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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加钟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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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沈飞尧一回头,看见的正是踏进房间的祁烛。
脱下的外套被跟随的侍者挂到另一个房间,祁烛一身英式剪裁的黑西装,宽肩窄腰,驳头和纽扣的镶缎流光盈盈。
他高大笔挺地往那儿一站,就好似萨金特画笔下名流宴会中走出的绅士。
事实上,祁烛也确实刚从一场宴会中脱身。
祁烛的母亲,祁萧玉女士是最好张罗热闹的,毕竟也不必她亲自动手,只需一声吩咐就是了。
所以,年前的这一个月,溪山大院车马如龙。
这一回,祁女士还宴请了她早些年驻外时结交的旧友,其中一位旧友的子女更是祁烛的影迷,于是祁烛便被祁女士勒令出席这次宴会。
祁烛到底过了二十啷当岁叛逆的年纪,他给足了祁女士面子,大过年的,来都来了。
何况祁烛是受惯了瞩目的,璀璨的罗马吊灯一打,哪怕祁烛无意出风头,但也将这宴会衬得如同他的颁奖礼现场。
而在祁烛端着无人知是用气泡水混着果汁充作香槟的高脚杯走过来问候时,骄矜的夫人小姐不由得心颤脸红,男士们受宠若惊地先干为敬,又争先恐后地邀请这位在大银幕上男女通杀的大影帝,一同去海钓看跑马。
宴会是从下午开始的,但照祁烛目前的身价,陪到晚上,那是另外的价钱。
所以在祁女士沉着脸,堵住祁烛离开的脚步时,他也懒得扮作给外人看的正常模样,只一副倦怠冷淡的样子,告知祁女士,加钟得跟他经纪人谈。
祁女士被气个倒仰,却也只能认命,心知从祁烛违背她的安排,径自办了休学,跑去跟樊旭阳拍电影的那一天起,她便再也无法掌控祁烛。
祁烛温声同祁女士道别,拒绝了要送他的保卫和司机,拿上车钥匙走人。
而祁烛自己开车,就戴了眼镜——几年前,他在拍戏的时候意外伤了眼睛,术后恢复得很好,只是医生建议,夜里开车最好戴上防眩光镜。
眼镜是半框金脚的,进了暖和的室内,镜片起了雾,祁烛摘了眼镜,垂着眼,取了胸口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
就这模样,瞧着更像一幅画了。
沈飞尧反正没脸没皮惯了,他嘴一张就是:“我要是有烛哥的脸和身材,我就每天全.裸自拍800张,再发给通讯列表里追我的女仔,造福大众……”
薛明琛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哇,看不出来你这么变态。”
祁烛身后,闪出一道同样身着西装的男子,笑眯眯的模样,在沈飞尧看来,就像是一只狡诈的公狐狸,虽然这只公狐狸长得蛮漂亮的。
被骂了的沈飞尧不甘示弱:“凌肇你烦不烦啊,一天到晚学我讲话的口音,我这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不像你思想龌龊!”
“是啦是啦。”凌肇耸耸肩,又学着沈飞尧的腔调,“你想给人发裸.照,但是你玉洁冰清,我思想龌龊——”
沈飞尧气得红了脸,怪叫一声就冲出去要跟凌肇上演全武行。
眼看自己的少东家跟沈家的公子幼稚地打将起来,正和同事在套房内餐厅一起上餐摆台的侍者Kevin和经理对视一眼。
Kevin学不来经理见过世面的淡定,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那四人所在的客厅飞去。
因着跟他们少东家凌肇是朋友,祁烛偶尔会下榻酒店,但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前。
今晚得知祁烛要来,所有人跟疯了似的,抢着要上这一层服务。
还剩一个名额,因为Kevin被两个争抢名额打起来的同事无辜踹了一脚,所以经理点了他的名。
因着隔壁客厅的动静,他们在餐厅上餐时,也有了讲小话的胆量。
同事一脸吃了十全大补丸的满面红光:“祁烛本人真的太帅了,比他电影里还要帅上一百倍!”
通常这么不专业的行为,经理是不会允许的,但这个时候,她只是微笑着沉默,显然无比赞同同事的话。
Kevin想到迎接时第一眼看到祁烛,被他俊美的容貌和强大的气场冲击所受到震惊,但震惊过后,对祁烛的印象就只剩下,他好看得不似真人,性格冷得也不似真人。
他同样小声道:“可是你不觉得他的冷脸很可怕吗?”
同事忙不迭接上一句:“可我爱死了他的冷脸,要是他能用这张冷脸骂我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对他大喊Daddy,请再狠狠地……”
经理严肃地咳嗽一声,打断同事的发姣。
餐摆好了,他们随之回到客厅。
而Kevin还记得方才他们少东家和沈家公子拿祁烛开的玩笑,总想坏心眼地瞧个热闹。
看看完美得不似真人的祁大影帝私下会不会脾气坏、耍大牌,冷着一张脸训斥众人胆敢“冒犯”。
然而,当Kevin跟在经理身后走出来,见着的却是祁大影帝斜靠在吧台前,脱了西装领带,衬衫袖子挽至手肘,他淡淡的笑着,破了周身的冰,就好似兄长看着弟弟吵闹,流出叫人心动的倜傥。
祁烛对于朋友的玩笑向来是不着恼的,何况,现在已经很少有让他动怒的事了。
他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飞尧:“其实飞尧要是想发照片的话——下周起跟我一起去上拳击课,我再联系专业的摄影师帮你拍,让你800个好友都能大饱眼福。”
“那你太看得起我了吧,烛哥!”沈飞尧也是一周跑最少三次健身房的男人,可就祁烛那样的运动量,沈飞尧怕自己课才上到一半,就会丢脸地扑到擂台边呕吐。
仿佛没听到沈飞尧怪叫的背景音,经理十分有职业素养地告知尊贵的客人们可以开始用餐了。
祁烛向经理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虽然仍是笑着,但跟方才的笑已经不同了,只是杂志上、报道中随处可见的笑容,漂亮却疏离,没了让Kevin刚刚面红耳热的温柔。
“谢谢,辛苦了。”祁烛温声道谢,接着,他上前几步,顺手拿走经理原要递给凌肇的签字夹。
事先已按照凌肇的吩咐,将一切安排就绪的经理有些意外,但看着祁烛行云流水的签了名,又附上一张黑卡的举动,她又不敢出声阻止,只用眼神请示凌肇。
沈飞尧自以为占了上风地骑在凌肇身上,扯着他的领带,趁机亏他:“好哇,你这个主人家居然还让烛哥埋单?”
凌肇坐在沙发里,一手托着沈飞尧的腰,一手示意经理他们都出去。
他偏过头去看祁烛,正要说句什么,祁烛笑着,沉声道:“单是该我买,现在我可不敢吃凌总的饭。”
话是带着戏谑的玩笑,可其中的拒绝很是直接。
凌肇苦笑:“知道你跟樊导都是铁面无情……烛哥,但这次真的就只是跟兄弟一起吃个饭,单纯的吃饭。”
凌家的酒店是凌肇他爸创下的产业,而他爸从商也是误打误撞——当初凌肇他爸对祁萧玉女士一见钟情,心疼祁女士驻外辛苦,回家求了长辈,拿了“通关文牒”,就在祁女士工作的地方买地盖房子,要改善祁女士的工作环境。
谁料地越买越多,房子越盖越大,这知名的国际连锁酒店也盖起来了。
凌肇是没那个心思跟他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的弟弟妹妹抢这些产业的,他早早跟人合作,成立了库都思。
而能冲破影视巨头威声和巡航的围剿,后来者居上同前二者三分天下,凌肇自己就是一头开口必见血的大白鲨。
祁烛和樊旭阳这次的新电影,凌肇惦记极了,一直琢磨着要分一杯羹。
要不然他今晚也不会舍身陪着祁烛一起出席祁女士的宴会,还做掩护,帮着分担了一部分的火力。
毕竟只是作为兄弟的话,他们从小都是在祁女士回家的前一刻,扔下祁烛就跑,顶多给他留一句保重。
祁烛何尝不知道凌肇的打算,但现在都从宴上脱身了,他笑得清白又无辜,迤迤然地转身去隔壁用晚餐。
眼看祁烛就想跑,凌肇略微不爽,使坏道:“那别的不提——听樊导说,这部戏他发现了个好苗子,你还亲自跟人试戏了,结果如何?”
凌肇指的,显然是祁烛同柯小满在安德鲁家中试的那一场戏。
祁烛的目光滑过仍在走神,且因为祁烛不知缘由的刻意隐瞒,对此一无所知的薛明琛,最后落定在凌肇脸上。
凌肇读懂了祁烛的眼神中蕴含的警告,果断地在嘴前比划了个拉链的手势。
偏沈飞尧这个没眼色的,凑近了问凌肇:“什么啊什么啊?你俩背着我打什么哑谜呢?”
这时,又有人刷了房卡,推门而入。
沈飞尧这才放弃了八卦的念头,一个打挺从凌肇身上翻下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虽然他平日里没个正行,但在晚辈跟前还是要点面子的。
掏出个厚厚的红封,沈飞尧招呼道:“小嘉来啦,快到你尧哥这儿来……”
祁烛对柯嘉扬微一颔首,随后走向了餐厅。
凌肇还窝在沙发里没有动,而薛明琛已经回过神来,快步来到柯嘉扬面前。
柯嘉扬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他挨个向哥哥们道了新年好,接过沈飞尧的红封,又嘴甜哄过沈飞尧,说他日帅一日,等毕业的第一部戏就请他做男主角。
当然,柯嘉扬也没忘了薛明琛交代的任务,他讨巧地笑着:“哥,放心吧,我已经邀请到了小满,他就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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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从上个月起,柯小满发现只要自己一出门,便时不时会感受到一道暗中窥视的目光,仿佛有人在跟踪他。
但考虑到自己的病,起先,柯小满并未把这道窥视太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他走出寝室大门,那道有阵子未烦扰他的窥视,似乎又出现了。
知道柯小满不喜欢坐轿车,任俊明便提议他来学校找柯小满碰头,两人再一同乘地铁前往晚餐的地点。
早就放了假的校园寥寥落落的,柯小满只听见自己一人的脚步声,连流浪猫们都不见了踪影。
柯小满来到学校的东门等任俊明,可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小时,任俊明始终没有出现,打他的手机,也一直未有人接听。
柯小满心生烦躁,那道窥视他的视线愈发的强烈,已经到了他无法忍受的地步。
就在柯小满要将人从暗中揪出来摊牌的那一瞬间,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里下来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色羽绒服,配有耳麦和无线电,看举止,像是经过行伍的训练。
柯小满仔细观察,这两人乍一看能唬人,但绝不会是便衣,更像是他过去参加大型活动时有专业公司派出的安保。
两人走近了,其中一人跟柯小满确认身份:“柯小满,没错吧?”
另一人清了清嗓子,说话如背台词般蹩脚僵硬,好似在掩饰着什么:“如果你想要找到你姓任的朋友,我建议你什么都不要问,上车跟我们走就是了。”
与此同时,柯小满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屏幕显示的是任俊明的号码。
柯小满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先是嘈杂的背景音,夹杂着几道好似嬉闹的尖叫,很快,柯小满听见了一道男声状似惊恐的呼喊:“小满——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