还蛮意外的。”

　　“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平时你好像一直都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没想到今天只是过个生日而已，你竟然会紧张成这样……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甚至都谈不上正式过生日的过生日。”

　　“我也不是怕，就是……不习惯……”

　　张珩启点点头，“那你先自己习惯一会儿，”他看了眼时间，“我真的要回去收拾一下了，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柯以辛闻言赶忙摆了摆手，“啊，你去你去。”

　　张珩启又扬了扬嘴角，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张珩启回房间之后，先去洗了个澡，把身上脸上因为拍戏沾到的东西清洗干净，换好了衣服，就提起桌上的两个盒子，出了房间。

　　这两个盒子，一个是张珩启让面包买回来的蛋糕，另一个是前些天张珩启给柯以辛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这个生日礼物，是前几天张珩启休息的时候，临时起意去买的。

　　会准备这个生日礼物，张珩启自己也有些意外。

　　包括他今天提起要给柯以辛过生日。

　　这都不是张珩启会主动做的事情。

　　但张珩启了解自己，也明白他产生这样的“冲动”的原因。

　　张珩启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不会刻意主动地了解一个人。但他也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既然他已经察觉到了柯以辛身上的矛盾感，那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是他的性格决定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真的能给柯以辛带来多大的帮助，但他还是愿意付出一些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张珩启走到柯以辛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门。

　　房门立刻就被打开了。

　　张珩启愣了一下，轻轻笑了笑，“来得真快，你在门边等着吗？”

　　柯以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张珩启挑了下眉，“不让我进去？”

　　柯以辛赶忙往旁边让了一下，“我是担心酒店送餐的人来了敲门我听不到……”

　　“人家会提前打电话过来的，来了也会按门铃。”

　　柯以辛叹口气，“启哥，你……”

　　张珩启抿着嘴角，转身看向柯以辛，认真道，“生日快乐，以辛。虽然今天已经快要结束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每天都快乐。”

　　柯以辛怔了一下，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谢谢。”

　　张珩启轻笑出声，“你这样我太不习惯了，不至于，你就跟平时一样就好。这样吧，你就当我是过来跟你对剧本，顺便一起吃个晚饭而已。这不就是我们的日常嘛，你应该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吧。”

　　柯以辛犹豫着点了点头，“嗯……”柯以辛清了清嗓子，然后闭上眼深呼吸好几次，再睁开眼，看向张珩启。

　　张珩启始终看着柯以辛，在柯以辛睁开眼睛的同时，轻轻挑了挑眉，“好了？”

　　“嗯……”

　　张珩启走到桌边，将手上的盒子放下，“那过来。”

　　“哦。”

　　“我把蜡烛点起来，你许个愿。”

　　“啊……啊？”柯以辛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张珩启。

　　“怎么了？”

　　“不是，平时没有点个蜡烛，许个愿这个流程吧？”

　　张珩启瞪着柯以辛，“差不多得了。再磨蹭就没意思了，赶紧的。”

　　柯以辛看着张珩启的表情，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忐忑，撑起一个冷静的表情，朝着张珩启走过去。

　　张珩启看了柯以辛一眼，一边拆蛋糕盒，一边道，“你顺便把礼物拆了吧。”

　　柯以辛立刻站住脚，看着张珩启，深呼吸一次，“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要不一起说了吧？”

　　“嗯？”张珩启回头看了柯以辛一眼，“没了。”他将蜡烛点好之后，站起身，“好了。”

　　柯以辛忍了忍，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张珩启旁边站住。

　　不知道算不算意外，由于张珩启折腾的这几下子，柯以辛心里的那些不自在完全消失了。

　　就像张珩启说得那样。

　　今天虽然多了生日蛋糕跟礼物，但其实跟柯以辛跟张珩启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他不用有什么负担。

　　只要记住这一天。只要对张珩启做得一切都心存感激，就够了。

　　柯以辛在心里，不断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