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深渊》山河变

12、黄嘉祺

　　这边，何芳的脸色惨白，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被眼泪冲刷掉了一部分，现在再也掩盖不住脸上深切的恐惧与浓重的憎恶。
　　另一边，曲重林看着对面垂着头的男人，嘴角勾出了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
　　“顾老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您还是执意要隐瞒你们，哦不，或者说顾颀顾小姐在高中时期曾经做过的事情吗？”曲重林嗓音淡淡道。
　　“我们做家长的，有时候啊，就希望孩子好好的。希望她成绩好，品德好，人缘又好。所以啊，难免会对孩子上的事情格外上心。小颀高中的时候，我们家因为生意上的往来，就来到A市，小颀也在华扬读书。她们学校的学费的确不算低，所以她在学校读书也很认真，知道体谅父母。他们学校的老师也很喜欢她，当年还让我们作为学生家长代表上台做过演讲。所以说啊，小颀在华扬参与什么校园暴力事件，这一点我们做家长的就不会承认，至于凶杀，简直是无稽之谈！”顾五恒已经六十大几，眼角嘴角的皱纹已经十分明显。他的嗓音非常暗哑，因为声音大，甚至都有些劈了嗓子，可见应该是个长年吸烟喝酒的毛病。
　　男人双手交叉支在面前的桌面上，抬着头微微喘着，却并没有与对面的年轻警官对上视线，语调恢复了原先的毫无起伏，但语气中仍然是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曲重林这次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但又不那么真情实感：“呵，你们不太清楚，那谁给她在高三的时候所做的事花了重金擦屁股的？做家长的，不清楚？”
　　对面男人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即下垂的眼皮微微掀起了一点，看向对面：“什么事？”他从嗓子里发出了如砂纸摩擦一般的呵呵声，道，“无凭无据的，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吗？现在的警察都这么枉顾人伦的？”
　　曲重林并不在意顾五恒的横眉立目，眼神有些戏谑道：“顾颀死了，袁蒙死了，唐筱娟死了，连富豪的女儿乔晓惠都死了，现在终于轮到你们女儿了，你觉得，下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为他们掩盖罪行的你们呢，又或者，顾颀的心肝宝贝？”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曼声道，“人家家的女儿死得这么冤枉，为什么作为一个凶手的女儿就有资格活下来呢？”
　　在“顾颀的心肝宝贝”这七个字出现的一瞬，顾五恒猛地拍了一下审讯椅的把手，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语气从刚才的冷漠甚至于挑衅，变成了一丝丝讨好和乞求的意味。
　　他似乎从来没有过把自己的地位放得这么卑微，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有些扭曲，道：“警官，警官你们帮帮我们，帮帮我们，我们晓澄是无辜的呀，你们，你们让凶手不要动她……不要动她！”
　　曲重林微微挑了挑眉，嗓音明显轻快了不少，道：“那就要看顾先生这个做外公的能怎么配合了？”
　　顾五恒的脸又扭曲了一下，语调有些颤抖道：“我……我说，我说……但，你们要保护好晓澄，保护好她……别人，别人死我不管……坚决，坚决不能让晓澄出事啊！”
　　曲重林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末了有补充道：“但请顾先生如实相告。”
　　顾五恒又僵了一下。
　　“小颀，小颀当年在高中的时候，对就是在华扬私立中学，那时候她们班有个女孩子，叫……叫黄嘉祺，对，就是她。她们家在当时是个富豪，所以吧，就……就在学校里，嗯，总之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人家都不怎么喜欢她，但因为人家有家世，都不敢动她。”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斟酌语句，继续道，“后来啊，她们家没落了，她们学校里的人就开始，反抗她，结果……她就……她就跳楼了。”
　　说道这里，顾五恒似乎是狠狠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警官。
　　只见对面警官抱着臂站在那里，歪头看着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看不出想表达什么。
　　曲重林还是挂着那副戏谑玩味的笑，淡淡开口道：“那你们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坐在审讯椅上的人似乎是恨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但还是用略带卑微的语气开口道：“我们，我们几家家长和校方一合计，校方做主。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把一些证据什么的都抹消了，也没报警，总之就这么草草处理了。”随后他又看起来有些拘谨的问，“警官，我不是迷信哈，就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它……它来报仇了？”
　　曲重林差点没翻一个白眼。
　　另一边的阚承得到的答案也算是大同小异，只不过一个是完整版，一个是拼图版。
　　何芳这个女人一听到“嘉祺”二字就开始双眼充血，整个人疯了一样开始咆哮，弄的审讯椅和上面的东西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女人在大众面前温文端庄的形象被毁得一干二净，头发在挣动中松开了几缕，黏在泪水鼻涕横流的脸上，显得愈发狼狈不堪。
　　她开始大喊诸如“我们小颀没错”“那个贱人死了又怎么样”诸如比类的言语。
　　在阚承的有意引导下，他总算轻轻凑凑出了一个完整版的供词，但并不靠谱。
　　耳边被女人疯疯癫癫的言语刺激的“嗡嗡”作响，加上刚才一阵的高强度用脑，阚承感觉自己出审讯室时，脑袋快炸了。
　　他来到走廊尽头，打算抽一支烟。
　　因为是负一层，所以走廊尽头并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有些老旧的排气扇，在工作时发出“嗡嗡”声。
　　从烟盒里刚抽出一支打算点燃，手中的烟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住，拿走了。
　　曲重林冷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给我一支。”
　　阚承很识趣地微微弯腰，将烟给他点上，自己则又拿了一根点燃，两个人无视了墙壁上“吸烟有害健康”的告示牌，在通风管道前吞云吐雾。
　　阚承叼着烟，含含糊糊的问道：“问出啥了？”
　　曲重林偏了偏头看他，淡淡道：“黄嘉祺，估计就是当年被他们害死，或者说被逼死的学生。”他似是觉得这个说法太简单，过了两秒，又补充道，“不过他们所说的“她该死”倒有有待评估，我倒是觉得，那个调酒师口中的“天使”应该就是黄嘉祺，一会让小邢去查当年有没有什么富豪姓黄，顺便调查这几个人当年班里有没有黄嘉祺，以及有没有在高二时期出现变故而休学或离的学生。”
　　阚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道：“猜测出什么了？”
　　曲重林微微皱了皱眉，将口中的白烟吐出，道：“凶手宁可选择潜伏了将近20年后才开始报仇，那么智能说明两种可能。第一，以他当年的能力，他阻止不了那几个人对于黄嘉祺的所作所为，甚至不能留下一点痕迹和证据；第二，那是他并不知情，是在黄嘉祺已经自杀之后，他才得知所发生的，但那时他并不能以自己的力量马上为黄嘉祺报仇，所以选择把自己潜伏起来，等时机到了，再开始报仇。”
　　阚承微微笑了笑，道：“一会再让小邢查一下在案发期间与死者公司有过接触的公司和势力，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觉得他们出事时的行踪被掌握，有点巧。”
　　等烟抽完，两人把罪恶的证据烟屁股藏在通风管道里，才堂而皇之的上了办公室的二层。
　　这回刑梓丹很自觉，一见到两人回来，就兴高采烈的对他们招呼道：“哎哎哎，老大，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查一下在案发当时和几个死者或者他们工作方面有接触的势力！”
　　阚承挑了挑眉，曲重林歪了歪头。
　　这孩子算开窍了吗？
　　曲重林又将调查当年高二人员的事补充了一下，随后悠悠然溜到自己的办公室补觉去了。
　　阚承看着曲重林悠悠哉哉溜达到楼上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很快，在刑梓丹的不懈努力和熬夜加班一天以及年终奖金的威逼利诱之下，有用的线索和记录终于被扒拉了出来。
　　一行人有来到了熟悉的会议室，看着章局长一张黑风煞气的脸，开始汇报。
　　“嗯……根据我黑到华扬私立中学的内部系统后查到的消息，发现当年高二和高三的人员资料都有过被篡改的痕迹，我正在修复中哈，一会就知道有没有黄嘉祺这个人了。”他余光瞥了一眼局长大人，才继续道，“不过我发现，他们班有一名学生，在高一的时候因为心脏病手术而在学期末开始休学，并在第二年，也就是下一届的高二继续就读。”
　　他点了一下激光笔，PPT的下一张幻灯片切换，变成了一张学生资料简介。
　　“休学的同学名叫陈锦深，W市本地人，家庭背景普通，父亲是一名软件工程师，母亲是一名公务员，他在17岁时发现有先天遗传性的冠心病，在死者那一届的高二就开始休学，并在第二年康复完成，继续就读高二。”
　　说道这里，刑梓丹抿着嘴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有个不好的消息，陈锦深在他21岁时就因为冠心病复发造成的心肌梗死。”没了没，他才道，“所以说，这个陈锦深已经死了有16年了。”
　　“我估计学校方认为陈锦深休学治疗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对事情的影响并不大，所以并没有抹消他当年的记录。”他撇了撇嘴，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排除他假死，伪造了一个新身份哈。”
　　“我们下一步的打算就是调查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和他们工作等方面有接触的公司，集团等势力，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然后我联系了几位当年就读于华扬私立中学陈锦深读高二那届的学生，他们可能能提供出一些当年的事或者线索。”
　　章局长大概对于手下一帮小警员的调查效率和智商暂时比较满意，便没有发飙。
　　会议总算有惊无险的开完了。
　　刑梓丹垂头丧气，好像一朵风中无力的小百花。
　　阚承觉得，如果这孩子有耳朵，那肯定是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