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一夜 ...
-
薛明琛应该是才在某处应酬完，喝了酒。
上辈子的薛明琛还跟柯小满倒过苦水，说他是最不耐烦对付这些应酬的。
可不，这会儿借着散酒气，薛明琛拆了领带，深灰色的西装也被他扔到一旁，衬衫领口敞着，这副模样，同他前不久才登上某本财经杂志封面的冷酷霸总范儿大相径庭。
但薛明琛是赶来见弟弟的，对待家人，他又哪里需要像面对外人那般装腔作势。
只不过薛明琛没想到的是，被他找到的柯嘉扬并不是一个人，他身旁还有个柯小满。
薛明琛的目光不动神色地从柯小满的脸上移开，下了车，立即注意到柯嘉扬神情中透出的莫名的慌乱，以及他不住轻颤的身体。
薛明琛皱眉，返身从车里捞出西装，扔到了柯嘉扬怀里：“冷就穿上，小心着凉。”
柯小满得承认，上辈子不光是薛明琛对他，他对薛明琛也有着误解。
薛明琛只遗传了柯芊芊的三分长相，他更像薛建业。
薛父年轻时是个高鼻深目的帅小伙，薛明琛继承了薛父深刻凌厉的五官，当他用那双狭长的凤眸打量人时，便显得有点“凶”，也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他无时无刻不在鄙视人的错觉。
柯小满这就遭到了薛明琛“轻蔑”地一瞥。
原因在于，薛明琛不满柯小满不知使了什么花招拐跑了他的弟弟，打搅了他们兄弟俩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
也许薛明琛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当初弄丢了柯小满，不光是对柯芊芊和薛建业打击巨大，就连年幼的薛明琛也被植入了阴影。
所以，当柯芊芊决心收养柯嘉扬，将柯嘉扬带到薛家时，薛明琛便把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好哥哥”的执念，全部付诸在柯嘉扬身上。
柯小满听见薛明琛这会儿正不满地同柯嘉扬抱怨：“前天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要过来看你？结果到你公寓那儿等了半天，电话也不接，找到你宿舍也不见人，要不是你舍友告诉我……”
说到这里，薛明琛意识到了柯小满还在一旁，他压低了音量。
都这么晚了还联系不上柯嘉扬，薛明琛已经开始考虑要“大动干戈”地找人了，可柯嘉扬的舍友却玩笑着同他讲，柯嘉扬为了毕业作品，可能到隔壁大学“追人”去了。
薛明琛这才叫司机开车过来，想碰运气绕个几圈，没想到还真给他逮着了。
但回想起方才两人在路灯下“纠缠”的画面，薛明琛深知应该不仅是为了柯嘉扬的毕业作品那么简单，但薛明琛这些年作为兄长的控制欲也收敛了不少，他假作不知。
“还不认错？”见着柯嘉扬沉默不语，薛明琛挑眉，“你给我列的清单，那些吃的、用的，现在全部在我车后备箱，我看你是都不想要了。”
若是在往常，柯嘉扬早就作出一个弟弟的乖巧模样，对着他的好大哥撒娇讨好。
可此刻当着柯小满的面，薛明琛说得越多，对他的关心越是真切，柯嘉扬便控制不住地生出一股将被柯小满分走这一切的嫉恨和恐慌。
薛明琛只当柯嘉扬的反常是在闹别扭，觉着自己当着外人的数落害得他丢了面子。
薛明琛唠叨够了，舒坦了，这才分神再去关注柯小满，他对柯嘉扬道：“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同学吗？”
谁料，柯嘉扬却一把抓住薛明琛的胳膊，他把不安掩饰成羞涩，拼命将薛明琛往车上带：“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柯小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同薛明琛见面，可惜他实在太累了，心中实在翻不起任何对薛明琛的情绪，无论是怨怼的、还是挂念的。
更何况，这时的自己之于薛明琛，也不过是个他疼爱的宝贝弟弟的同学身份。
但想到柯嘉扬屡次三番的纠缠，柯小满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当面跟薛明琛说清楚。
“薛先生。”柯小满平静地开口，“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帮忙管教好你的弟弟。”
柯小满知道薛家人有多护短，他故意这般挑衅的发言，如此一来，薛明琛不光会留下听他说话，还一定会听他把话说完。
果然，被柯嘉扬放了鸽子，还被胡乱推搡着险些弄坏了衬衫，薛明琛都没恼，可一听出柯小满言语中对柯嘉扬的轻慢，薛明琛当即发出一声冷哼。
即便柯芊芊的父亲柯语堂，对于薛建业这个拐走自己爱女的女婿很是不满，可他一直很疼爱薛明琛这个外孙，甚至时常接薛明琛回港城的本家看顾。
薛明琛的童年有大半是在港城度过的，因此，稍不注意，哪怕讲普通话，他也会时常带出港城方言的腔调。
更别说，薛明琛此刻还有着未被晚风吹尽的醉意，他带着讥诮的薄怒：“同学，你爸爸妈妈是不是没教过你，在请人帮忙前，要自报家门先啊？”
柯小满并不因薛明琛的气势和讥讽生出怯意，照薛明琛的性子，没有直接骂柯小满没家教，已经是在嘴下留情。
柯嘉扬落后一步站在薛明琛的身旁，在极度紧张之下，他的整张脸都不受控制地变得狰狞。
看样子，柯嘉扬应当是十分想上前捂住柯小满的嘴，让他无法在薛明琛跟前多说一句，但对于薛明琛的天然的畏惧又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柯小满的视线不疾不徐地柯嘉扬的脸上滑过，他迎上薛明琛锋利的目光。
不同于上辈子的悲愤，柯小满依然平静地道：“我的父母确实没有教过我这些——但薛先生，我的学业很忙，没有时间参与柯嘉扬毕业作品的拍摄，请你管教好你的弟弟，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更不要去骚扰我身边的朋友，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可是小满，你之前明明答应我……”柯嘉扬尖锐地开口，他惊怒于柯小满的出尔反尔，毕竟在柯小满重生前，确实已经答应了柯嘉扬的请求。
“小嘉，你到车上去。”薛明琛这句话不容置疑。
没了柯嘉扬在场，薛明琛走近几步，他比柯小满高出快一个头，打量着柯小满的视线自然是居高临下的。
即便薛明琛从小就被柯芊芊以绅士的标准教养，可他被权势侵染着，被人捧得高高的，骨子里的傲慢很难被消解。
薛明琛原本想讥讽柯小满，他见多了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装作一副清高的模样，实则最会为了有钱人指缝漏出的一点摇尾乞怜。
这不是，明明薛明琛记得自己从未向柯小满开口自我介绍，可柯小满却能直接叫破他的身份，以及他同柯嘉扬的关系，这怎么能不教他怀疑柯小满的目的。
但看着柯小满同柯芊芊如此相似的面庞，薛明琛凭着本能，放任了这份心软，只道：“同学，我从不干涉小嘉交什么朋友，他开心最重要——但前提是，那个人不会伤害小嘉。”
“否则——”薛明琛冰冷的视线沉沉地压在柯小满的脸上，“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让伤害我弟弟的人付出代价。”
说完，薛明琛不耐烦再听柯小满多说一个字，转身上了车。
上车后，薛明琛立刻一掌拍上柯嘉扬的后脑勺：“难不成你真的中意这种类型啊？”
“怎么会！”这一晚的波折已经刺激得柯嘉扬暂时忘了他的计划，他下意识地否认，“……我、我就是觉得他的气质真的很适合演我这部戏的男主角。”
“我想也是。”察觉到柯嘉扬的魂不守舍，薛明琛若有所思，他吩咐司机开车，偏头看向了车窗外。
柯小满还站在那儿，方才两人最后对话时，呼吸间已经能隐约看见凝结的白气，在如此寒冷的夜里，柯小满削瘦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
球场上没人打球，过往也没有行人，薛明琛的车开走了，就只剩下柯小满一人了，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仿佛是被人装在纸箱里遗弃的弃犬，就这么被扔在原地。
薛明琛觉得自己估计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生出如此荒谬的联想，车缓缓驶出林荫道，他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那晚同薛明琛和柯嘉扬的对话过后，柯小满果然被冻感冒了，断断续续拖了快一个月，感冒也不见好。
柯小满仍在努力适应着他重生后的生活，最要紧的就是学业。
柯小满无比珍惜能够再来一次的大学生活，可算上上辈子，他脱离学习的环境已经太久了，要在短时间内重新捡起，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这个学期的寒假放得早，有几门课就快要期末考了，柯小满最近恨不得睡在图书馆。
与此同时，柯小满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上辈子，在柯小满同意柯嘉扬的计划，答应出演前者的毕业作品后，很快，又有电影学院的学生向柯小满发出了演出邀请，也自然遭到了柯小满的拒绝。
毕竟那时的柯小满从未想过成为演员，进入娱乐圈。
但柯小满之所以对这一次拒绝印象深刻，是因为邀请他的名叫卫萱的学生，其导师叶正同大导演樊旭阳是感情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
也正是樊旭阳执导了祁烛大银幕的出道作。
食堂里，任俊明冲柯小满挥挥手：“小满，看这儿——”
柯小满端着餐盘走向任俊明。
任俊明身旁还有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位是在本校就读传媒专业，大他们一届的赵念。
另一位，则是一接到柯小满的电话，下课立马从隔壁飞奔过来的卫萱，她心急得都不肯让柯小满先吃饭，抢先确认道：“小满，看了剧本后，你真的愿意出演我的男主角么？”
“我愿意的。”柯小满道。
“太好了！”卫萱老高兴了，差点蹿起来蹦跶，“虽然咱们是小成本制作，但小满你放心，短了啥都不会短了你的片酬！”
“我对片酬没有要求。”柯小满的目的由始至终只有一个，“我听说，叶正老师计划举办一个戏剧沙龙，会邀请樊旭阳导演和祁烛老师作为嘉宾。”
柯小满垂下眼眸，掩盖住恐会让人起疑的急切：“到时候，能不能送我一张沙龙的入场券？”
“这包在我身上。”卫萱作了保证，“回头我就跟我导儿说——你是祁烛老师的影迷对不？到时候我再帮你要张签名照。”
柯小满无意识绷紧地肩膀放松下来，他露出一个笑：“谢谢你，卫萱。”
坐在任俊明身旁的赵念看着柯小满这个笑容，想着，是真好看啊，怨不得任俊明和卫萱都被他蛊得五迷三道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这一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